早晚

　　……

　　“我操，这是几几年的水？”汪岁见震惊的从某个犄角旮旯拎出瓶矿泉水，一看保质期年代久远，扔进余远朝怀里，嘴里念念有词：“留着，我就不信喝了会死人。”

　　“你喝了可能会死，”余远朝单手插兜，优哉游哉，一个完美弧线把它投进垃圾桶，“很差这瓶水吗？”

　　汪岁见说：“我不信。”

　　“对啊，你真喝水被毒死了，还会嘴硬说是呛死的。”

　　“……我说真的！”汪岁见一脸我没开玩笑，斩钉截铁的据理力争道：“大自然的水什么时候过期过？”

　　“是不会，但是一个冷知识，矿泉水一定会过期，”余远朝低头看他，一脸我真是服了你的表情，“塑料会溶解有毒分子，初中知识你也玩不明白？傻子。”

　　“……”

　　玩你#@?&%@&%

　　我特么从最野鸡的中学，悬锥刺股卧薪尝胆参加中考，终于寒窗苦读考到卧虎藏龙的敏成高中，在你眼里就是玩的？

　　好吧你跟我一个学校的。汪岁见才想起来他俩是小学就在一块。

　　余远朝，这个人，很难说，很难猜。

　　汪岁见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却还是觉得这人复杂成分居多。

　　余远朝家都和医院打交道，是医生世家。

　　别的小小少年在家无忧无虑的打游戏买装备，只会算计零花钱多少和把低分试卷藏进书包时，余远朝已经闻遍死亡气息了。

　　6岁到16岁，十年，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成长阶段，他却始终在目睹心灰意冷、煎熬疾苦。

　　陈芝和余祁镇都工作在最忙碌的ICU科室，从余远朝6岁开始把他带到医院，医院是个怎样的地方不用说也知道，ICU病房更是和许多科室不同，是死神最接近的地方，每一分钟都在上演生离死别。

　　余远朝从小听着呼吸机、心电监护仪、输液泵等机器运作的声音，还有接受治疗的患者沉重的叹息声。他看着人如草芥，昨天还生龙活虎今天便白布一盖悄无声息。

　　汪岁见爸妈也是医生，汪岁见对医院有种天然的恐惧。跟着余远朝在一块后，却再也没有这种害怕的感受，他这个人是真的百无禁忌。他还记得余远朝轻描淡写的说夏天贪凉会去太平间避暑，困了就睡上一觉，汪岁见不信那时的他不晓生死，不知道是在和死人同眠，他没办法感同身受。

　　小时候在医院后面的老操场玩。

　　他问余远朝，“你爸妈时时刻刻都好冷漠，也不陪你玩，你不孤单吗？”

　　跟医院其他科室相比，住在ICU病房的患者的家属不能进来陪伴，很多人第一反应是害怕、孤单、无依无靠，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余远朝爸妈的职责就是安抚患者情绪，为此必须要有高度承受压力的理智和清醒。对于余远朝，他们歉疚却又无可奈何。

　　“有什么孤单的？”十二岁的余远朝瞥了眼身边的汪岁见，“冷静又不等于冷血，我爸妈救死扶伤比肩神明啊。”

　　爱给了人度过危险关头的避风港，医生的爱则是延长了在避风港停靠的时间。

　　余远朝这人每次聊到这就特乐观，就是不知道是真乐观还是粉饰太平，特自恋，大吹法螺自己是神选中的孩子，说自己身体里其实寄居着斯蒂芬霍金墨子嬴政的碎片，表面功夫做比谁都好，让陈芝和余祁镇完全不担心他的成长曲线，告诉他们自己以后不会长成棵歪脖子树，而是棵参天良木。

　　他见过市井，他长在医院，他见过蜿蜒绵亘的悲惨，且对生命怀有敬畏，懒懒散散、离经叛道，说是混球吧，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混球。

　　这才是余远朝。

　　宿舍楼里的新灯忽闪忽闪的，看着奄奄一息，试图等着最后耗尽光亮，发挥余热，然后安静的长辞与世。

　　“滋——”一声。

　　整个屋子突然就黑了。

　　余远朝正葛优式瘫坐在沙发，仰头向着灯泡的地方若有所思。

　　“这特么就是你修的灯泡！？”

　　汪岁见差点以为自己瞎了，吓得腿一软。

　　汪岁见幸灾乐祸的摸着黑去勾他脖子，“哈哈哈哈，灯泡都玩不转，你以后怎么在实验室待。”

　　“这宿舍楼的老电路有问题，”余远朝嫌弃的把他手拿开啧了一声，顺便撇清干系，“今天就搬出去了，谁接管谁倒霉呗，我不当佛祖了。”

　　“你不是最乐意当乐山大佛吗？”

　　“现在不乐意了。”

　　“哎呦喂。”

　　余远朝眼神诚恳，“这佛我求您坐，最近累了。”

　　“滚。”

　　汪岁见快速提起拉杆箱，准备和余远朝走人，突然正儿八经的反思：“我今天好像做了件错事，你记得周周不？温情朋友，我把人搞哭了。”

　　“昂。我今天也做了件错事，我又和别人女朋友说话了。”余远朝懒懒地接了句话，边给门上锁，转身。

　　两人面面相觑，交换今天发生的事。

　　交换完后，汪岁见哀嚎，一脸我cpu快给烧没了的表情，“这是高手，这是高手。”汪岁见斩钉截铁地说，

　　“温情不是女海王，我汪岁见以后还真是汪岁冰。”

　　余远朝无动于衷，毫无求生欲。

　　“我说呢，嗷——”汪岁见啧啧，“见到我和周周时，那一脸少女怀春的，原来是刚见过你啊。”

　　“我知道你爱幻想。”余远朝没心没肺的说。

　　“你干脆追一下吧，她真挺漂亮的，也不亏。”汪岁见也没心没肺。

　　“你闲的早恋？”

　　“早个恋怎么了，又不影响学习。”

　　“那也不早恋。”

　　“早恋会死？”

　　“不会，但不早恋。”

　　车轱辘话抛过来抛过去。

　　“你不会是gay吧。”汪岁见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警惕的捂着自己胸口。

　　余远朝漫不经心地说，“我跟我妈签过保证书，交女朋友得经过她同意。而且，我闲的没事追来干嘛？干不合法的事？拉拉手带出去玩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现在没那个钱折腾，要是我卡被解封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然人家想要个口红套装你都买不起。”

　　“佛，你的算盘已经打我脸上了。你不对劲啊，我就瞎掰了下你还当真了？你肯定想过这事，不然不可能思路这么清晰。”汪岁见在这方面可太了解他了，这混球绝对打过人家主意。

　　“某些方面，”他转身慢慢倒着走，没拘束地抻腰，“她比别人有感觉。”

　　操，这臭不要脸，谁给他的自信！

　　戌时，温情和“失恋中”的周周在东城区FIND沉浸式密室逃脱店刷完一个密室，她拍拍手，干脆利落的打算再刷爆一个密室记录，这次是《仙剑奇侠传》主题的，因为工作日再加上晚上，这家店实在冷场，周周和温情真的是沉浸式密逃。

　　把周周带出来之前，周周正和爸妈负隅顽抗，吵的不可开交、热火朝天。

　　温情居然有些羡慕，大概是想起来自己以前和陈咏意唇枪舌剑的日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惹祸、没挨批斗了，听着他们吵，还有些百感交集，周阿姨的视线也开始偏离轨道，移到温情身上，她露出口白牙，立马乖乖的笑笑——“阿姨，我带周周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现在密室都在科技化啊，我记得我小学还在电脑玩4399史丹利博士的家，现在史丹利博士的家都是人工智能了。”周周感慨。

　　温情对这里关卡的梗早就了然于胸，吐槽周周，“之前不是嫌点来点去不过瘾，想搞点现实的吗？我可是陪你来了，你赏个光就别想那渣男了。”

　　周周装聋作哑。

　　第一个房间是余杭客栈李逍遥住的地方，温情站在原地指挥，“那个宝盒密码我来解。你去找下钥匙啊宝贝，地毯、柜子底下多翻翻。”

　　“啊——那个锁也太难了吧，是不是感应门啊，你光解密码盒了有什么体验感啊。”周周踢了下脚边的尖叫鸡，觉得这设的真离谱，仙侠世界还有尖叫鸡呢。

　　“我给你找体验感啊，今天我就是服侍周周的！”温情盘腿坐在地毯，注意力全在手里的珠宝盒了，声调轻柔的不像话。

　　周周微勾嘴角：“你现在真的很仙女。”

　　这个密码盒真的很夸张，是摩斯密码。得亏温情之前为了和范钦联机玩crimaster，计划着要做功课，恰巧就背了几段摩斯密码。她真的心累，一边硬着头皮靠着所剩不多的记忆换算，一边无语这老板太不顾及玩家的社会身份和知识储备了。

　　除了开局离谱的过分，花了不少时间，之后的剧情意外顺畅，李逍遥屋里直通地板的暗道有双重锁，半夜厨房会赵灵儿的剧情早已深刻进她俩脑海，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往床下面扒拉，果真是条密道。

　　穿过了密道的关卡是黑水镇将军冢，这关又开始离谱了，十分精巧，周周左看右看研究了半天发现墙上刻着御剑术的人物姿势，照着骷髅将军的招式顺序摆了几个御剑术的造型，温情笑的不行：“你在等奇迹出现？”

　　周周一脸神秘，“我说这是个bug，你信吗？”

　　“行，你说，说不出所以然把你扣这当压寨新娘。”

　　下一秒，熟悉的战斗BGM《势如破竹》应声而响，温情愣住，npc通知她们可以进入下一关了，于是换成了周周笑喷：“小新娘，留下当夫人吧！”

　　密室逃脱果然不能太较真。

　　最后一关又是智商税，仙剑游戏里的一些剧情加上智力测验类的图案，她们直接通关战神拜月教主了，与此同时仙侠世界的穿越之门打开。老板笑眯眯：“怎么样？”

　　“谢谢了，那个尖叫鸡挺格格不入的，其他还行，解谜的太少了，开头的摩斯密码太难了。”温情挑挑拣拣，直言不讳。

　　老板点点头，“感谢宝贵意见，这密室之前有个大神解挺快的，而且我记得我在他之后都会在画上放摩斯电码表啊？”

　　“有电码表？”

　　温情诧异，一旁的周周捂着肚子没憋住笑，内心“你这眼神不好的刁民.jpg”。

　　走出大门，温情不死心又折回来问老板：“你说的那个大神解了多久？”

　　老板笑呵呵：“不到四十分钟，也是个高中生，那年轻人有当特工的潜质，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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