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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索
在我上三年级那年,特别是星期一,要穿指定的西服上学,参加升旗仪式。
一放学就直奔“薯吧”,那是我们学校最近的一家小吃店。
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那里的薯饼。只要一块钱,金黄色表皮包裹着捣碎的番薯做成的内陷,分量很足,再从表面撒上独家调味粉,表皮炸的香脆,内里软绵却不松散,咸口浓郁的调料不仅没掩盖其本身味道,反而把薯味提升到最大,激发出番薯的甜味,咸甜软脆,回味无穷。
每逢放学的时候,哪怕座无虚席,也要买上一份边走边吃。甚至吸引其他学校的学生,把这当成食堂,经常会看到不少高年级的学生,在那里抽烟打牌。
吃完后,在回家的途中,我隐约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回头看,是一群不知哪家学校高年级的学生,走着走着,再回头看时,以不见人影。
我按往常的路走回家,走到一条巷子里,那是由一片空地的隔墙和商户后门用来堆放杂物所形成的通道。木片,塑料管道,塑料齿轮,厨房废料,木条木棍,我喜欢走这条路就是因为能够经常捡到好玩的东西,捡起木棍在手中挥舞,学起电视中大侠的一招一式,滚着齿轮与自己赛跑,很快便能走出这条巷子。
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下我书包,是黄天。
我问他:“你怎么这么迟还没走?”
“作业没写完被赵申暘罚留堂了。”
黄天的后方又出现了之前跟踪我的那群学生,这次才看清他们有五个人,其中有一个很高的胖子,其他人都比那个胖子矮,而这群人当中,走在最前也是他们之间最矮的,是他们的头,姑且就叫他“小矮人”吧。
他们冲上来围着我和黄天。
“喂,借点钱来花花。”
我被吓到不敢说话,我看向黄天,他却显得尤为淡定。
黄天说:
“我没钱,只有一块。”
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摊放在手心上。
那个矮人嫌弃地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一块钱,摆出一个OK的手势,提到面前。
“矮人”踢了一脚旁边“臭嘴”的屁股。
“你不是说他有钱吗?”
臭嘴指着我说:
“刚才还看见他在薯吧拿着50块,买薯饼吃。”
我反驳道:“没有啊!”
“给我们搜身。”
“没有钱就放你们走。”
黄天率先把书包给他们搜。
看到黄天这样做,我犹豫了一会,不情愿地交出去。
“臭嘴”负责摸我两边的裤袋,衣袋,当快摸到西服左胸口袋时。
我抓住口子,牢牢地护住。
“矮子”想撬开我的手,但我抓的实在太紧,就这样僵持一小会。
他吼道:“放手,不然打你啊。”
一旁黄天也劝我说:“给他吧!”
我还是无动于衷。
矮子断断续续不耐烦的说了好几遍。
“快点!”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感觉快要出手打我了。
我才极不情愿从口袋中拿出五毛,原本这五毛是留着买棒棒冰的。
矮子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地下了。
又用了OK的手势夹起了五毛钱。
“还有呢?”
伸手就插进口袋往里掏,力气大的直逼我后退。
我快要哭着说道“没啦!”
在我们身上找不来钱,他们就围在一起讨论些什么。
我退到离他们一小段距离,趁他们不注意,转过身哭野似的快步走开,心里害怕委屈又不甘。
而黄天还站在那。
大约走到离他们十来米,我回头想看看黄天,矮子发现了我,疯狗似的扑了上来,我被吓得一动不动愣在那。
矮子一脚踢到旁边的水管,发出清脆的震荡声。
气喘地大声怒吼:
“跑什么?”
他顺了口气,揪起我的衣领,站直说到:
“下午把钱拿到这里,不要想着跑掉,跟我玩消失。看不到你,就天天在校门候着你。”
“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听到了吗?”
我看向黄天,他被其余四人团团围住。
矮子抬起手吓唬我,我下意识的往后仰。
他没有打我,见我不作答,以为我默认了,就回去找同伴。
我忍住不哭出声音的走了,走的很快,每走一段路就回头看看黄天有没有跟上来,
直至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我飞野似的逃跑,来到河边,才停下来慢慢地走。
不一会,黄天也跑了过来。
”你做咩吾等我,行甘快。”
“我......赶住翻屋企吃饭。”
“你使咩惊啊。”
“依滴烂仔吾敢对你做咩噶。”
我问黄天:
“佢地有冇叫你中午拿钱俾佢地。”
“使鬼理佢地。”
“但佢地会系门口守住我地。”
“放学跟住一班人后面,体得见我地先奇。”
我觉黄天说的有道理,按照他的方法去做。
到了放学的时候,一早收拾好东西,铃声一响就冲下楼,看准人多的时候,挤在人群当中。
平时都是和黄天一起放学,我都没有等他。
出了校门左顾右盼,并没有看见那群小混混。
我绕了条远路,往常走近道也要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在那天我十五分钟就已经到家了。
在接后的一年里,我没有一次走过那条巷子里。
偶尔几次还是会遇到那群烂仔,我走在人多的路上,他们一直跟着我走。
我甩不开他们,他们在人少的时候再次冲上来围住我,向我要钱,书包里还藏有两块钱,但我并不愿意给他们。
他们又想搜我的书包,我双手紧紧护住书包,那两块钱远比被他们抢的五毛要多得多。
“把书包给我看一下,搜不到钱就放你走。”
“我没钱啊!”
“那你给我看一下。”
“我没钱啊!”
矮子有点不耐烦了,不停蹦蹦跳跳,时不时出脚抬到我面前吓唬我,害怕得节节后退。
我看向路边的行人,一个大叔和我对视了一眼,没有停下地往前走了。
我又再次盯着走过的一个阿姨,她边走边回头的看向我,无动于衷的走了。
路过的人很少,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帮我解围。
矮子环顾四周,示意我留在原地,走到后面伙伴中议论起来。
我没有听从矮子的命令,一直小步伐地往后挪。
见他们没有反应,赶紧跑开,几步一回头,看他们有没有跟过来。
在离开他们一小会后,又看见矮子在后面偷偷摸摸的跟着我。
反复确认几次后,只有矮子一个人。
他丝毫没有避讳我早已发现了他。
我越走越快,在穿过一条络绎不绝的大马路后,回头就看见他在马路对面。
我没有选择走上一条山路只需十分钟回家的捷径,转而走了一条将近30分钟才能回到家的大路。
走着走着便不再发现他,可还是几步一回头看向后面,哪怕回到了家楼下的楼宇门,仍环顾四方,小心翼翼的打开,担惊受怕的关上了门,如果一旦被矮子跟踪到我的藏身之处,便无处可躲。
随后的日子,我一个多星期里都只敢走大路回家,中午放学,也是如履薄冰的几步一回头,甚至会躲在暗处等上一会,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不敢走离家近的山路,我可不想走那么长的道回家,万一被他们发现这条路,在山路上被拦截,基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沦为他们的长期饭票。
所以我一直再躲。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我身上讨不了什么便宜,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真正让后来的我在意的,不是他们对我的勒索,恐吓。也不是那时担惊受怕,整日感觉四面楚歌的日子。
是在巷子里抛弃黄天,独自一人害怕地逃跑掉的自己。
那种深深的愧疚之感,让我整夜不得释怀,明白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怯懦,胆小。
我一直欠黄天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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