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你也来复读

　　南玉从后门进入教室，见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座，他径直走过去，询问：“同学，这个位子没人吧？”

　　“没人。你坐吧。”被询问的人低着头正在画一道几何题的辅助线，头也没抬。

　　南玉放下书包，就瞟到了同桌的侧脸。

　　冤家路窄，他的同桌是林芝。

　　此时林芝正在和题目较劲，过于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坐下的是谁。

　　他左手拿着直尺，右手拿着橡皮和铅笔，一个图形的辅助线画了擦，擦了画，怎么都不对。

　　此时，班主任周府也刚站到讲台。教室内一片寂静。

　　“你试试连接B点和F点。”南玉提醒道。

　　林芝按照提示画了，题目迎刃而解。

　　他开心地抬起头，想要道谢，结果发现正对着他的是南玉的脸，“谢谢”两字还没出口就拐成了：“怎么是你？”

　　由于他太过惊讶，没控制住音量。

　　“怎么，不欢迎我啊？”语气调侃。

　　林芝和南玉两人闻声，朝讲台望去。

　　原来是周老师接了林芝的话。

　　坐得近的，看出内情的学生都在憋笑。

　　一时间，林芝尴尬地想逃跑，懊悔之余，瞪了南玉一眼。

　　南玉无辜地耸肩，他没想到周老师还挺幽默。

　　“起立！”为了摆脱大家探究的目光，林芝心生一计，喊道。

　　有的学生还没搞清情况，但是大家都训练有素地齐刷刷站起来，异口同声：“老师好。”

　　“同学们好。”周府边说边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看来我还是很受欢迎的。”

　　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大家先看一下屏幕上的同桌安排表。排在同一行的两个人就是同桌。给你们五分钟，找到自己的同桌，并且和同桌选好位子坐下。”周府边抬表计时，边说。

　　这是新分的班级，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高中，很多人都互不认识。

　　大家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顾不得问为什么，听老师的指令是本能。

　　有机灵的学生，立马举手喊：“赵伟是谁？我是你的同桌。”被叫到名字的“赵伟”乖乖应答。

　　接着大家都纷纷喊着自己同桌的名字。

　　一班48个学生，教室内顿时喧闹起来。

　　也有内向的人，做不出大庭广众直呼别人姓名的行为，选择最笨的方法，就走下位子一个个问。

　　找到了新同桌，先要和新同桌决定好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然后再跟老同桌沟通，让老同桌让出位子。老同桌不愿意让位的，只能去找另一人的老同桌沟通让位。要是两人的老同桌都不愿意让位，那么这两人只能站着，等别人空出两人位。

　　也有幸运的，坐在一起的两人恰好就是安排表上的同桌。

　　比如说，林芝和南玉。

　　在安排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后，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味，又默契地同时扭头。

　　乱糟糟的教室内，独留了这两人一方净土。

　　萧兰茵见大家闹哄哄的，她站到凳子上，拿书卷成喇叭状：“大家静一下。自己找不认识的同桌太浪费时间了。不管现在你们在没在原先位子上，大家都先就近坐下。我照着同桌表上从上到下报左边一列的名字，报到名字的人站起来举一下手，让你的同桌认出你，来找你，站到你身边。”

　　“黄海，程光荣，刘浩良，麦天枢，张翔宇，张晓平 ……”

　　萧兰茵报完了一半的名字，再跟大家确认：“大家都找到同桌了吧？现在一张桌子旁要么是两个人，要么是四个人，要么就是空位。两个人的就先各自坐下。四个人的自行商量，哪一对同桌去坐空位。有特殊要求的，课后再找老师谈嘛。提醒下，五分钟快到了。”

　　“等一下，我还没有同桌。”张翔宇举着手。

　　众人都朝他望去。

　　萧兰茵回头快速对了下名单，疑惑道：“我们班有48人，24个名字，我都报了。”

　　“同学，你是萧兰茵吗？你没有来找你的同桌。”张翔宇看着一脸迷茫的萧兰茵，笑着说。

　　有人反应过来，一阵大笑。

　　萧兰茵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坐在一旁的张晓平，捂着嘴偷笑。

　　李阳的同桌是张晓平，此时他正站在张晓平的身边。别人都迅速坐下了，他因为萧兰茵还站在凳子上，也没有位子。他站着，低头就能看见女孩偷笑而肩膀抖动。

　　萧兰茵满脸羞红地从凳子上下来，抱着书包，朝后座走去。

　　周老师笑眯眯地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切。

　　时间到。每个人都找到了同桌坐下。

　　周老师敲了敲黑板，提醒大家注意。

　　“同学们任务完成的很出色。首先我要介绍下一中复读班的规矩。你们是从高二分的文理科，但是一中复读班是不分文理科的。你们现在的座位安排都是一个文科生加一个理科生。J省高考总分只统计语数外三科总分。文科语文附加题40分，理科数学附加题40分。这间教室就是我们日常语数外上课的教室，至于附加题和各自选修科目，则在三楼梯的流动教室进行。比如说，政治课，文科生就去流动教室上课。理科生也相应地去流动教室上物理或者化学。”

　　“老师，这样文科生和理科生语数外是同一个老师上课吗？”有人提问。

　　周老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回答：“是的。一个班级内文科生和理科生的语数外老师都是同一个老师。对了，我是教政治的，只有选修政治的人会上我的课。你们的座位安排，是根据你们提交的几次高三统考成绩和高考成绩加权评估，进行的优化排列。举个例子，A和B同桌。A是文科生，B是理科生。A擅长语文但是数学不好，B擅长数学但是语文不好，两人则可以互相取长补短。”

　　“老师，但是，文科生的数学不一定比理科生差啊？”

　　“你说的对。我说的A和B也只是举个例子，不是特指。不过我们也用数据说话，就现在班级内，整体上，理科生的数学成绩是比文科生好。相对，文科生语文和英语较好。这很正常的，原本你们在高中分科后，所偏重的科目和习题量都是有区别的。”

　　“老师，如果A和B不想坐同桌，可以调位子么？”有人问。

　　“可以。但是，你想换同桌，则需要自己找到新的同桌，至少得说服三个人同意。同学们，我今天进教室，就感觉到氛围不同于应届生。你们已经参加过了高考。准确地说，高中的学生时代已经走完了。你们这一年的目标，都是朝着更高的分数冲刺的吧？”

　　大家默认赞同。

　　“复读，这个决定是很艰难的。你们要再过一遍高三，再冲刺278天，每天泡在题海里，做不完的试卷里。在座的各位同学，也是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才来的。大家去年参加高考的时候，手忙脚乱或者状况百出，有的人可能稀里糊涂地就去高考了。就和第一次游戏闯关一样，总有各种外界因素的干扰。今天，你们坐在这里，再开一局游戏，有了经验，会预先排除外界干扰。当大家专攻一个目标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你会不断吸收你同桌的长处。”

　　周老师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也不要认为，之前高三的内容学过一遍了，今年你就可以单打独斗了。有人知道费曼学习法吗？”

　　台下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费曼学习法。简单地说，将自己当成老师，把要学习的东西教给别人。这是一个将知识点揉碎重组的过程，受益的是双方。你的同桌，至少有一个科目是比你掌握得优秀的。坚持的过程是痛苦的，所以你们更需要战友。现在如此，将来工作生活中也是如此。”

　　听老师这么一说，学生们不由得对自己的新同桌多了一些认真。

　　周老师提问道：“有谁能站起来说一下，自己复读的原因？”

　　大家陷入了一阵沉默，没有人举手。

　　他说：“那我随机点名了。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李阳，你说一下，你为什么复读呢？”

　　李阳站了起来，张望了一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说：“我考试那几天，太紧张了，一直没有睡好，就发烧了，考场上昏昏沉沉的。最后总分刚过二本线，我不甘心。然后就选择了复读。”

　　张晓平看着这个高大的同桌，心里一半替他可惜，一半佩服，发烧了，还能考到二本线。

　　接下来陆续有人被点到名，大家复读的理由不一。

　　“我就是基础差，成绩差，没考上。”

　　“我的选修科目等级，有一科是C，上不了好的学校。”

　　“我是录取滑档了。我今年投档的学校分数线太高了。”

　　“我偏科。而且今年的数学太难了。”

　　“我漏了一页题目没做。”

　　“我语文的作文没写完。”

　　……

　　周老师提问了一圈，继续说道：“失败乃成功之母。我希望你们能清楚自己第一次高考落榜的原因。考试失利的原因有客观的有主观的，请在这一年中都克服掉。”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心态，方法，目标。

　　“第一，心态。哀兵必胜，戒骄戒躁，讲的都是心态。你们距离明年高考，还有278天，这是一场持久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可取，急躁冒进也不可取。平和的心态，有助于你们稳步前进。我想告诉大家，复读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复读部没有和高中部在一个校区，也不是将复读生看低一等。仅仅是因为高中部没有楼了。”

　　大家听了，笑出了声音。

　　“相反，你们是勇敢的。愿意再次吃苦接受挑战。同时，我也要告诉你们，高考仍然是你们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考上一个好的学府，选择的专业，都会影响你的职业和人生。复读的机会，也是你们的父母给你们支持。请珍惜。”

　　“第二，来讲方法。政治上我们讲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人的精力有限，不要妄想多学一年，就能语数外全面发展了。课后大家也可以去查一下二八定律。首先，你们80%的分数来自20%的精力投入，语数外的基础部分人人都要掌握。其次，要了解可进步空间最大的科目，作为主要矛盾攻克。最后，要保证同样的错误不犯第二次。反思总结才能更加精进。我希望，你们处理好主要矛盾，再兼顾次要矛盾，提升一切可提升的分数。每一科目的做题方法，各科老师都会再教大家。但是统筹方面，需要你们自己取舍。请记住，总分最大化是你们的目标。”

　　“第三，目标。上面我说的总分最大化是你们的考试目标，这是一个阶段性目标，只是这一年。我这里想讲的目标，是指你们的人生方向。高考很重要，但它并不是唯一出路。少走弯路，也不是说对每个人都好。同学们是在高考上是竞争关系，在学习过程中也是合作关系。有不少同学今年也尝试了报志愿投档，但是你了解你所报的专业的学习内容和就业方向吗？我希望，这一年里，你能收获的不仅仅是高分，有友谊，有对自己的认知，还有对未来的希望。同学们，一边奋斗，一边找路吧。”

　　不知是谁，有零星掌声从角落传出，接着，大家纷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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