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园有你

　　第二天，幼儿园小一班教室。
　　桑雪翻看着路晓禾手机里的照片，顾一诺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旁边的路晓禾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桑雪表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凝重。她关掉路晓禾的手机，盯着嬉笑的路晓禾不说话。
　　路晓禾发现了桑雪脸上的异样，扶着桑雪的肩膀笑道：“小雪姐，没想到顾一诺打扮成女孩样子这么好玩。”
　　“路晓禾！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桑雪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是公办幼儿园，我们负责的是幼儿在园期间的人身安全。你这样，私自带幼儿园的孩子回家，出了事怎么办？”
　　路晓禾道：“是他哥哥拼命求我的，他哥哥也是监护人，监护人同意了的。而且，昨天那种情况，我没法不答应......”
　　“你快把孩子退回去！”桑雪见路晓禾还在为自己辩护，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路晓禾为难道：“他家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他家的钥匙现在都在我手上。”
　　桑雪隔空用手指头点着路晓禾：“你呀，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去叫秦姐过来。”
　　路晓禾本想叫住桑雪，不过这种事，迟早是瞒不住的，心一横，知道就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就要做到底。
　　秦依夏皱着眉，绷着脸走过来。
　　“桑雪说的都是真的？”
　　得到路晓禾肯定的答复，秦依夏声音变得冷起来：“小路，你这么做很容易给你自己和幼儿园造成麻烦。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万一出事了，家长到幼儿园闹事，影响有多恶劣。不仅是你，连我们，连园长她们都会受到处罚。”
　　“我......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而且他家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那我只能告诉园长，这个不是你的私事。看看园长她们怎么处理吧。”
　　不一会儿，路晓禾就被叫到了园长办公室。
　　路晓禾推门进去，保教主任刘秋霜也在里面。园长赵嵘脸色有些难堪，刘秋霜则面无表情。
　　“坐吧，小路。”刘秋霜无框眼镜后的眼神有些无奈，“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路晓禾看了看赵嵘，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末了，路晓禾特地加了一句：“我觉的我做的没错。”
　　赵嵘听完，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仍严厉地说：“前天有教师凶孩子，今天有你给我弄这么一出，你们眼里还有这个幼儿园么，还有我这个园长么？园里的规章制度是给我一个人定的么？没一个省事！还有那个董春诗，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我不管她是不是参加什么培训，秋霜，你一会告诉她，以后上班不要穿的流里流气的，想什么话！想玩摇滚回家玩去！还有那个老葛，整天嘻嘻哈哈，像什么话！”
　　讲到激动处，赵嵘一顿池鱼堂燕，连带好几个人一通数落，无辜受祸。
　　“没想到，咱们园的家长里，还有这样的高级专家学者。园长，这也是我的疏忽。要是早点了解到，也许不会这么被动。”刘秋霜觉得气氛被赵嵘弄的有点尴尬，适时地给赵嵘降了降温。
　　“秋霜，一会儿就安排下去，立即去做幼儿家庭基本情况调查。看来只办一个困难班还是不够，尽早做好困难家庭的帮扶预案，写个计划给我，我去找局长批。”
　　路晓禾静静地听着，迟迟没有等到园长对她的发落，也不敢插嘴，只好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园长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路晓禾一愣，就这？她原本早已做好承受一番疾风骤雨，霎时间坐在椅子上不知所以。
　　刘秋霜站起来拍了下路晓禾的肩旁：“小路，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我们来处理，你不要有压力，去吧。”
　　没有压力才怪，本来没什么压力，你们都这么紧张了，我能不紧张么？路晓禾从园长办公室出来，缓步回到小一班。
　　“园长怎么说？晓禾。是不是很生气？不会要开除你吧？”路晓禾一进门，就被桑雪拉住问东问西。
　　一旁秦依夏罕有地关心道：“小雪，你别瞎说。园长一个人可决定不了这个事。晓禾，园长怎么说的，我帮你分析分析。”
　　路晓禾自己也迷糊，说道：“我也不知道。园长什么也没说，刘主任说他们会处理，还让我不要有压力。”
　　秦依夏和桑雪面面相觑。
　　“这不会是她俩的缓兵之计吧？先稳住路晓禾，然后再商量怎么处罚。”桑雪有点担心，开始头脑风暴。
　　秦依夏思索道：“园长很忌讳这些事情。前天下午的会，你俩又不是不在。我觉的这件事她肯定会严肃处理。至于处理结果么，我倒是觉得可大可小。”
　　路晓禾一脸倔强：“没关系，反正事情是我做的，我愿意承担后果。我还是觉的我做的没错。”
　　秦依夏觉得好气又好笑：“晓禾，你别这么倔啊。制度就是制度，你千辛万苦考进来，怎么这么不珍惜。这样，你等她们再找你的时候，你好好认错，态度好点。”
　　“我认错了，那顾一诺怎么办？我把他送哪儿去？”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即便是路晓禾没事了，顾一诺还是得有人照顾，白天在幼儿园没什么，可是晚上呢？
　　“要不，送到他们居委会？送到他父母单位？难道他就没有别的监护人了？”桑雪脑子里浮现出一连串合法监护人的名单。
　　“秦老师，小雪姐，你们不用为我操心了。不管她们怎么决定，我都要照顾好顾一诺。咱们还有这么多孩子要照顾呢，你俩快去忙吧！”
　　“那好吧，小路，别担心。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俩商量，遇到麻烦尽量不要自己扛着了。”路晓禾这么坚持，秦依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还有什么以后啊，说不定......”
　　“小雪，你给我闭嘴！看孩子去！”秦依夏瞪了一眼桑雪，嫌她嘴巴乱跑火车。
　　“秦老师，我也去忙了。”路晓禾向秦依夏点了点头，也走开了。
　　秦依夏微微地摇了摇头：哎，这两个，没有一个省心的。
　　＊＊＊
　　区教育局停车场里停了一辆Ｈ６。
　　赵嵘和刘秋霜从车上下来。
　　赵嵘向刘秋霜抱怨说：“不让你来，你非要跟过来。园里那么多事，都缠不住你。”
　　刘秋霜笑道：“你不是想保那丫头？我是怕你跟局长吵起来，才跟过来的。你别不识好歹。”
　　被刘秋霜一语戳穿，赵嵘也不瞒着了：“我也看得出那丫头是好心，就是太单纯了。这事怎么也瞒不住，还不如早点跟局里汇报，大概率还有转机。不然，事后让家长媒体爆出来，那就麻烦了。”
　　刘秋霜很喜欢赵嵘这种护犊子的态度。
　　十几年前她们一起上大学的时候，赵嵘在学院里就是出了名的班长，在院系领导那里都排的上名号。
　　只要学校有什么荣誉、名额，赵嵘绝对追在辅导员屁股后面要。以至于辅导员见到她就像见到鬼一样地躲着。辅导员那里要不到，她就去找系领导要，说服班里的同学跟她一起要。在赵嵘的带领下，她们班别的不说，在凝聚力上绝对数一数二。
　　当年，她们刚参加工作不久，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不过当时因为她们人微言轻，再加上当时领导不愿意参和，导致好姐妹被辞退。好姐妹一气之下离开文海市，至今未和她们联系过。
　　赵嵘对此耿耿于怀，因此在她进入幼儿园管理层后，她就极力避免此类易发生家校冲突的事件发生，在日常管理中也无时无刻不在向园里的教职工灌输。
　　不过，即便已经发生了，她也不会唯唯诺诺，息事宁人。在她眼里，教职工和孩子们一样重要，能争取到两全的办法，她一定会争取到底。
　　她曾对刘秋霜说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孩子要养。我什么都不怕。我的老师我保护不了，谁还听我的。”
　　在赵嵘这种极具个人风格的带领下，凤凰区第六实验幼儿园确实搞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就成了全区排名靠前的幼儿园。
　　鉴于此，区教育局班子也有意将她作为储备人才，往区教育行政口培养。可是，赵嵘脾气耿直，容易着火，至今仍在考察之列。
　　两人敲开教育局长办公室的门，开门见山。
　　局长听完后，慢慢道：“这个顾惜唯，我也听说过，是我市的重点专家。这次他夫妇俩在陕西遇险，市委市政府都在关注。按说呢，你们说的这个事，也算是好事，不过确实不符合规定。”
　　赵嵘听局长的话，好像有操作空间，忙道：“老领导，这个事您一定得帮到底。您都说了这是好事，弄好了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局加不少分。再退一步，我那个老师还很年轻，不能就此断送了。”
　　局长笑着隔空用手点了点赵嵘，对刘秋霜说：“小刘你看，还这个脾气，看不得自己的下属受罪。小赵，以前我说过你多少次了，有些事不要太执着，给自己留点后路，不好么？”
　　“老领导，以前您当园长的时候，有您兜着，我才能有底气干事。现在换成是我了，我也得给下面人兜着啊。”赵嵘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梗着脖子，适时拍个马屁也很顺手。
　　刘秋霜在旁边添油道：“老领导，你看出来了吧，你带出来的人跟你一个脾气。”
　　局长爽朗地笑道：“你俩个呀！这样吧，一会儿局里班子有个碰头会，我在会上提提这个事，看看书记啥意见，我尽量争取。你俩先回吧，等我中午电话。”
　　局长都说到这了，赵嵘和刘秋霜就不再呆着了，告别局长出了教育局。
　　在车里，刘秋霜问赵嵘：“嵘嵘，你觉得局长这事能办成么？”在没外人的时候，刘秋霜还是习惯对赵嵘多年的称呼。
　　赵嵘右手挂上倒车档，看着后视镜说：“秋霜，老领导既然说出去了，那就一定办得到！我们且等着。路晓禾是个好姑娘，品行端正。经验少点，没关系。我想，可以好好培养一下，是个不错的苗子。你回去安慰一下路晓禾，先别告诉她。再找时间跟秦依夏谈一谈，让她好好带着路晓禾，小秦这人太慢热了，你不屁股后面赶着，等她主动接受路晓禾，都猴年马月了。”
　　见赵嵘心情不错，刘秋霜也放心下来：“行。对了，年底区里不是有个公开课，这次区里响应上级精神，破例把参赛的年限调低了，咱们也多了几个名额，让她们试试吧！”
　　赵嵘：“行，你看着办吧。不过有一点，园里的选拔一定要公平。回去跟所有的教师都讲一讲，让她们积极准备，抽时间，咱们园里先挑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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