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圈住你的方法

　　战线拉长至五局的比赛，既考验球员们的精力又考验球员们的体力——或许也在同时考验观众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友木发起了多人多点同时进攻，岩路久会把球传给谁——”

　　“户坂佑一！稻荷崎的宫治和尾白的拦网及时跟上——户坂佑一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斜线球！”

　　宣告第四局结束的一球落到稻荷崎界内，屏幕上的大比分随之跳为二比二。

　　那么接下来的第五局，就是最终的决胜之战了。

　　“宫侑，刚才明显是跳飘球比较合适吧。”北信介看向宫侑冷不丁发话，正仰起头猛灌水的宫侑一哽，直接被呛得咳嗽起来，即便如此，感受到北队威压的他也坚持捂着嘴站直，边咳边大声应道:“是！”

　　“吸取教训，但是不用在意之前几局的输赢，”北信介拍拍宫侑的背，面向自觉围着他站立的稻荷崎全员，“赢下最后一局。”

　　“是！”

　　教练看着眼前的场面，露出了欣慰又无奈的笑:“信介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都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

　　“光是能镇住双胞胎这一点就很厉害。”真籁赞同地点点头，不远处的计分屏在框定大小的视野中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她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逐渐加速的心跳。

　　休息时间将尽，真籁把水瓶一个一个收回来放好，她将垂下的鬓发别到耳后，于整理的间隙瞥见两队队员已经按照提交的轮换位置在球场上站定。

　　“加油。”

　　真籁的声音被哨声，音乐声与应援声盖过去，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似乎短暂地捕捉到了角名伦太郎投来的视线。

　　站在发球位的岩路久将球上抛。

　　四局比赛下来，两边对对方球队的了解都在逐步加深，友木根据前四局的经验调整之后的防御阵型愈发难缠，进攻的威力却丝毫未减，一有机会就盯准宫侑扣球，防不胜防。

　　宫侑被针对得一肚子火，岩路久和友木的所有球员都配合得很好，且传球没有规律可循。西町诚擅长控制球路，因为针对宫侑这一战术的存在，轮换到稻荷崎后排的队员总会下意识地分出注意力到宫侑那边，随时准备替他接起一传，但如果友木没有选择将球扣向宫侑，稻荷崎的防守速度就会无可避免地被拖慢。

　　体力消耗的影响逐渐明显，再加上率先达到赛点给到的心理压力，宫里木治的跳发失误，发球权回到稻荷崎。

　　十二比十四，两分的差距，宫侑站到发球位上，因为停止跑动，他感觉周身的皮肤都要灼烧起来，耳边的声音嘈杂，却反而让他冷静下来，在发球哨音过后缓缓举起手，他看向友木的阵型，应援声随着手握成拳而终结的瞬间，宫侑将球高高抛起。

　　手感不错。

　　他想，难缠的防守，刁钻的进攻，抢先一步的赛点，全他妈见鬼去吧，现在我就要用我的跳发球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肌肉的酸痛并未削减他的速度，他放低重心，一跃而起，手臂挥出，掌心短暂地与球面相贴，然后分离，球顺着他的力道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五月日延和刚伸出手臂，球就已经砸到场地的边线，接着高高弹起。

　　稻荷崎的应援声再度响起，宫侑甩甩手，满意地看到友木所有球员终于不再平静的表情，积攒了半场的火气随着那一球的落地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打败他们」的欲望。

　　“在这时候突然觉醒了啊。”

　　角名小声嘀咕，做出发球前的一贯准备姿势。

　　保持这个状态，能靠发球把比分扳平的话，在心理战上说不定能取得优势呢？他看向网的对面，因为宫侑在决赛局依旧强得恐怖的跳发而面色凝重的友木全员。

　　终于有露出破绽的迹象了。

　　角名伦太郎藏在手背之后的嘴角悄悄上扬。

　　宫侑的第二球出人预料地换成了跳飘球，原本精神紧绷，准备全力接下宫侑跳发的友木全员皆是一愣，五月日和延反应最快，可瞬间的慌乱让他的预判出了错，出手的时机抓早，球擦过他的手臂，落在界内。

　　又是发球得分。

　　比分追平。

　　能赢下来吗？能赢下来的吧？解说因激动而加大分贝的声音，观众席上传来的呐喊，全都化作一阵一阵接连扑来的声浪，真籁感觉自己像被淹没，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胸腔传来的振动，在接近尾声的阶段，就算双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将球击出之后的手无法控制地抖动，还是没有人因此退步。「因为球还没有落地」，此时此刻站在球场上的所有人都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得分，追平，直到计分屏上的数字跳到十八比十七。

　　宫治拿着球走向场后，真籁突然想起之前跟角名的约定，她双唇微张，正想履行承诺的时候，角名微微侧头，视线投向她。在接住角名视线的那一刻，真籁的大脑突然当机，她愣在原地，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为他，为他们呐喊的人这么多，她这样怎么能让他听见她的声音？

　　在宫治停下脚步之前，她张开双手，举到嘴边。

　　加，油。她对角名做出这样的口型。

　　宫治站到发球位上，不得不承认宫侑在耐力训练的时候不停挑衅导致他就算累得半死也要撑下去确实有那么些作用。卡着八秒的尾巴，他将球发出，球顺利地过网，然后被西町诚接起，还是一年生的宫里木治体力有些透支，于是岩路久配合户坂佑一发起快攻，被迅速反应过来的角名一触。

　　宫治稳稳接起了一传，在宫侑准备给出二传的间隙，角名伦太郎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宫里木治身上，他迅速右冲，到宫里木治面前跃起，见角名行动的其他二人也及时赶到，球被宫侑传向角名，已经对角名的球路有所了解的友木调整了阵型位置。

　　“三人拦网！”

　　直线球的球路被完全封死，打斜线球也会被已经到位准备好的西町诚接起，角名的扣球胜在灵活，靠力量压制强行突破防线的扣球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真是恐怖的防御啊，角名想，然后挥臂击球。

　　球被打在宫里木治的手掌上，又借力弹了回去。

　　不过没关系，反正本来也没想靠我一个人直接突破。角名冲露出惊讶神情的宫里木治勾起嘴角。

　　虽然稍微有点不甘心，但如果硬要扣这球的话，是肯定没办法把这一分拿下来的，角名后退一步，球因为他方才的特意控制而飞向宫侑所在的位置。

　　破绽已经找出来了，出风头的机会就让给你们吧。

　　宫治和宫侑瞬间明白了角名的意思，宫治处在球网的左侧，他侧头瞥了一眼宫侑的位置，估算好了距离助跑起跳，友木拦网的三人拼尽全力移动到位，与此同时宫侑毫不犹豫地将球托向宫治，球速快得惊人，宫治看向起跳高度明显低了的，友木的副攻手，瞄准他的指尖，将球用力击出。

　　球擦过宫里木治的手，直冲冲地飞向界外，五月日和延跟着球飞奔过去，他伸长手臂，但距离还是太远，球只是碰到他的指尖，然后落到了地上。

　　十九比十七。

　　稻荷崎的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嘴巴在刚刚的对战中一直没停过的解说深吸一口气，大声宣布:“预选赛决赛胜出的队伍是——稻荷崎高中！”

　　真的赢下来了。

　　教练欣慰地鼓掌，替补席上的队员也冲上场，把正选队员围在中间欢呼，北信介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吵吵闹闹的队员们，露出无奈的笑容，出声提醒:“记得列队。”

　　真籁把水瓶全都放回大包中收好，心跳这时候才逐渐趋于平稳，脑海中依旧不停回放方才比赛时候的画面，她背上挎包，跟着稻荷崎的队伍离场。

　　角名故意走在了队伍的末尾，比赛真正结束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没什么力气，步伐因为疲倦放得有些慢。

　　“宫侑，很引人注目吧。”

　　听到这句话的真籁脚步一顿，角名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他神色不变，步伐如初，真籁跟上他，说:“嗯，宫侑今天确实发挥得很出色。”

　　“宫治的扣球也很厉害吧。”

　　“嗯，和宫侑配合好的打快攻的话真的很不得了。”

　　“拿下最后一分的表现挺精彩的吧。”

　　“是这样呢。”

　　“但是啊，”真籁继续说了下去，她握住挎包的肩带，把快要滑下去的肩带重新上提，“最后的那一分，不是角名前辈把球打回来的话就没办法这样顺利地拿下吧？”

　　她注意到了啊，角名想。

　　“拖慢拦网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消耗对方的体力，角名前辈又超级帅气地操纵了对方的拦网啊。”

　　真籁回想起最后的交锋时刻，好不容易恢复平稳的心跳又再一次加速，她少有地带了点兴奋的神情，看向角名伦太郎的眼睛映出细碎的光点:“我还想看角名前辈打更多更多的比赛。”

　　角名从赛场上带下来的那一点点不甘心在此刻尽数消散了。

　　“突然好有压力，看来我以后都没有偷懒的机会了，”角名换上开玩笑的口吻，在更衣室前站定，他冲真籁挥挥手，“我先去换衣服了，一会儿见。”

　　“那我就先去大巴上了，一会儿见。”

　　说完这句话，真籁打算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出体育馆，而就在此刻，她听见身侧传来的，角名有些模糊的声音。

　　“我听见了。”

　　关门声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响起。

　　“你干什么啊角名，笑得好恶心。”宫侑外套穿了一半，看到晚来一步，面带笑意的角名伦太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收回对队友的人身攻击。”角名敛去笑意，绕开宫侑坐到椅子上。

　　“少来！”

　　角名没搭理他，从柜子里拿出背包，再摸出那包已经用了大半的湿巾，没来由地想起十几分钟前，在场下努力对自己做出「加油」口型的沢野真籁。

　　根本没有声音啊，他想，但是，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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