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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咋就这么难(四)
晋王当即同意:“要什么直管回话。”
崔明之又拱手:“多谢殿下。”
在场的家长们这才松了口气,气压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崔明之摸着拂尘,听老道唠叨说:“你也真是胆子大,你看过几个儿童失神癫痫,你就敢诊断,你就敢用德巴金?德巴金是什么药,你见过几次?你这样迟早要完蛋。你又不是没看过电视剧,他们那边,药效不好,能把太医拖出去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崔明之后怕地咽了口吐沫,摸着拂尘说:“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下次一定注意。以后不是普通外科的事儿,咱们坚决不插手。”
皇帝发话:“侧夫人有功,当赏。”
刚刚在暗处的小黄门又从阴影里闪出来,唱诺,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崔明之对王妃补充说:“失神发作症状轻微,不易发现,还得请夫人日后小心观察。”
王妃赶紧忙不迭地答应。
说着皇后身边的李尚宫适时插话道:“今日是王妃和郡主册封的大日子,场面上不能敷衍。还请夫人和侧夫人还席。”
晋王妃脸色白了白,想也知道那些命妇会说什么。当着她的面都敢在话里绵里藏针地伤人,她不在了,这些人说话该有多难听。
平日里躲了也就躲了,偏偏今日是她们册封的吉日。
太后表示同意:“夫人你快回去吧,念儿这边有我,她也该午睡了。”
晋王也说:“去吧。”
王妃这才咬着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内室,李、杨两位尚宫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才落座,皇后拍拍手,热闹地歌舞就歇了。
殿上骤然一静,众人的话音也都停了。
皇后笑盈盈地开口,朗声明知故问道:“王妃这身更好看。刚刚郡主是怎么了?”
王妃自然明白,这是专门给自己机会,当众解释清楚。当即行礼道:“谢娘娘挂怀,郡主年纪小,吃了几杯酒,有些上头。太后已经哄着睡下了,无妨的。”
皇后笑着说:“那便好。夫人离席这么久,可要罚一杯酒呢。”
晋王妃艰难地稳住表情,说:“是,皇后娘娘恕罪。”说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皇后拍着手,笑着说:“好,好!接着奏乐吧。”
不管众人相信还是不信,但这一页在场面上总算是掀过去了。
晋王妃坐下。弥漫在空气里的窃窃私语被压低了些,但还是没有消失。
晋王妃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犹豫几次,才开口对明之说:“前日……”
崔明之回想起在雪地里跪了半宿,现在膝盖儿还有点冷得发麻。
但另一方面,崔明之也能理解。若是放到现代,丈夫有了别的女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算过分。而且王妃她看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天生不能生育。晋王妃她苦等这么多年,丈夫刚刚发迹,就抬了个十几岁的小老婆进门,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崔明之认自己倒霉,把这笔账算在了安排这事儿的老道头上,举起酒杯说:“妾明白,前日是妾莽撞了,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啪,身后的小安把一直玉筷生生折断。
崔明之只当没听见,接着说:“这杯我敬您,郡主必有后福。”
这两句话听得晋王妃十分受用,她昂起脖子,又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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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崔明之就着烛光研究德巴金的说明书。
万幸万幸,德巴金的适应症里有失神癫痫。明之没有说错。
小安却又在生闷气,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说:“我要给夫人写信。”
崔明之是怕这个的,赶忙扔下说明书:“我的安宝儿,大人的事儿,不能连累人家小姑娘吧,当时闲言碎语你也听到了,我不能就坐着吧。”
小安不答话。
崔明之只好又念起崔家:“我是崔家的姑娘,除了嫁人,没有别的办法帮到家里。晋王侧妃,好歹是留在了权力中心,还在牌桌上,才能接着博弈呀。”
小安叹气:“我是心疼你,幸亏皇后送来几套衣裳,不然都不知道明日该穿什么。”
崔明之不敢说话,之前一直都是两身道袍轮换着穿,什么时候换衣服全看上一件衣服什么时候干。
小安叹气说:“不用几日家里就应该能得到消息。可是如今已经领了册封,也不能直接就回去了?”
崔明之忍不住吐舌头,她本身也没想回家。反正她天生石女,住在涵碧园和住在博陵崔家老宅也没有什么差别。可这话要是说了,小安一准又要伤心一阵。
小安又问:“你是不是还答应了给郡主开药?你真是能耐了,如今连吃饭穿衣都顾不全,你还怎么给人配药。那可是郡主,若是吃坏了,有什么不好,你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崔明之却正色起来,认真地对小安说:“小安,我还是想给人治病。我从小就跟了师父学医,别的我真的不会,宅院里勾心斗角,我看了就觉得害怕,更不要说琢磨透彻了。我只想继续当个道姑,给人看病。”
小安手上停下来,沉默片刻。
崔明之重复道:“我只想给人看病。”
小安说:“你当真这样想?都说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幼儿。你在军中看的都是硬朗的军汉。可如今院子里可都是妇人和孩子。”
崔明之说:“我愿试一试。”
小安叹了一口气,铺开纸笔,说:“也好,若是能治病救人,在内宅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法宝。别人念着你的本事,也会高看你一些,这样就不算只是个侧室。”
崔明之马上思路打开,高兴地说:“可不是吗?今天白天,在内室,你没听见。皇帝都喊我仙姑呢。一说我是仙师的亲传弟子,那些人一个两个都不做声了,都只听我说呢。”
小安叹气:“难为他们了,竟然信你。”
崔明之咧嘴笑道:“可不是吗,今后咱们就出名了。”
小安落笔毫不迟疑:“那我便如此请示夫人。”
崔明之说:“啊,也不必告诉家长吧,我阿娘听不得这些……”
窗下烛火一抖,崔明之眼皮一跳。
小安停笔抬头,问:“怎么了?和夫人写信罢了,你真这么害怕,下次说话时候用心些。”
崔明之说:“不是,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叩叩,叩叩。
说着,小院响起了叩门声。
“侧夫人歇下了吗?太后有要事通传。”一个老迈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崔明之和小安对视一眼。是杨尚宫。
人在屋檐下,正一品尚宫在门口,自然是要急忙迎接的。崔明之的院子里只有她和小安两人,只能是小安应门,崔明之整理衣衫在门口迎接。
夜已经深了,杨尚宫这么大年纪,结结实实忙了一整天,现在还是火急火燎。
前天深夜,拉着崔明之去王妃门口跪规矩的,也是杨尚宫。足见她身体硬朗,气血充沛。
崔明之站定,小安才缓缓打开门。明之从皇后宫里走了一趟,学会了逢人便带三分笑的本事,说:“尚宫安好,尚宫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什么小女可以效劳的?”
杨尚宫有点着急地说:“深夜造访,还望侧夫人不要见怪。郡主今天下午在太后那儿,一下午发作有三五次。吃晚饭的时候,又摔碎勺子。太后实在着急,这才派老奴来请,不知仙药什么时候能制成?”
这种情况要是再发生,那流言蜚语可就盖不住了。
小安站在杨尚宫看不见的角度,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前天晚上提人去跪规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姿态。
杨尚宫虽然只是老奴出身,但确实是混官场的好料子,和前天晚上判若两人,一双苍老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是慈爱的。她说:“前日的事儿,是老奴拎不清了,侧夫人若怪,就怪老奴吧。若是侧夫人能早日制成仙药,医好了郡主,太后和晋王殿下一定会记得您的功劳。”
小安几乎要冷笑起来。她仗着自己是和太后患难与共的旧仆,在宫中的地位无可动摇,不把欺负明之当成大事。如今需要人干活了,过来说两句不轻不重的好话,就要明之拿出仙药来。
崔明之深吸一口气,回屋取回了德巴金,整盒交到杨尚宫手上。
杨尚宫捧着纸盒,也有些意外:“这是……”
崔明之说:“这就是德巴金,能够治疗儿童失神癫痫的药。”
小安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恨不能伸手拦下崔明之。这时候是杨尚宫求你,怎么能如此爽快就答应了。长此以往,岂不是人人都能来崔家脸上踩一脚?
杨尚宫喜形于色:“天色已晚,老奴就不叨扰了,多谢侧夫人。”
崔明之接着补充道:“只是这药用法复杂,还有些危险,还请尚宫带我去见夫人。有些注意事项还得跟平日照顾郡主的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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