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作者:楚楚吃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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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草?


      屠二那颗生满横肉的脑袋深深陷入土墙,横在脖颈上的那只手渐渐收紧,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喘气,徒劳地瞪大眼睛,舌头吐着,像只贪得无厌的野狗。
      “说。”白蘺眯起眼睛,又将自己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屠二动了动舌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显然不是后者想听到的答案。
      屠二眼中逐渐没了焦距,手脚挣扎的幅度也小了,白蘺还是不松手,黑色的瞳孔中已经映出了屠二的死相。
      白郁啧了一声,用扇子侧面轻敲白蘺手腕,示意他松手:“你要把他掐死了,他要怎么回答呢?”
      白蘺这才一抖袍袖,将手收回来,屠二应声落地,脖子上留下五个血窟窿,惊魂未定,抓着自己的脖子跪在地上粗气大喘。
      白郁没准备给他多几分喘气的机会,屠二呼吸平复个三分,才从索魂的白无常手中寻回几分人气,就被白郁这个黑无常又暴力地提着领子从地上拖起来。
      屠二脸上带着红,猛烈地咳嗽起来。
      白郁冷声威胁:“怎么?还不说?看来是我这位朋友行为太过暴力了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接上,“我就不会,对于不开口的蠢货我都是直接送他们去投胎的。”
      屠二被接连威胁已经彻底吓破了胆,此刻也不敢继续隐瞒,边求饶边回道:“我说!我说!侠士手下留人!”他咽了口唾沫,“这东西是我捡的,在琼宇楼捡的。”
      白郁挑眉,松了手,屠二跌回地面:“贼向来都说赃物是捡的,你觉得我会相信?”
      屠二不敢隐瞒:“不是!真是我捡的,就不久前,那日我来琼宇楼找五娘,见着进去一伙穿着不凡的人,我见那打头的人手上戴着串人眼珠子那么大的东珠,我那几日赊账太多,酒楼老板派人来要账都堵到了家门口,我寻思那串东珠若是叫我得了,定然能抵上一阵。”
      东珠,日沉阁靠海,盛产海贝、珍珠和珊瑚,白郁那日见宗门里人人手上都有这么一串,在外行事,日沉阁的修士定然会隐没身份,但一串东珠无伤大雅,许是就没有换下。
      眼珠子那么大,凡间罕见,如此看来那群修士确实是到过此处,还去了琼宇楼。
      “别扯什么东珠,说重点!”白郁厉声道。
      屠二一哆嗦:“是,是…重点….重点,我为了那东珠,就悄悄跟了上去,领队那人突然回头跟后边的人说话,我怕暴露就随手推开了一扇门,进了个空的房间躲着。”
      白郁问:“既然是个空房间,你又是怎么和那群人接触上的?”
      屠二:“我本想着在这空房间里躲上一阵,等到那群人走了在出去,没想到那群人转了个弯,竟然准备推门进来,我想从窗子里跳出去,窗户明明没落锁去,却怎么也打不开,我只好钻到床底下,那伙人推门进来,接着花魁娘子也跟着进来了,他们说些什么‘生意’‘河’之类的,我听得云里雾里。”
      白郁:“什么交易?”
      屠二抹了把被揍出的鼻血:“没听清楚,但大概是谈崩了,不知怎的几人突然动起手来,扭打中碰到了桌角,这宝物就从那人身上掉下来了,后来他们走了,我捡起来看,纹样精致,看着挺值钱,我就收走了,后来刘霸山见到了问我从哪来的,我随口说是高人给的,他竟毕恭毕敬起来,前些日子还主动请我喝酒,我寻思这大概是个流落世间的宝物。”
      白郁摩挲着手里的扇子,疑道:“你在床底,又看不见上半身,你怎么知道是那伙人和花魁娘子进来的?”
      屠二以为白郁怀疑他在说谎,怕他对自己痛下杀手,紧忙回答:“声音!我在走廊里听过那群人说话,文绉绉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我虽不认得的花魁的声音,但我见到那曳地的红衣上绣着朵金线勾边的夹竹桃,五娘!五娘她肯定知道,琼宇楼中只有花魁穿绣夹竹桃的衣服!”
      他向五娘投去求助的眼神,五娘胆怯,弱声道:“是……是,其他姑娘按身份只准穿些桃花、杏花一类,琼宇楼中确实只有花魁穿夹竹桃。”
      夹竹桃,白郁立刻联想到那张绘着花笺,还有昨日店里的小二不经意间露出的衣角………
      但姽婳坊向来行踪诡谲,来去无踪,一条嗅觉灵敏的蛇,总在暴风雨来临前嗅到纷扰的味道,将好处和猎物揽尽吞下,而后溜之大吉。
      眼下这一把线索,不能说毫无作用,只是有些太过明显,不太像是姽婳坊一贯的画风。
      倒像是………一封邀请函,毒蛇在暗处摇晃着尾巴,等着猎物上钩……
      顾长烟用水鳞绡把脸勉强擦干净,一头鬃发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他仍未从被泼鸡血的错愕中缓过来多少,听屠二说起觊觎日沉阁修士身上的东珠时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瞎扯吧,我看你就是个利欲熏心,无恶不作的小人!你那么大个人趴在床下边不被人发现就算了,我们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青楼这种地方,就算是谈生意,和一个风月场的女子谈什么生意?!我看你是为了保命,什么都胡诌地出来!”
      屠二连忙解释:“这位小郎君误会啊,我刚才是不应该把你当成狐狸精泼你鸡血,但你也不能这么平白诬陷我啊?”
      顾长烟炸了:“什么玩意?!你说谁是狐狸精!”他气愤地指着自己的脸,又指指白郁的,怒问:“长得邪里邪气的,明明是他比较像狐狸精好吧!”
      白郁没答,只是拿扇子遮着下半张脸看热闹,半晌才继续问:“刘霸山是谁?他认得这纹章?”
      提到刘霸山,屠二眼神躲躲闪闪,一双肉眼不住往墙角草垛瞥,白郁把扇子在手里拍的作响,屠二霎时感受到了威胁,答道:“刘霸山……是在道上做些生意的商人,他手下有一伙人,穿的够吓人,这事之前我本没细想,以为只是花魁自己私下还做些小生意,但我昨日见刘霸山的人悄悄递信进去,那送信的小娘与我擦肩而过,我喝醉了,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那小娘竟然对我疾言厉色起来,我就偏要将那信抢过来瞧瞧是什么名堂,夺到手里只看了个影,就叫那小贱人又夺了回去,可我清楚见着上边写了什么‘细谈’之类的,也不知道刘霸山那混蛋竟背着我,勾搭上了花魁!”
      顾长烟见他一直瞥墙角草垛,抱臂质问:“哼!你和他也脱不了关系,蛇鼠一窝!…….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那么喜欢那堆草,我也可以满足你绑在上边烧死的愿望!”
      一阵冷风吹的白郁衣角微动,他眼中神色微变,从侧面看时那双桃花眼带着凌厉的弧度,眼角吊起,像是一只观察猎物的鹰。
      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又在他嘴角漫展:“崽子,他既然如此在乎这破草,你且去看看,那底下究竟藏着什么美人金玉,面前站着你师尊这美人都不能让他移开眼。”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白蘺,后者不为所动,屠二却在看到那一身月白后吓得牙根打哆嗦,颈上五个血窟窿似时又被人戳了五个冰锥子。
      顾长烟翻了个白眼,已经麻了,比起白郁,他还是比较讨厌屠二这坨烂肉,他一路小跑到墙边草垛,屈身把草垛刨的草屑纷飞,半晌才抬头:“啥都没有啊?”
      话音才落,手就碰上个硬物,掏出来是个破旧的陶土罐子,屠二一见那罐子就慌了神,像是割了他身上一块肉般惊呼起来:“这!……..这!…….这不能动啊!”
      白郁从顾长烟手里接过罐子。
      只是个破旧的陶土罐子,没什么新奇的,凑到鼻尖浅嗅,只闻得到一股腐败草木的味道。
      白郁把陶土罐子在手上转了一圈,笑着问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还以为里边藏着个不见天日的美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勾着唇角斜睨向后方的白蘺,一字不漏地都要后者听见。
      白蘺不为所动,他已经取下了幂蓠,还是毫无生机的一棵死树,静默地杵在原地,好似刚才快要把屠二脖子都掐成两段香肠的不是他。
      屠二却慌了,匍匐爬到白郁脚下,抓着他的衣角:“空的?什么?怎么会是空的?……….怎么会?怎么会?我的长生草!我的长生草!”
      白郁不留情面,一脚把他踹开:“什么长生草?”他又朝罐子里瞧,黑黢黢的有些碎土。
      装在脏兮兮罐子的破土,白郁可不想让这种东西接触到自己的任何身体部位。
      他朝顾长烟勾手,让他过来,他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小白脸整日对他颐指气使,但转头看见自己师尊朝他微微点头,只好垂头丧气地过去,没好气地问:“干嘛!”
      白郁把罐子抛回去:“倒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顾长烟撇着嘴照做。
      罐子里装的确实是土,只是并未寻常土壤的棕色,而是及其浓郁的棕红色,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顾长烟自小就跟着师尊,虽然时常疏于修炼,但博闻广识还是远超很多同龄人。
      他一见到那红土就认出来了,蹙起眉头问:“红壤?”
      白郁看着红壤,用扇子浅敲顾长烟的额头:“不错,看来崽子你还不是榆木疙瘩脑袋。”
      某些远离尘世的灵山、峡谷中,常年生长着一些受天地灵气滋养的仙草,离了源生地青稞就会枯死,若想让仙草生机常驻,红壤就是仙门中常用的办法。
      将仙草挖出后移植到红壤中,可保十日不腐,眼前这罐子里显然原来装了什么,只是这点红壤实在太少,其中植物自然早就灰飞烟灭。
      屠二一个凡人,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白郁捏了一把红壤,眼神泛起狐疑,问:“长生草?这里边原来到底装的是什么?”
      屠二失魂落魄地嘟囔:“是…..是一种漂亮的花,会…..会发光!”他的眼睛好像也亮了起来,“我……我只是摘了半棵回来,触碰那光,手上伤口都会消失!若是整株吃下,定能白日飞升!”
      屠二眼睛离浮现些癫狂。
      顾长烟闻言大笑:“什么白日飞升!若是吃个破草就可得道成仙了,那岂不是打了玄门中众多修士的脸?我看你是脑子白日飞升了。”
      虽是嘲讽,话却不错,好东西从不缺风头,真有这种东西玄门百家早就打的头破血流了,还轮得到屠二一个愚蠢的凡人?
      没人公开争夺的,不是为正道所不容,就是谣传的无用之物。
      但用红壤种植只是发光而无用的之物是否有些过于画蛇添足?
      “你从哪得到的这东西?”白郁问。
      “从….从刘霸山那”屠二说,“我以往帮他交接些货物,但他从来不让别人看运的到底是什么,那天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掀开遮着货物黑布的一角查看,之间里边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形制样式都是没见过的,其上还篆刻了看不懂的符文,我想定是传说中仙人用的东西,其中最为奇特的就是这花,盈盈发亮,我用匕首悄悄砍了半株下来,又装了点土带回家,就…就一直搁在那草下边,怎么就消失了呢…..”
      屠二还在为他原地不翼而飞的神草黯然神伤,白郁却嗅到了令人不安的味道。
      本以为这次只是为找回母亲遗物和寻到日沉阁失踪的修士而来,没想到牵扯出这么一大堆事,乱麻一般,萦绕心头,连天上高悬的日头都让人觉得心烦。
      背后似是有一只手,推着人一路接下邀请…..
      “这个刘霸山和花魁如何才能见到?”白郁直截了当地问。
      五娘正是琼宇楼的人,闻言怯怯答道:“这怕是不太好办,琼宇楼是城中第一风月场,从来不缺宾客,就算是有名头的大人物也得提前挂名预定,而这个月的牌子早就挂满了,若想进去怕是要下月。”
      顾长烟不假思索地问:“例行公务!谁要真进去逛窑子!前门走不了,总有别的门可以混进去吧?再不济咱们也是有法术傍身的人,想办法进去不是轻而易举?”
      白郁服了顾长烟脑子不转弯,直把他往后推,一个病秧子杀戮狂带着这么个出了门都找不着北的小崽子到底是怎么在日沉阁里立足的!
      五娘面露难色,解释道:“琼宇楼虽然不止一个门,但因为宾客时常醉酒闹事,有不少还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每个门都有重金雇佣的江湖高手把手。”
      三人并未暴露身份使用法术,五娘以为三人也是江湖上的人。
      顾长烟惊呆了:“皇宫大内也么见这么个防御架势的啊?你们这真是青楼吗?”而后一想驻守的都是凡人,一摊手朝白郁说:“你看我说还是得直接杀进去吧。”
      大抵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直缄默的白蘺突然开口:“若是琼宇楼真的和姽婳坊有关,那其中势力定然不简单,这浑水不知深浅,贸然蹚进去,不是打草惊蛇,就是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可有别的办法进去?”白蘺问。
      五娘适才亲眼见着了这人对屠二痛下杀手,此时更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咬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个办法:“有……”她将话在舌尖含了半天,不肯说出来。
      顾长烟烦了,直逼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
      五娘吓得一哆嗦,只好小声说:“近日琼宇楼招揽乐伎,今晚我本来正好要引荐两位姑娘进去………”她声音低了下去,“若是…..若是两位不介意,可扮做女子与我一道进去。”
      顾长烟傻了,脑子里立刻蹦出了自己穿着女装衫裙的滑稽模样,挣扎道:“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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