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行情书

　　两人并肩下楼，然后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沉默了一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文熙感觉严宋周身的气压有些低。

　　快走到二人该要分开的地方时，周文熙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她本想解释一下蛋糕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去吃夜宵吗？”

　　说完，周文熙就有点后悔，毕竟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邀约。

　　严宋低低地“嗯”了一声，两人就拐去了食堂。

　　关于夜宵，这是学校比较人性化的一点。每天晚上晚自修结束后到宿舍楼锁门前的这段时间，学校食堂会提供一些易克化的食物作为夜宵售卖。

　　因为已经比较晚了，食堂里的人不多，星星零零地散在食堂各个餐桌上，有时不注意还会瞧见几对小情侣在某些角落卿卿我我。

　　“吃什么？”两人走到窗口前，严宋开口问。

　　“嗯......豆腐脑吧。”周文熙回答。

　　“两碗豆腐脑。”严宋对窗口内的阿姨道。

　　还没及周文熙从口袋里拿出校园卡，严宋就已经把他的卡放到了刷卡机上。

　　严宋端着两碗豆腐脑离开窗口，周文熙跟在他身后。两人随便寻了处空位，面对面地坐下。

　　吃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你......”

　　“刚才......”

　　听到对方的声音，二人相视一笑。

　　“你先说。”周文熙垂下眼眸，道。

　　看着眼前少女微微扑闪着的睫毛，严宋缓缓开口：“刚才那个男生，就是送你蛋糕的人？”

　　周文熙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后又解释道：“我问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是谁送的，刚刚知道了就还给他了。”

　　“嗯，我看到了。”严宋心里的郁闷瞬间消散了大半，“你呢，你刚想说什么？”

　　周文熙本来想问他是不是不高兴，想了一下，还是换了个问题：“你怎么这么晚才走啊，我都做完值日了。”

　　“今天作业收得慢了些。”严宋答。

　　严宋是数学课代表。各科的课代表在每天的晚自修结束后，要负责收齐班里的作业并交到教师办公室，等老师第二天一早来学校了就能直接批改。

　　听他这么解释，周文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严宋在晚自修前收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就隐隐有些预感，令人不太舒服。

　　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晚上去办公室交完作业后，他特地到一班来找她，然后就看见了她提着蛋糕和另一个男生交谈的一幕。

　　他站在窗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在那一刻，他内心的不安几乎达到了顶点。

　　......

　　吃完夜宵，严宋先把周文熙送回宿舍，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她的一句“晚安”，然后才慢慢踱步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凉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他原本觉得，他和周文熙两个人熟悉的时间还不够长，操之过急可能会吓到她，于是就打算和她从朋友做起，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进小姑娘的心里，最后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可是他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好到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这让他有些心慌，又有些烦躁。

　　他又想起今天下午上选修课，少女望向他时的眼神——是昏暗的灯光也掩盖不了的清澈明亮，似乎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毫不躲闪、毫不遮掩。

　　十三秒的时间。

　　每一秒，都想吻她。

　　于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唤回了几乎就要崩溃的理智，最终化成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关心。

　　不是他的自制力有多强，而是失控的躁动只甘愿臣服于无尽的爱意。

　　*

　　年级里的体育课排在了周四的下午。

　　不同于张柯，陈心乐在选择选修课的时候，非常上道地自觉避开了天体物理，但体育课为了能和周文熙一起玩，同她一样选择了排球。

　　和事先预想的一样，排球课和篮球课都是在室内体育馆中进行的，两个队列一南一北，隔得并不远。

　　周文熙跟着队列按老师的要求绕着体育馆跑圈做热身运动。她体育并不算差，但问题是她这人怕累，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气喘，于是刻意放慢了步伐，连带着排在她后面的同学都有些掉队。

　　选修篮球课的同学正在原地做准备活动，严宋压着腿，看着一身灰白运动装的少女正大光明地划水，轻笑了一声。

　　“哔——”

　　一声哨响在空旷的体育馆内乍响，然后穿透所有人的耳膜。紧接着，排球老师雄浑的声音响彻全场：“后边的女生跟紧了！不要掉队！”

　　周文熙一个激灵，抚了抚额，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真是……丢死人了。

　　“嘿，你瞧见没，我这前桌可真有意思。”张柯拿胳膊肘杵了杵严宋，笑道：“哪有人划水划这么明显的，是不是傻哈哈哈……”

　　严宋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张柯讪讪地闭了嘴。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跑步的少女，眼底的温柔逐渐漫了上来。

　　“你可真行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懒。”周文熙赶上来后，陈心乐偏着头笑。

　　陈心乐刚刚排在周文熙前面，跑着跑着，后面竟然没人了。听见排球老师的喊话后，她立即偷偷地往前传了话，让排头的同学跑慢点。

　　周文熙听出了她的打趣，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喘着气道：“跑你的步吧。”

　　她确实是躲懒。

　　高中体育并不算进高考分数里，于是她以为体育课会很轻松，没想到这老师还挺严厉。幸亏老师还没认全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然她可能就直接社死了。

　　不过，他应该都看到了吧，毕竟老师叫得那么大声。

　　从第一次见到严宋，她的人设就塌得天崩地裂，所以这形象什么时候才能扭转啊......

　　好在这老师只在热身运动的时候管得严，正式上课后，只讲了几句打排球的动作要领，就让他们自主练习了。

　　然后这老师......加入了他们篮球课，和他们一起打起了篮球。

　　“得，咱不配呗。”陈心乐抱着排球吐槽，不过大家都乐得轻松没人管。

　　周文熙和陈心乐垫了会儿球，就两个人坐到观众台上看他们打篮球，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起来，这还是周文熙第一次看严宋打篮球。

　　严宋打球时的姿态并不花哨，但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他薄唇轻抿，神态自若，额角微微汗湿，轻盈地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着，把独属于少年人的鲜活与朝气绽放得淋漓尽致。

　　周文熙忽然觉得，这世间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你别说，这严宋和张柯打起球来配合得还真默契。”陈心乐抿了口水，道：“听说这俩人初中就一个班的，还有人说严宋明明过了本部的分数线却来了咱分校，就是为了张柯。”

　　周文熙疑惑地看了眼陈心乐。

　　“哎，你别在意，人就是好朋友，就他们打趣着才这么说，我看严宋直得很。”陈心乐笑着，假意安慰周文熙。

　　“不过说到严宋没去本部这件事吧，我之前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我觉得有点......嗯，怎么说呢，就是奇怪，所以我也没和别人说。”

　　陈心乐忽然正色道： “但我觉得吧，我得告诉你啊。不过真假难辨，你听听就行。”

　　“嗯？你说。”

　　关于入学S中分校这件事，严宋好像没和谁提过。周文熙之前有过好奇，但并不是太在意，现在听陈心乐这么说，便打算随便听听。

　　“就是我有个玩得挺好的初中同学，她有个朋友初中是和严宋同班的，现在在本部，那个朋友跟她说，当时严宋的志愿里是有S中本部的，而且后来也被录取了。”

　　“不过后来严宋家里走了关系，把他的学籍档案都调到了咱这分校，原因是他初中班上有一个女生也被本部录取了。”

　　“那个女生好像在中考结束当天因为严宋进了医院，事儿闹得挺大的，据说两家人差点法庭见了。”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放假了，所以这事儿在他们初中没多少人知道。”

　　“噢，我同学那朋友还给她看了那个女生住院的照片，好像还挺严重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说完，陈心乐喝了一大口水，看见周文熙紧紧皱着的眉头，又急忙安慰道：“这事儿吧反正真真假假，我是觉得不太可信，你别多想。”

　　周文熙一开始是抱着挺无所谓的态度听陈心乐讲话的，但是越听到后来心里越觉得不舒服。

　　她不得不承认，关于严宋的一切都会随时随地牵动她的情绪。

　　就算陈心乐说的是假的，她也不喜欢严宋这样被人编排。

　　可如果是真的......

　　恍惚间，她看见了严宋起身、跳跃，投进一个漂亮的空心三分球，而后偏过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万物不及。

　　她的心微微颤动。

　　如果是真的，那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这样好的少年，应该永远被上天偏爱的才是。

　　不是恋爱脑作祟，而是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与仰慕。

　　所以在那个充满主观性和针对性的叙述中，她也依然觉得受到伤害的是他。

　　周文熙隐隐有些心疼。

　　*

　　九月底，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即便艳阳高照，也没有了夏日里难捱的闷热。

　　高一年级赶在国庆放假前，组织了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

　　延续往届的作风，他们的月考卷子依然出自S中本部。然而S中本部是什么地方？是全市高中的领头羊，是学霸学神的汇集地，因此，试卷的难度可想而知。

　　“完了，我完了，我国庆得被我妈关禁闭了呜呜呜......”

　　放假的前一天，陈心乐在放学后拿着各科刚刚下发的月考卷，哭丧着脸跑到一班等周文熙收拾东西一起出校门。

　　周文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她：“大家考得都不好，没事的。”

　　陈心乐一听这话就有点炸毛，“可我那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它......哎，算了不谈了。”

　　陈心乐摆摆手，正好周文熙收拾好了书包，两人便往校门口走。

　　周文熙这次考试算是正常发挥，但中考能考到S中分校这个仅次于本部分数线的学校，大多数同学还是很厉害的，因此排名并不算特别靠前。

　　“哎你知道吗，我刚刚和几个同学去办公室，到我们班主任的电脑上偷偷看了我们和本部的混合排名。”陈心乐凑到周文熙耳边。

　　“严宋这次不是在我们这是年级第一嘛，很厉害了是吧，但是他在和本部的混合排名里也排到了四十几。”

　　本部高一四百多名学生，加上分校一百五，两个校区总共有五六百号人，这其中还包括了本部两个实验班——实验班的学生都是中考前特招进去的“天才”。

　　所以说，严宋能排进总排名的前五十，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已经相当厉害了。

　　陈心乐说完还不忘调侃周文熙：“我们小周眼光不错哦。”

　　周文熙无语，没搭理她，不过心里确实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就......好像更喜欢他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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