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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
“张师叔!”尹万宁对着正在木桌前忙碌的青年兴奋地喊了一声。
张师叔坐在桌前正奋笔疾书,抬头看了看,视线扫过尹万宁,又看向别处,似乎没找到目标,继续低头写字。
尹万宁向前走近了一步,站在桌前,正对着张师叔大声道:“张师叔!是我,我是尹万宁呀!”
张师叔抬起头,眼睛铜铃般盯着尹万林,不可置信似的,问道:“小姑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尹万宁不由得心里发虚,心道:“这是怎么了?张师叔不认得我了吗?我变得很丑了,以至于张师叔都不认得我了?”心中惶惶,又重复了一遍:“张师叔,我是尹万宁啊,我回来了!”
张师叔露出惊愕的表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尹万宁,那眼神看得尹万宁心里直发毛,片刻,张师叔才缓缓道:“是有些像,但我们阳明剑派的尹万宁此刻正在阳明山”。
“张师叔,你在说些什么?我有点听不懂啊”。
“阳-明-剑-派-的-尹-万-宁-此-刻-在-阳-明-山”,张师叔盯着尹万宁一字一字的重复道。
尹万宁突然觉得眩晕,双手赶紧扶住面前的长桌,强撑着继续问道:“张师叔,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呀?”
张师叔表情复杂地盯着尹万宁,正色道:“小姑娘,你还没听明白吗?尹万宁已经回到阳明剑派了!时间都有近半年了,你是不知道?所以来这里冒充她?”
“什么?!张师叔,我才是真正的尹万宁啊!”尹万宁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浑身的疼痛似乎马上要发作了,心中呐喊道:“这是在做梦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布施汤水的阳明剑派弟子们围了过来,惊奇地议论着。
“她说她是师姐尹万宁”。
“啊,这么久了,又来一个”。
“要不要报告掌门啊?”
张师叔有一丝不耐烦,大声道:“小姑娘,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真正的尹万宁早已经回到了阳明山了。你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自找没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可我才是真正的尹万宁啊!张师叔,你好好看看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尹万宁想不明白,从哪里冒出个人来,为什么要假扮自己。
边上一个喝着汤水的垂髫儿童突然道:“阿爹,这个姐姐的脸上好多斑”。
尹万宁心里一阵疼痛,一把刀插在心间似的疼,脸上身上的红斑似乎又痒了起来,又怕又急,向张师叔辩道:“张师叔,我才是真正的尹万宁啊,我的红斑是因为我中毒了啊,你知道的”。
张师叔似有不悦:“小姑娘,我这会儿很忙,我真的没时间和你在这儿瞎掰。你说你是尹万宁,你有什么证据?”
周围的弟子道:“是啊,有什么物证吗?”
“有没有人证呀?谁救的你呀?”
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证明自己是自己的事!可它就这样发生了!尹万宁想到,自己有落水时的衣服,可在夔州城时因为已经穿不上了,临上船前送给了路边的贫苦人家。贾道长和阿青绝对不能吐露半分,那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是自己呢?
“我身上有胎记!”尹万宁想起来,胳膊肘那儿有一颗痣,曾经还被母亲取笑,骗她是一颗西瓜籽。也不管张师叔是不是真的知道她有这样的痣,尹万宁撸起衣袖就要把胳膊肘露出来,可她失望的发现胳膊肘那儿只有深色的红斑,没有任何胎痣的印迹,想来应该是皮肤溃破的时候烂掉了。
尹万宁再也承受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可我就是尹万宁啊”。
张师叔见她胳膊上的各处红斑,面露怜悯之情:“小姑娘,不瞒你说,这几年来像你这样冒名顶替的,阳明剑派已经见识过了。这年月兵荒马乱,有人看到我们寻了小师妹几年,各种目的想着把自家女儿送进来”。
尹万宁打断了张师叔的话:“可我就是尹万宁!我认得师父,宋师叔,所有的师叔,师兄弟姐妹!”
“那你知道我们阳明剑派一共有多少弟子吗?”
尹万宁一时语塞,她自然认识那年的阳明剑派的所有弟子,可让她报出人数,她得拿出手指头算一算才知。
张师叔有点不高兴了:“你连我们阳明剑派有多少弟子都不知!你可知道前面的骗子很多不仅知道我们阳明剑派的弟子,还知道我们的武功路数,甚至连我们的茅房有几个都知道!”
尹万宁哭着说不出话。
张师叔看着尹万宁哭得似乎要抽过去,又好言安慰道:“也不是说知道我们阳明剑派越详细就一定是真的。真的假的,掌门他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吗?掌门觉得真,那就一定是真的。小师妹回来这么久了,要是假的她爹能不知道?”见尹万宁抽抽噎噎哭得可怜,又吩咐布施的弟子道:“给她碗汤水”。
尹万宁端着汤水,坐在布施的阳明剑派弟子边抽泣不停,最喜欢喝的莲子菱角汤,可现下哪里喝得下去一口!
张师叔一边登记着来报名的青年,叮嘱些许事项,一边抽空和尹万宁搭话:“小姑娘,我们又没说你什么了,你喝了汤水赶紧回家吧”。
尹万宁不搭话,端着碗默默流泪。
“你是没家,没得饭吃?实在不行,你到我这儿来报名,明日辰时整到阳明山脚阳明剑派大门参加入门弟子比试。家世清白,有一定根基的,可以择优成为我们的弟子。以后就算武功练不出来,在我们这儿绝对走不上歪路”。
“师叔这是把我当骗子了,还想着帮助我迷途知返?”尹万宁啜泣道:“我想见我爹爹”。
“你还想来个当面对质吗?是不是尹万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张师叔愠怒道:“你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旁边的弟子们“嗤嗤”笑着。
“掌门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掌门可没空陪你玩”。
尹万宁想着,只要见到父亲,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这世上不可能假的还能说成真的,父亲一定是被人蒙蔽了。真想现在就飞进阳明剑派,当面问父亲认不认得自己,揭穿那个大骗子。可转念一想,现在张师叔认定自己才是个骗子,应该是不会让自己进山门了。
“明日辰时尹掌门会来遴选弟子吗?”尹万宁问。
“明日你倒是可以和小师妹对质,看她有没有耐心陪你耗”,张师叔恼道。
“以前遴选弟子,掌门都要亲自到场的,尹掌门明天不去吗?”尹万宁急切地想知道父亲的踪迹。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功课做得挺足”,张师叔道。
“掌门不在,你就别肖想啦”。
“师父,别和她废话了”。
“胆子可真大”。
“去衡山派,这样可以见到两位掌门啦”。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布施的弟子们望着闷坐着的尹万宁议论纷纷。
衡山派的掌门王稷是尹万宁的舅舅。衡山和阳明山的路途也就二百来里,骑马的话大半天就能到。两位掌门是武林赫赫有名的门派至尊,又是姻亲,一直是往来频繁。
“张师叔,我爹现下是在衡山派吗?”尹万宁问张师叔。张师叔懒得搭理她。
众弟子笑道:“掌门是在衡山呢”。
“去衡山见两位掌门,那就真的不能再真啦”。
“她哪里有胆子去”。
“她会不会别有他意?”
“这么丑和弱鸡的样子,有啥用意也没用”。
“张师叔,我爹是不是在衡山派?你告诉我,我就走了不叨扰你了”。尹万宁止住了哭,现在只想知道父亲在哪里,一定要去找到父亲。
张师叔斥道:“尹掌门是在衡山。小姑娘你怎么不听劝呢?你还真想去衡山,以为黑的能说成白的?衡山派可没我们好说话,到时候随便给你一剑,你的小命就没了!”
“谢谢张师叔!”尹万宁起身就走。张师叔困惑的目光望着尹万宁的背影,一旁布施的弟子们仍然议论个不停。
贾道长和阿青已经不见踪影,一定是看到自己哭唧唧的,以为终于找到了亲人,尹万宁望着街市上人来人往,却再也没有贾道长和阿青的身影,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啪啪”地掉落下来。
平复了情绪,尹万宁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好在永州城到衡山并不遥远,决定出城去衡山,若沿路能遇到好心路人捎带自己,那更能加快脚程。
永州城门外,满眼青翠,远山近水,荷叶田田,荷花袅袅,一切都还是昨天进城时那般美好,但尹万宁此刻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一路上时而悲悲戚戚,时而满腹怨艾,时而忧心忡忡,时而焦思苦虑,不明白怎么会变成如此这般田地。
自己的样貌有那么大的变化吗?每日照镜,虽然和小时候相比,的确有些变化,个子高了瘦了,圆脸变鹅蛋脸了,但即便脸上有红斑,也没到认不出的程度啊。
那个假冒的姑娘,长得是什么样子,又说的什么样的假话,竟然连父亲、师父都会认为她是真的呢?她这样的骗人会有什么目的吗?
尹万宁埋头走路,思绪万千,蓦地心里一抖,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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