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2号早上，太阳将出未出，部队已经有序繁忙的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许团长做了出征前的动员讲话。
　　“同志们，部队，是磨练意志的地方，是保家卫国的利器。而我们是利器的尖刀，没有退缩，没有放弃。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许团长激情涌动，“我期待着大家凯旋。”
　　“为人民服务。”
　　山呼海啸般的呼应。
　　“等车。”顾北宁下达军令。
　　“敬礼。”主席台上的指挥官们军礼，送壮士出征。

　　迷迷糊糊中中的楚西默好像听到了部队高昂的讲话声，又好像有汽车鸣笛的声音。终是以为梦中，又睡了过去。

　　顾北宁带队来到了西北的西北，一个只在军用地图上显示为C点的军事训练基地。
　　今年的军事训练，759团和兄弟736团，准备进行联合实战演习，全方位多角度最大真实程度的发挥各部队的能力，虽然有预演方案，但是战场之中，又是瞬息万变。
　　每个人都是严阵以待。

　　没有红方蓝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都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奇招，作为两支团部的带队指挥官顾北宁和沈牧川，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宵衣旰食。

　　九月的新疆，天气骤然变凉。
　　顾北宁在难得的工作间隙，喘口气，望向账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顾北宁的一棵香烟就这么无声的燃尽。
　　“顾团副，您的晚饭。”刚刚军校毕业的三营长沈怀堃很是崇拜这位前线英雄，虽然顾北宁是他上级，但是两个人各有长处，私下关系很好。
　　“谢谢。”顾北宁微笑致谢。
　　“顾团副，您是不是想家了啊？”沈怀堃毕竟年轻，实战演习的疲惫，瞬间被八卦替代。
　　“去你的，你才想家呢。”顾北宁扔掉烟头，笑骂一句。
　　“我是有点想家了。”沈怀堃有点蔫蔫的，“路远那小子最近怎么样？我跟他玩的不错呢，上次帮他们搬家，我觉得这小男孩很有当兵的潜质。沉稳，有大将风范。”
　　说到路远，沈怀堃又打满鸡血。
　　“可惜，咱们出来演习了，等过半个月回去的时候，你一定要给我假，我要去找他玩。”
　　“就知道玩。”顾北宁也被沈怀堃逗笑了，“你抓紧休息一会，我分析今天后半夜，736团会有大动作，咱们可不能大意。”
　　“是。顾团副，你也抓紧休息吧。”
　　沈怀堃离开后，顾北宁的作战图就变成了元素符号，每个都认识，脑子却不会转了。

　　掐着军训结束的日子，顾北宁给路远家里打过电话，得知何家爸爸的店铺已经顺利开张，也感受到路远对军训生活很适应，甚至很喜欢。
　　“顾叔叔，我爸爸，在这个军营呆过吗？”路远小小的声音传过来。
　　“嗯，新兵连的时候呆过三个月，后来去了东北军区，我们成了战友。”这也是顾北宁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顾叔叔，我不怪你了。”
　　即使隔着声波，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各自泪流满面。
　　何家人对顾北宁的态度，这是他终生必须背负的。原本以为，心结终生难解。可是何家父母的大度，慢慢的接受了现实，路远最近对他也是大有改变。
　　“楚老师说，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爸爸承担了他更重要的使命，所以离开了我们，他是英雄。”
　　“路何平，是英雄。”顾北宁咽下眼泪。
　　“嗯。顾叔叔，我要去准备水果，看望楚老师了。”路远要挂电话了。
　　“楚老师怎么了？”顾北宁有些着急。
　　“军训的时候，楚老师比我们还辛苦，大太阳下面，和我们一起晒着，鼓励我们，有些同学不舒服，她还会跑着去拿水拿药，扶他们休息。”路远也很心疼楚西默。
　　“刚才结束的时候，我看到楚老师脸都发白了，她又不肯去医院。”路远是个很细心的孩子，“顾叔叔，我去看楚老师了。再见。”

　　挂掉电话，顾北宁始终不能放心，纠结再三，终究是不放心。电话联系了部队医务室陆医生跑了一趟。
　　陆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病情天热、劳累、精神压力导致，只需放松、休息、进补就好。
　　陆医生免不了要打趣顾北宁一番，顾北宁能说什么呢？只能以学生家长的身份搪塞吧。
　　那个病人，也不知道现在恢复了没有？连个电话都不肯给自己打，是不是怪自己多管闲事？

　　女人，比军事谋略，还要令人头痛。

　　好在顾北宁和路远的沟通越来越顺畅，从他那得知，他们班级秩序最好；受表扬最多；同学们喜欢楚老师，却没有人敢不听话；大家都信任楚老师，家长对楚老师更赞不绝口……
　　顾北宁更加头痛，这么优秀的楚老师，路远干嘛总是讲给自己听？路远有没有在楚老师面前，夸赞自己？她是不是都忘了自己？

　　两只棋逢对手的团部，在西北的大漠中，持续了一个半月的军事胶着，互有攻守，竭尽全力，虽不分伯仲，却更酣畅淋漓。

　　“顾团副，这一仗，我不虚此行啊。”沈牧川真心说道。
　　“沈团长，我也受益良多。”
　　军人握手，分外扎实。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顾北宁坐在头车，望向窗外。路边的胡杨树叶已经所剩无几。还记得，她来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郁郁葱葱的夏末。
　　转眼，都萧条了。
　　光秃的树枝，如同荒漠。
　　心灵，亦是。

　　“顾团副，您看，前面一公里处有停泊车辆。”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停下来的车辆，可能意味着需要帮助。司机特意提醒。
　　顾北宁果然看到一辆黑色小越野停在路边。
　　“车辆减速，可能有需要救援的车辆。”顾北宁通过对讲机下指令。
　　“收到”
　　“收到”
　　……
　　顾北宁下车查看情况。
　　“救命，救命……”听到车辆停下的声音，楚西默大声呼救。
　　“三营二班，带好装备，下车营救。”顾北宁听力极好，迅速判断方位。
　　“是。”
　　战士们迅速行动。在日暮的戈壁中，如豹子般敏捷的前行。
　　“阿依吐鲁，你别怕，一定是警察叔叔来救我们了。”楚西默右手拉着八岁的阿依吐鲁。
　　“嗯。”
　　今天周六，楚西默上午开车送何远他们回老家，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回开，结果就看到距离路边并不远的戈壁处，有红色的胳膊在挥舞。楚西默赶紧停车，走近一看，是一个小女孩被卷进了流沙。
　　楚西默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连游泳都不擅长，更别提遇见流沙了，她一边安抚小女孩，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可是，手机没有信号。楚西默不断关机重启，却也于事无补。眼见小女孩急哭了，楚西默急忙脱下外套，想拉出小女孩。
　　结果，不仅没有援救成功，自己脚下的沙漠也开始塌陷，手机也甩了出去。楚西默也陷入流沙中，她努力挣扎，终于拉到了小女孩的手，尽量和她聊天，减轻她的恐惧。
　　十月中旬的沙漠，正午暴晒，傍晚寒风。这里本就人烟稀少，村落荒疏，陷入流沙至少已经四五个小时了。两个人都承受了巨大的生理和心理的折磨。
　　此时，听见人声，楚西默以为是阿依吐鲁的父母找不见女儿，报了警的缘故。事实是报了警，可是警察还没有赶到。
　　“两个人被困在了流沙中。”顾北宁边跑边判断情况。“让大家解下身上的救援绳索，我过去。”
　　“不要害怕，我过来救你们。”顾北宁安抚着两个人。
　　这本是一场普通的救援，人民子弟兵嘛。可是，当顾北宁匍匐到流沙中时，震惊了。
　　“你？”楚西默虽然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可是恐惧中也没有分辨出顾北宁的声音，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伪装的坚强，全部被击碎，泪流成行。
　　“嗯。我们演习结束，今天归队，路过这里，看到路边有车辆，就下来看看。”顾北宁抱起已经哭不动的小阿依吐鲁，向楚西默解释道。
　　楚西默感激的笑笑，可是嘴唇干裂，笑的时候反而表情痛苦。
　　楚西默精神骤然放松，全身无力。
　　“放心吧。我拉着你的手，不会放开。”顾北宁心疼的说。
　　两个人被顺利救出，沈怀堃抱着小女孩放到了车里。
　　夜色中，顾北宁抱着楚西默，慢慢的走在沈怀堃的后面。
　　窝在顾北宁的怀里，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汲取着温暖，那份安心。

　　“联系一下公安局，看有没有今天的报案记录。”顾北宁猜测，小女孩的家应该离这不远，“沈营长，你带队伍先回去吧。我们先把女孩送回家。”
　　“那这个人呢？”
　　指楚西默。
　　“我认识她，你不用担心了。”
　　“是。”沈怀堃敬礼，然后迅速上车，带队离开。

　　车里的空调开的很足，顾北宁给两个人裹了厚厚的军大衣，又喂了一些水。等待着公安局的回复。
　　很快，消息过来。
　　一个半小时前，附近村民报警，女儿失踪了，附近的公安已经出警，还有几分钟就可以到达这里。
　　公安局也联系到了女孩的父母，他们也马上就会到达。
　　女孩父母对楚西默感激涕零，特意留了楚西默的联系方式，表示日后登门拜谢，楚西默很虚弱，表示不用客气。公安局的同志做好笔录，方才收队。

　　“那车是你的吗？”顾北宁问。
　　楚西默点头。
　　“钥匙呢？”
　　“包里”
　　“唐唐，你把她的车开回我家楼下。”顾北宁掏出钥匙递给司机。

　　又一次，楚西默坐在顾北宁的副驾上，只不过，这一次，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车，奔驰在，荒漠中。
　　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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