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

　　是的，他是苏柳岩，姐姐对苏柳岩的记忆此时慢慢地回来了，她记起了他的样貌，记起了他们之间的那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知道是你，我好想你，好想你。”姐姐的心好痛好痛，她此刻只想抱着柳岩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像久旱的土地急需甘霖的滋养。

　　“你还好吗？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怎么就那么无情，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你不要再走了，好吗？我不要再让你离开我了。”小孩转过身，是苏柳岩小时候的样子，苏柳岩朝她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样子也在慢慢长大，等走到姐姐身边时已然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模样，这个陌生帅气的青年满眼带泪，情绪激动地对姐姐诉说。

　　“不，不会，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都不会”。姐姐说话的同时，手慢慢伸向他，只是他的身体却在变成透明的液体，在地球的引力作用下变成水一滩水，水渐渐变成雾气漂了起来。在烟雾缭绕中，姐姐似乎看到了父亲的笑声，还有小女孩都笑声。

　　姐姐看清楚了，是父亲，是姐姐记忆中的父亲的样子，他两只手从背后提起女孩转着圈。女孩咯咯地说她飞起来了，父亲也应着说我闺女飞起来喽！脸上堆满了为父的幸福笑容。

　　接着父亲身边的女孩不见了，父亲痛哭着到处寻找，最后找到了姐姐这里。姐姐终于看到了父亲样子，看到他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头发变得花白，最后腰变得佝偻起来。父亲满眼的泪水从他褶皱的脸上通过，父亲对姐姐说着对不起，说他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姐姐。父亲说他想姐姐了，想妈妈了，父亲叫姐姐回家，父亲对姐姐也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与她妈妈相识相知的故事……

　　父亲告诉姐姐：“从小父亲就对我很凶，也就是你爷爷。也不知道为啥，从此我心里似乎被种下了一颗仇恨他的种子，种子不断生根发芽，直到我甩都甩不掉。但是我爷爷对我却非常的好！这里的爷爷就是你的曾祖父，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不满足我的，也因此我自小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但后来爷爷死了，我失去了我的保护伞，虽然我知道这是人人都会面对的，但我依旧无法接受这种成长的变化，我好像突然从天堂来到了地狱。我总想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父亲要这样对我，我想不通。我于是学坏了，我开始和一些不学好的人教朋友，和他们一起做着坏事让我很愉快。若说过去我还想着去和父亲和解的话，那现在这种想法就不复存在了。我想我最初开始尝试做坏事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吧，但现在却像吸毒一样，只要一天不出去调皮捣蛋就难受要命。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就不在怕父亲了，我什么都和他顶嘴，他也不在管我。我多么希望他死啊！这样我就自由了。

　　我15岁就开始混迹江湖了，我什么事情都做过，但都做不长久，但我交朋友的能力倒是很强，不管到哪都能认识一帮别人称之为狐朋狗友的人，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我和他们投缘，我们就是朋友，事实上也确实是这帮狐朋狗友最重义气，为人直爽，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们这群人都习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生活，我们在外面混着只要养活自己也就够了。养不活了也可以找朋友借，如此生活何等惬意！

　　我也有我的梦想，我要找回爷爷在世时我所过的生活，惬意自在无忧无虑，但实现这个目标需要的就是钱，所以我想要花不完的钱，我也坚信我早晚可以做到。

　　20岁时我开始尝试修伞，这是我在我一个混混朋友那学的手艺。当时我在西安那边。有一天，我到一户人家修伞时看到了一个姑娘，她与我似乎一般大小，从小到大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但想着自家的光景想必他家不会同意的，于是我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户人家。

　　后面的日子里我天天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那位姑娘的音容笑貌一直挥之不去。后面我实在是受不了就决定在她家附近偷偷的看她，我知道她每天都会上山砍柴，我就在路上等着，就为了看他一眼。

　　“多么好的姑娘啊，要是我能得到我一定好好对她，让她过上有钱的生活，我不要她上山砍柴了，就让她在家里当少奶奶享清福。”我想着，但一想到家里的烂摊子就不勉黯然神伤了。

　　此刻有一种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响着，“要做有钱人，要做有钱人……”，成为有钱人几乎成了我的执念，每件事似乎都在向我证明着正因为我的没钱，所以一切我想要的东西都不在属于我。而钱就能解决这一切。那时候我是多么的喜欢“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谚语啊！

　　可能从小惯坏的毛病，我开始了自己的计谋，因为我看她的次数越多，越觉得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是多么希望能天天这么看着她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她努力干活的样子，看她笑看她哭，看她的所有所有，我不敢低头也不敢眨眼，我怕就在我低头眨眼的时间里她就消失不见了，“不，我无法接受，我要她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属于我，我要陪她感受着她的所有喜怒哀乐，我要带她看尽天下最美丽的风景……”我眼睛痴痴的看着，大脑呆呆的想着。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开始了我的计划……

　　我勇敢的去见了她的父亲，并说明了我的来意，当被问到家庭情况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撒了谎，我和他说我家庭条件不错，因为我知道我要是说家庭烂包肯定就没机会了，为了能得到她，我不介意做回小人，何况道德这种东西在我这本就啥也不是。我想着先把她骗到手后，未来在给她创造幸福美满的生活。至于我能否给她带来幸福，我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没有同意，说考虑考虑，我知道他可能是想考验我，看我是不是能吃苦耐劳，因为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只要能吃苦，日子就好过。于是我一改往日懒散的状态。开始帮他家勤快的干活，不管什么活我都抢着干。我很幸运，我通过了考验，抱的美人归。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我一生的挚爱，直到现在。我告别了岳父岳母和媳妇开开心心上路了。我相信此刻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我害怕她知道我家情况后会离开我，于是我就带她去了舅舅家，舅舅家条件好。反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清楚她终究还是会知道的，但我希望能尽量晚点，这样就算她选择了离开我也能多看她几天了。能多陪她爱她几天。或许时间一长她就能因为对我感情的加深而接受了呢？即使不能和她多待几天也是好的。

　　我和她在舅舅家住了几个月了，我不能在犹豫了，不管怎样，我都得告诉她。她离开也好留下也好，我得赌一把。于是我怯生生的走向她，弱弱的对她道出了我家的真实情况。同时我还和她承诺十年内我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听到后最初是惊讶，随后明白过来不但不怪我，还安慰我，说只要我对她好，她就算讨饭也跟我，她只是怪我欺骗了她，他还警告我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她。而且向我保证什么事她都愿意陪我承担。我当时十分感动，并暗暗发誓一定会爱她一辈子，一辈子对她好。“她是多么单纯善良多么体贴温柔啊，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我激动的想着。感觉这天地间好像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俩会一辈子幸福到天长地久。

　　从太爷爷起我就养成了懒惰的习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它，但在她的劝告下我一次次的想去改变，但谈何容易呢！每件事我都坚持不了几个月就会放弃，她把我当小孩一样用吃的哄我，我也是因为她才能坚持这么久，像以前我一周都坚持不了。我也责怪自己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像妻子一样勤快，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但又不想失去她。我始终没有忘记挣大钱给她最好的生活的承诺。

　　后来她给我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我简直爱上她了，我像爱我老婆一样爱她。我想着我不能在继续这样了，为了老婆，为了孩子，我得出去闯荡。一定要混出个名堂出来。

　　我去了很多地方，因为妻女的刺激在这几年里我的确相对算是勤勤恳恳了，也时常给心里牵挂的妻女寄信寄钱。“我一定要做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丈夫。”我经常这样为自己加油！后话不谈。

　　过了几年，老婆怀了二胎，说过年前后会临产，我高兴坏了，我比以往提前了将近一个月会回到家中，照顾老婆的身体。我想若是刨除我的懒惰不谈，在来看我，我确实可以算的上是一个比较温柔体贴的人，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也能做到礼貌周到。这可能也是虽然我懒但妻子却对我始终不离不弃的原因吧。我真的超级感谢我的妻子，感谢上天让我遇到她，她是我一辈子都要去倾尽全力守护的人。

　　我刚回去没几天，妻子就告诉我，说她母亲写信让她回去过年。我看着他的大肚子，又怎么忍心同意呢，万一路上出了意外怎么是好。但我终究是执拗不过她，最终还是陪她去了。

　　刚下火车，却因为计划生育的原因导致我们只能在附近租房，妻子找了一个便宜的旅馆，穷且挑剔的我对房间的环境十分嫌弃，但也无可奈何。我们吃着她父母的接济度日。我忍不住心疼她。但又无可奈何，他叫我出去找找工作，不要一直靠他人的接济，靠人永远不如靠己，我知道老婆说的并没有错，而她生来就是一个十分勤劳的人，我也知道他看不惯我好吃懒做的个性，但我就是这样啊！我尝试过去改变，也证明了我的确改不了，谁叫我从小如此呢？它已经成了我的本性。于是我和她解释到:“现在外面下着雪，不好找工作啊，而且我去了你身边没个人怎么行”，我知道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我也知道她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她继续苦口婆心的说着，我有点烦了，就对她压低着嗓音吼了一句:“我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不在说话了，于是我默默地走到一旁为他把火生起。我为刚才的冲动后悔了，我甚至开始憎恨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没有他，我和妻子也不用受这样的罪，这或许也是后面我一直对这个孩子爱不起来的原因吧！但我天生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情愿她怪我，我也不想落下脸面来向她道歉。虽然我知道这样做肯定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令她心情也能好受一点。

　　冬至这天，大雪纷飞，而我妻子就在这样残酷的天气里即将临产了……儿子出生了，一个我并不想要的儿子。妻子看着儿子哭了，而我只默默的站在一旁。只希望尽快的离开这里。

　　儿子出生不久我就出去工作了，被妻子催促着去的，我对自己很明白，知道自己属于催一下就动一下的人，我也并不为此感到有何不妥，也没想着去改变，因为我在家老婆一定会催我的，我已经养成了让老婆推着走的习惯了。我以为这种情况不会改变，老婆永远不会离开我，但我想多了……

　　我来到的东莞，第一次来东莞很新鲜，这里是大城市，和我之前去的地方大有不同，繁荣昌盛的多。处处灯红酒绿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的存在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但很快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样的地方不正好适合我发财吗？

　　我擅交朋友的本领很快在这里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也很快的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我在金钱的诱惑下失去了原则，已经做起了违法犯罪的生意。我并没有把这当这一回事，但我明白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能让家里知道，尤其是我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善良很有原则的人，决不会允许我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她一定会把我劝回来，情愿一辈子把自己当做我的保姆也不会允许我做这些。但这是我离财富最近的一次我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机会呢？于是我与家里几年都没有通信，虽然会想念妻女，但经常安慰自己说先挣几年快钱，在回家为她们改善生活，继续与她们好好过日子，这几年我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

　　后来有一次，在“工作”时与人发生一些肢体冲突进了牢房，得蹲两年，还好妻子并没有在此时离开我。我在一次为我有这么好的妻子感到无比的自豪！我在牢房的时候十分牵挂子女，于是我托家人寄来了照片，照片是特意给我而新拍的，上面是女儿和儿子。还有我两个侄女。正是女儿的照片带给我的动力，让我度过了这无比煎熬的两年。

　　我出来后还是重操旧业了，因为我除了做这个灰色产业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其他的什么。但不巧的是就在我“工作”时撞见了我妻子，当时和我一起的还有我的“女搭档”，我知道她是来广东找我的，只是我一直躲着没有去见他。她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但什么都没有说和我插肩而过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又不能告诉她这是我的工作，要是这样她会怎么看我？但我要是直接和她说我身边的女人和我没有关系，她肯定会让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在那里出现，又为什么这么巧让我们刚好遇见。

　　就在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与她解释时，她打电话告诉我她要离开我，要和我一刀两断。我的世界开始天崩地裂，我怎么也没想过我们会分道扬镳，我无法接受她的离开，而且还带走了我最疼爱的女儿，我记得当时我快气晕了，也和她说了很多恶毒的话。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只要和别人谈起她就说她的不好。说我会记恨她一辈子，我尽情的批判着她，以发泄自己的口腹之欲。我没钱了就打电话骚扰她的父母，逼他们要钱，要不然杀他们全家，我可能是真的有点疯狂了，毕竟我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我坐过牢，我杀了人顶多也就抵命。在这个时候我丝毫没有想过我还有个儿子和母亲。可能是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儿子看待吧！也可能是没失去的东西所以不会去担心吧！但为什么此刻我多么希望前妻带走的是儿子，留下的是女儿。

　　我还是打电话给家里说了一声。我也听到母亲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还劝我赶紧把她追回来。我安慰她我一定会的，但是我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后来我一直在外面，儿子从小学一年级到上大学都没有怎么管过他，让他野生野长，我没给他打过电话他也几乎不主动和我打电话。妻子离开我以后的第四年，我爸去世了，他去世我都没有回去。兄弟几个都说我狠心，说就说吧！后来得知我前妻在嫁了。但我至今快60了还未成家，说我情深吧！我在外一直和他人妻子同居着。说我薄情吧，多年来我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没有半分消退。

　　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我后悔当初去东莞，要是不去，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但你若问我错没错，那我会说，我没错……”

　　姐姐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姐姐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弟弟的遗作，而枕头不知道怎样的湿透了。姐姐除了眼睛红肿的发疼外精神却格外的好，神清气爽的，昨晚的梦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在梦里特别地伤心。

　　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妹妹还未睡醒，弟弟变成的野猫正与邻居家的小花猫“谈情说爱”，姐姐一时无事可做，便将昨晚到现在一直拿在手里的遗作缓缓打开，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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