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情书

　　“也太偶像剧了吧，小说照进现实？”
　　徐佳眼里冒着粉色泡泡，还在回味刚才在操场上发生的一幕。
　　那样惊心动魄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怦然心动。

　　温柠没说话，从货物架上拿下一袋樱花气泡薯片。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已经听惯了徐佳对各种男人包括纸片人犯花痴。

　　“虽然周野交往了挺多个女朋友的，但他对每一任都挺好的，没听哪个前女友说过他坏话。”
　　徐佳今天不对劲，她像是吃了一种叫“周野”的药，吐出的话三句不离周野。

　　温柠轻轻吸了口气，犹豫了下，拿下一盒泡面端详，不经意脱口而出：“阿佳，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佳笑了声：“他长得帅，家境好，胆大够义气，人又聪明，讨女孩子欢心一点不意外好吗，虽然他有女朋友，但不妨碍很多人暗恋他。暗恋又不犯法，多我一个怎么了哈哈。”

　　咣当，温柠东西没拿稳，货物架上的泡面盒掉到地上。
　　伸手去捡，眼前出现一双白色板鞋。

　　林蕊垂着眸，像看蝼蚁一样居高临下睨着她。
　　然后视线轻飘飘扫过徐佳，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轻微蔑意。
　　好像在就刚才那番话给与回应，就你也配。

　　林蕊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一盒牙膏，而后走开了，这不过是她“偷听”的遮羞布。

　　“有病吧。”徐佳吐槽，“温柠，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神经兮兮的。”
　　“她可能心情不好吧。”
　　“呵，我看她天天都阴着一张脸，还好她换组了，不然咱们得膈应死。”

　　组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最近林蕊和温柠不对付。
　　温柠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没什么攻击性，很少和人产生矛盾，林蕊和她的疏远，她多少猜得到些原因。

　　那次英语作文比赛，只有温柠晋级了，还获得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绩。
　　林蕊第二天来教室，眼睛都是肿的，还让老师把她调到别的组，以及换寝。

　　谁也没料到几分钟后矛盾彻底爆发，起因是林蕊和同桌在超市的文具区说悄悄话，被温柠一行正好撞见。

　　“林蕊，晚自习可以把你的英语笔记借我看一下吗？”
　　“可以啊。”
　　“你们英语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没什么秘诀，努力就好了。”
　　“说起努力，温柠连运动会都在那埋头刻苦看书诶，不愧是学霸啊。”
　　“谁知道呢，她一向爱装。”

　　“你说谁爱装？！”徐佳雄赳赳跳出来，温柠根本拉不住。

　　那俩人吓了一跳，林蕊平复心情，讥讽说：“你这么舔她，也没见你分数上去啊。”
　　徐佳回怼：“我是差生我骄傲，我就见不惯你这种既菜又爱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林蕊脸又青又红，跟调色盘似的。

　　双方蓄势待发，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发掐脖扯发的世纪大战，就在这时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应该也在超市买东西。

　　俩人偃旗息鼓，各自给了个大白眼后，分道扬镳。

　　徐佳咬牙切齿，温柠给她顺气，温声安慰：“好啦阿佳，气坏身体就不好了，我请你吃雪糕。”
　　徐佳叹气：“柠宝，她都这么说你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温柠抿了下唇，“心里会不舒服，但是生气又不能解决问题。我会更努力，把分数考得更高，这也算对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有力的回击吧。”

　　“有道理。”徐佳表示赞同，而后揽着她臂弯慨叹：“温柠，你脾气真好，跟你名字一样~”

　　温柠沉默几秒，“我有时也挺羡慕你的。”
　　“啊，为什么呀？”
　　“因为你也很好的，坦荡仗义，敢爱敢恨……”

　　而我，是一个生活在阴沟里的胆小鬼。

　　—

　　持续两天的运动会结束，校园安静下来，有一种釜底抽薪后的空寂。
　　唯余放学后的广播准点放歌，是陈奕迅的《红玫瑰》。

　　红是朱砂痣烙□□口
　　红是蚊子血般平庸
　　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
　　也磨平悸动
　　……

　　教室打扫完，人走茶凉。温柠手扒在阳台上，听风声在耳边微动。
　　就在刚刚，她跟陈茹通了电话，说这周作业多，不想回家，陈茹在打麻将，吱了声就匆匆把电话挂了。

　　这通电话显得可有可无，又或许，她的存在本来就可有可无。

　　夕阳弥漫天际。
　　她很享受这种独属于个人的安详宁静。
　　直到这首歌放完，她才松开手，再不走，食堂要没饭了。

　　倏地，脚踩到一个东西。
　　是饭卡。

　　她捡起来，瞧见那上面印着的一寸头像，心跳漏掉几拍。
　　少年的剑眉浓郁，目光慵懒，利落的五官透着一股随心所欲的痞，和俊朗张扬的傲。

　　是周野的饭卡。

　　有心人一定会沾沾自喜地把巧合归因于缘分。
　　她喜欢这种猝不及防的巧合。
　　好像死水微澜的湖面扔进一块石头，漾起一圈圈欢喜的涟漪，是苦难的馈赠，是神明给予苦涩生活的慰藉。

　　她觉得那歌词说的不对。

　　红是朱砂痣烙□□口，是玫瑰般高贵。
　　时间美化了悸动，也让那悸动愈演愈烈。

　　温柠的指尖拂去卡上的尘埃，目光比太阳还炙热。
　　私心作祟，她捧着卡在心口放了放，情难自禁，印下一个吻。
　　一个既卑劣又虔诚的吻。

　　她抬眸，脚步顿住。
　　林蕊站在三米远处，环抱着手臂，目光探究，既高傲又不屑。

　　温柠下意识把那张卡藏到身后，咬了下唇。
　　她像无处遁形的小偷，拙劣的心思被人窥见后的慌张无措。

　　“你贱不贱呐，觊觎有对象的人。”
　　林蕊讥诮地笑了声。

　　—

　　夜晚的海城市中心是另一种热闹，酒吧内光怪陆离，舞池中央的人们忘我消遣，尽情迷醉于灯红酒绿中。

　　卡座角落，少年懒洋洋窝进沙发，优越的五官错落有致，他指间夹着一根烟，目光慵懒，看着一群狐朋狗友吆五喝六地吹瓶。

　　不消一会，玻璃茶几上就立了一水儿空酒瓶。

　　周野跟人说这话，忽的手机震动，他瞄了眼来电备注，划开接听，狐朋狗友识趣地静下来。

　　电话那边的女声温柔婉转，撒着娇让他过去陪陪她。

　　周野云淡风轻地喊了声宝贝，说：“现在没空，和朋友在‘魅色’玩，要不你过来？”

　　那边的人一听，有些嗔怒，一气之下说了声分手。

　　周野直接把电话挂了，漫不经心抽了根烟，熟视无睹不停震动的手机。

　　旁边的狗友笑，说他不知道心疼妹子，运动受了伤，正是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他这么冷漠迟早把女朋友作没。

　　周野置若罔闻，薄唇吐出一口白烟，“知道我最烦什么人吗？爱作的人。”
　　捞过手机，长指敲了几下，寥寥两字：分手。

　　吴浩八卦地凑过来，“卧槽”一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野哥，说断就断，比谁都狠。”

　　众人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诧，转念一想，又在意料之中。

　　他挑女朋友的口味一如既往，心情也一向变幻莫测。
　　上一秒如胶似漆，下一秒就形同陌路，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周野抿了口酒，淡笑不语。

　　他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能和他交往的女朋友除了颜值高，身材好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识相。

　　如果事与愿违，那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

　　手机还在震动，他皱眉，划开接听，对面的人生气、嘶喊，骂他渣男，而后哽咽、啜泣、道歉，竭力挽留。
　　他的前女友们，都有一套如出一辙的流程。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他嗓音冷淡地弹出一个语音：“谢若嫣，够了。”
　　对面瞬间偃旗息鼓。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分手条件随便对方提。
　　解决完，和旁边的男生碰酒杯。

　　有个人大概是喝大了，吐起字来含糊不清：“野、野哥，你这么绝情，怎么还是有那么多小姐姐前仆后继啊，教教我呗。”

　　吴浩嗤了声，说：“这简单，首先，你撒泡尿照照，其次，数数钱包里的票子。”
　　话一出，其他人大笑。

　　话糙理不糙，挺现实的。

　　周野闲散地靠着沙发，指间升起的青烟让视线虚化了几个度，思绪飘飞时，他脑子里晃过一张清白小巧的脸。

　　女孩跟他说话时总是磕磕绊绊，轻声细语，他长得高，得低着头才能听见。
　　不知道是胆小，还是单单怕他，猫儿似的眼珠总是在躲闪。

　　叫什么来着，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两个字。
　　温柠。
　　他勾唇，还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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