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

　　第九章
　　神仙不做梦，可是陆离做了，也许是待在人间的缘故，这个梦太真实了。
　　陆离是痛醒的，醒来时只有缇萦在一旁看书，“神君，你不休息一会吗？”
　　“承影需要人陪着说话。”承影也是没想到，自己贵为战神的剑灵，也需要亲自驾着马车在人间行走，而且还得把天上的马当作地上的马用，他都不敢甩鞭子，生怕缇萦三师兄放在马车里的瓶瓶罐罐在他手里磕了碰了。
　　缇萦说完那句话就一直在看书，陆离也不敢随意打扰她。只能起身开窗透气。这马车外观与人间普通马车并无二致，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能分出两个小房间来用。
　　陆离的心还是在隐隐作痛，他见缇萦只是单纯的在翻页而不是真的看书，壮了壮胆子开口问她，“神君，你做过梦吗？”
　　“神族无梦，不过有时天道降下的启示会用梦境的方式传达。”缇萦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大致浏览一遍就继续翻页，“你刚刚位列仙班，心绪不宁也是常事，别太多想。不过要是噩梦的话，等我回去给你找伯奇来看看。”
　　若是平常，陆离肯定对着缇萦这副容貌见怪不怪，可是那梦里的人却与缇萦的眉眼有七八分的相似。那梦里的女子眼角有一颗淡淡的泪痣，好像从出生就暗示了她的结局。
　　陆离还想再问点，想了又想还是咽了回去。陆离心想最差也就是前世的事情，但既然已经成了仙，没有做成大功德之前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了。
　　“陆离，别太局限于这些东西，先把伤养好，说不得一会就又有东西来找事了。”
　　话音刚落，承影就黑着脸探头进来，“神君，你也太乌鸦嘴了。”缇萦不解，承影接着解释，“有条蛇妖，横在路中间，看样是受了伤。”
　　缇萦终于合上了书，左手掐诀，右手催动法力让整个马车飞了起来，跃过那条蛇妖才落在地上。“她的机缘还没出现，不能插手。”
　　伊析迷迷糊糊地醒了，起身呆坐在被褥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眯着眼好一会才意识到有人在说话，于是自己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摸索着穿鞋。站起来的时候脑子还不是很清楚，车身落地的时候微微晃动了一下，伊析没来得及站稳，一个趔趄竟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
　　伊析的头磕破的直接后果就是让缇萦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伤的蛇妖，一个已经化了人形的狐妖。
　　本来那狐妖已经快要放弃这条蛇妖了，可是紧跟其后的伊析的血味对他来说太过诱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缇萦的马车前。
　　走吧，丢人，不走吧，不知道打不打得过。狐族本性胆小，这下确实犯了难。
　　缇萦见他半天不动弹直接催动马车绕过他前行，“涂山的狐狸，还是老样子。”
　　“神君您不管管吗？”伊析捂着头，声音闷闷的。
　　“妖族同类相残，神族不便插手。”缇萦又坐了回去，接着看书。
　　“神君，我是说，我的头，磕在那个冷玉摆件上了，您不管管我吗？”伊析没睡醒再加上把头磕了，平日里再稳重不过的人此时说话竟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承影总是一惊一乍的，“你怎么能磕在这上面，这是玉衡星君的宝贝这可是。”
　　缇萦起身在柜子上翻找，好一会才从最底下翻出一本古书递给伊析，“冷玉弄出来的伤的确不好愈合，我记得这本书上应该讲过，你自己看吧。”
　　伊析接过，翻开，发现记载的大部分都是明光殿里没有的，猛然抬头看向缇萦。缇萦知道他想干什么，“这马车上的书你随便看，不过我也不是文曲，你要是真想看就拿着明光殿的牌子去找他。”
　　“堂堂战神，带了个爱看书的下属，啧啧啧。”
　　缇萦一把把承影按回了马车外，“没准你以后打不过他。”
　　承影听了这个就跟把火把扔到柴房一样，在外面不住的絮叨，睡得最沉的寇玉也被他吵醒了。
　　“伊析你头怎么了？你看什么呢？陆离你在那想什么呢？神君你，你没事，你很好。”果然是寇玉，缇萦再淡然，总有一天都能被寇玉和承影联手逼出情绪来。
　　“这就是师父的用意吗？”缇萦叹了口气，路过三人直接去了里面的小房间里休息。神族无梦，可是这一次，缇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身黑衣，持剑立于山巅，无人与她并肩，除了迎战，她别无选择。她为这人间而生，也为这人间而死，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背后是万家灯火，面前是万丈深渊，她陪着那人修炼这么久，自然会些招式。以前出了事都是他保护自己，如今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了。
　　身子轻飘飘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了，“那个妖王是一起同归于尽了吗？好疼啊，全身都是伤，谁在抱着我？陆思云？别哭啊。”缇萦感觉到梦里的自己拼尽全力也想把那个叫陆思云的泪水抹去，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灵魂都在慢慢抽离。
　　过了一会，灵魂是真的离开了，因为缇萦看到了自己的那张脸，“灰飞烟灭吗？”陆思云感觉到怀中的人正在渐渐消散，拼了命的想抓住点什么，飞身到空中想拦住最后一点魂魄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拦。
　　缇萦飘在空中，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的看着，刚刚魂飞魄散的是自己，那她现在又算什么？“陆思云，别哭。”缇萦想安慰他，但是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缇萦看着地上的人一头青丝瞬间变了白发，抱着自己的佩剑沉默不语。“这剑，好眼熟啊。”
　　“陆思云……”
　　“神君？”承影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呼喊终于将缇萦从梦中喊醒，“神君？你怎么了？”
　　“无妨，可能是天道启示。你有事？”缇萦轻轻揉着胸口反复回想着这段奇怪的梦，自她降世那里就是空无一物，而今却开始隐隐作痛，这不应该。
　　“那位堕神，好像……你还是自己听吧。”伊析恭恭敬敬地将青鸟带了进来，那青鸟已没了在三十六重天上的风采，一身青羽不知被什么东西烧的焦黑，跌跌撞撞的进了马车。
　　“神君，快去，那位堕神的封印不知被什么东西破坏了，玄女娘娘已经通知过了，王母让我再来请您前去。”
　　缇萦看着青鸟思索良久，“钩臣不回来，那封印破不了，且玄女总归也领一方雷兵，不至于如此不堪。”
　　青鸟再狼狈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王母请您过去看一眼。”
　　“知道了。”得到缇萦的回答，青鸟变回原形向西北飞去，“咱们也走吧，你们这次就跟在我身后，只看就可以了。”
　　伊析和寇玉低头称是，陆离声音小，缇萦也没管他。
　　等到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陆离一个人迎着外面的风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陆思云，缇萦梦里喊的名字，是自己的字。是他自己弱冠之时为了一个人取的字，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神君是算出来什么了吗？我又是因为谁取了这个字呢？”
　　承影也不在外面吹风了，陆离憋了一肚子话也不知道去问谁。深渊沼泽越来越近了，沼泽上方已经聚集了一大团暗红色的云雾，不时能听到几声蛟龙的惨叫，“神君！您看那团云！”
　　听到陆离喊她，缇萦闪身就到了马车顶，那团云雾里隐隐约约有一条龙的身影“翟青？”缇萦加快了速度，飞身跃起去查看沼泽里的封印，落地后再抬头看时才发现，那哪里是暗红色的云雾，那是翟青的血染红了常年漂浮在沼泽上方的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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