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之红

　　对面陷入短时间的沉默，朱绛也不好出声询问。好在很快卢米埃回复了朱绛，他的语气颇为严肃：
　　“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第二个人说，哪怕是你熟识的人也不要说，会给你带来比芯片还要大的麻烦。这样吧，我先处理些事情，过两天给你送药的时候，我当面跟你说。”

　　匆匆结束了通话，他认识卢米埃以来头一次见对方这般严肃。尽管朱绛语焉不详，但提醒总归比瞒着不说要好。既然如此，朱绛打定主意将听到的消息压在心底，他在11区能混到之前的样子，很明白有些事情千万不要到处声张，否则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手里这些钱还能坚持一阵子，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也不够我到其他区的开销。啧，我如果是个黑客该多好，这可比那些扒手要高端多了。”

　　疲倦地瘫在床上，朱绛轻触后颈上的伤口，得益于近几日的忌口和持续用药，创面疼痛感大幅减轻，也算是这些天唯一能让他感到宽慰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朱绛一面等谢尔盖的消息，一面关注可能和他有关的变化。朱绛的个人账户并没有被冻结，个人信息里也没有标注已死亡，期间还有几笔尾款陆续打到他的账上。若不是真正经历了一系列令他眼花缭乱的事件，若不是芯片故障带来的痛楚刻骨铭心，朱绛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谢尔盖那边尚无任何消息，朱绛也不催促，不过关于身体的情况，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出一趟门。朱绛认识一位为他长期进行义体保养的义体医生，他毕竟预付过款项，现在找过去做检查也不用花钱。而且朱绛的副心脏就是在这位义体医生处安装的，多少还算靠得住。

　　虽说对方不见得一定能给他帮助，但无论如何朱绛也不想放弃尝试。

　　拆掉绷带后，后颈处丑陋的伤口格外刺眼。朱绛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拿了条围巾遮挡住伤口，随后出了门。

　　那家义体医院距离繁华街不算太远，朱绛步行过去大约30分钟左右。当他走到目的地时，刚好看到正在开门的义体医生托马斯。托马斯是个皮肤黝黑个头矮小的中年人，他看到朱绛过来，先是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
　　“这两天我还在想你呢，没想到你就过来了，先进门吧。”

　　“义体出了点故障，得让你看看情况。”

　　没有透露具体的缘由，朱绛只说自己过来维护义体，托马斯也不多问，让朱绛躺在操作台上后，见他取下围巾，这才看到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这是遭仇家了啊，啧啧，可真狠，一枪打在后颈上，怕不是把你的脑机接口打坏了。”托马斯脸上的诧异稍纵即逝，“果然我猜的没错，你这个接口受损情况还蛮严重。”

　　仔细检查朱绛的义体情况，托马斯面色愈发凝重，很快他停下检查，相当严肃地对朱绛说：
　　“你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了，两个脑机接口，装着芯片的那个中间断裂了，裂口处导致接口内部和你的身体直接接触，造成了更严重的排异反应。而那枚芯片，也发生了扭曲，而且因为你的接口裂开了，芯片工作和运算时很有可能对你的大脑造成严重的伤害。”

　　“我遇到过几次芯片故障报错，每一次……都很糟糕。”

　　“肯定很糟糕，故障带来的负面作用直接刺激你的神经，强烈的神经痛感都是小事情，往严重说，每一次故障都很可能把你逼疯。也就是你身上义体装的不多，还没有引起糟糕的连锁反应，要不然你早就成赛博精神病了。”

　　托马斯的警告令朱绛心底一沉，他心中好似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上不去下不来。

　　“我看你的副心脏也不在了，要不是有个还算新的合成肝脏，我差点以为你被清道夫抓走割了东西。”托马斯调侃地说道，“我不问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妙。”

　　“托马斯，你能把芯片取出来吗？”

　　“不能。”

　　托马斯回绝得很果断，他看着因为不明所以而呆愣的朱绛，很耐心地解释道：
　　“两个问题，其一我没办法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取出芯片；其二，我没办法在不伤害芯片的前提下修复你的脑机接口。”

　　“所以一旦强行从我脑子里取出芯片，也会让芯片损坏是吗？”

　　霎时间朱绛目光炯炯地看着托马斯，他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我还看到了很奇怪的事情，这枚芯片似乎可以完全独立于你运作，或者说倘若你没有大脑，这枚芯片都可以代替你的大脑功能，运转维持义体工作，但是你很大概率变成没有主观意识的机械体，就跟SDCPD满大街飞的无人机一样。”

　　“我变成无人机？这也太逗了。”

　　过于荒谬的结论使得朱绛笑出了声，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大脑其实是个芯片的画面。

　　“我只是告诉你我发现的结果，至于会不会到那一步我就不清楚，毕竟你先变成赛博精神病的概率可要比变成无人机更大。”

　　“要解决你的问题，整个下城区没人能做到。不过好消息是，这枚芯片的运算能力强得离谱，带起你身上这些义体的算力对它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托马斯略有些嫌弃地看着朱绛，旋即颇为遗憾地摇摇头，“不是我针对你哈，这芯片要是换给其他人，不说A型了，就是个B型都比在你身上作用大。”

　　“你回想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一种感知更敏锐、身体协调能力更强的感觉？这就是芯片算力的体现。但是很可惜，你身上没有配适的义体，O型，特别是你这样的劣化O型身体素质也很差，哪怕装了义体也无法发挥出芯片的全部功能。”

　　朱绛突然笑了一声，看着因为他的反应颇有些恼怒的托马斯，打趣地说道：
　　“万一我真的成超级战士了呢？”

　　“那我就把我珍藏的金桔拉格全送给你。”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托马斯感叹道：
　　“当然这芯片具体还有什么功能，或者还有什么副作用，我能力有限无法再给你更多信息，再者这枚芯片在我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资料。我不知道你怎么搞到的芯片，但这东西对你来说是有杀身之祸的。”

　　“我明白。”

　　现实问题犹如大山一般压在朱绛身上，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压垮，但是托马斯的话又给了朱绛一条新的路。

　　托马斯和老孙头都断定朱绛在下城区找不到能解决他问题的义体医生，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解决自身的麻烦，只能通过寻找中城区乃至上城区的义体医生，看看是否有解决的办法。想从下城区到上面两个城区，不单单是花钱的事情，整个索多玛对人口的流动管理非常严格，没有门路的话，饶是朱绛有几十万都不见得能顺利升区。

　　不过根据托马斯的话，朱绛在考虑一个问题，他是否能够借助芯片的算力，通过训练拥有战斗能力，至少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能够自保。这样一来，无论朱绛最终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不会是完全任人宰割。

　　“谢了。”

　　朱绛从操作台起身，诚挚地向托马斯道谢，对方摆了摆手也不多说，示意朱绛没别的事儿就赶紧走，不要打扰他工作。

　　“眼下卢米埃的提议应该最好的选择，既然托马斯确认了芯片一旦从我脑子里取出也会损坏，那不管卢米埃背后的人对芯片有何打算，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会投鼠忌器，为了保住芯片，我的个人安全一定时间内是没有问题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向卢米埃学习如何战斗和自保，说不定还能当个佣兵。收尾人就算了，要求太高我恐怕这辈子都达不到那种水平。呵呵，从一个下贱的、只能陪酒和上床的花郎变成一个佣兵，如果成功了，我恐怕要在劣化O型的历史上留下一笔了。”

　　带着几分苦中作乐，朱绛也从压抑中走了出来，也许前路很艰难，却也不再是死路一条，事情出现了转机，朱绛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未来走向如何，他至少努力过。

　　想通之后，朱绛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不少，他打算回家之后就和卢米埃联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

　　可就在这时，朱绛察觉到一丝异样，注意到周围有人在跟踪他。这附近没有SDCPD巡逻，而且就算有朱绛也不敢和SDCPD的人打照面。意识到情况不妙，朱绛也不好直接回家，于是他转进小巷，打算借助芯片的功能甩掉这些跟踪者。

　　凭借芯片高算力带来的帮助，朱绛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跟踪者的位置，甚至他能够短暂预知这些人行动的轨迹。然而麻烦问题在于，跟踪者并不是一个人，随着时间推移，朱绛发现自己逐渐陷入了包围，对方在围堵上面比他更有经验，再者从未系统学习过战斗的朱绛不知道要如何应敌，这一切导致朱绛的计划必然落空。

　　所幸朱绛对附近的环境很熟悉，知道一面可以翻越的高墙，以他目前的能力，想要翻越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从那里离开，就能暂时摆脱这些跟踪者，快速拉开和他们的距离，而后朱绛就可以联络卢米埃。

　　但出乎朱绛意料的是，在这紧要关头他突然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发情期。

　　“唔，怎么……会这样，我……”

　　意识涣散双眼迷离的朱绛很快就被难以抵挡的热潮包裹，在瘫倒之前，他只来得及拨了卢米埃的号码，之后不得不拼尽全力同自身的发情期对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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