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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少夫人
三言两语便可得见,秦大少夫人是个极其爽利的女子,说逛花园就逛花园,拉着鹿棠钰就走了,再大的肚子有拦不住她风一样的步子。
还一边嘟囔着这弟媳太高了也太壮了些,一边堵回了秦长川和鹿棠钰拒绝的话。
鹿棠钰也看出了些,他只是个幌子,秦老爷子有些话要对秦长川这个二孙子说,只是也许是跟他有关的,所以才会把他也一道叫过来。
于是鹿棠钰转头看向秦长川,见他背对着他的方向走到秦老爷子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还低下头去看秦老爷子手里的孩子。
秦大少夫人见状拽了拽鹿棠钰的袖子,低声对他说:
“你别看二弟文文弱弱的样子,他虽然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其实他才是秦家最说一不二的一个,他从来不轻言许诺,但凡是他说的话就没有不会兑现的。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祖父最是宠爱这个孙子,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就安安心心跟嫂子去逛逛,看看花儿,啊?”
秦大少夫人说话的时候冲着鹿棠钰挤眉弄眼的,倒是不显狰狞,甚至有些娇憨,眼神清澈,说话时笑容满面,不知不觉就让人卸下了心防。
鹿棠钰闻言却是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他看起来像是在担心秦长川的样子吗?
虽然鹿棠钰担心的其实是秦老爷子会不会灭口,但是听到秦大夫人这么说还是安了下心跟着她走。毕竟秦长川也是答应过他的,在他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前秦长川会保住他的性命。
而且秦大少夫人这么爽快的性子还能说出这么安慰人的话,倒也是个巨大的反差,想着鹿棠钰都笑了出来。
一扭头却发现秦大少夫人仰着头盯着他发呆,鹿棠钰不禁摸了下脸,道:“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秦大少夫人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突然发现——弟妹在容貌上倒是跟我家长川相配极了。”
秦大少夫人兴致勃勃地一条条细数,“弟妹长得有些像塞北那边儿的人,美得比较精致,甚至有些妖媚了,性格却又极好;。我家长川虽是个眉眼比较张扬的,性子却是冷的不像话。如此一看,你二人倒是天生的一对。”
秦大少夫人说的兴起,却没注意到鹿棠钰脸色僵硬,‘只希望这话不会传到秦长川耳朵里,跟秦狐狸天生一对?他疯了他!’
鹿棠钰:“……您谬赞了,不敢当。”
那句“大嫂”在唇齿间滚了几番还是没能叫出口,鹿棠钰举止略有些拘束。尤其在胳膊上挽着的这只手,让他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我说实话呢。”秦大少夫人在鹿棠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又靠近了些许,没看出来鹿棠钰的僵硬,凑近了小声问道:
“听说弟妹以前是开酒馆的?叫什么江是吧?开在哪啊?有空我去你那儿坐坐给你拉拉生意。”
鹿棠钰眼神闪了闪,道:“没开了,来榕城的时候给卖了。”
秦大少夫人一脸憾色,“哟,可惜了……你是不知道,我就好这一口,但是老秦就不让我喝,他们老秦家也没一个喝酒的……”
鹿棠钰一边看着路边盛开的晚梅,一边判断着秦大少夫人嘴里这些话的真假,最后惊恐的发现,这人说话太过于自然,他竟看不出一句假话来。
秦大少夫人:“我嫁进来好几年了,给我馋的呀!祖父这人虽然喝酒吧但是喝得不多,逢年过节才小酌一两杯;老秦那酒量差的就见不得人,最不乐意跟他喝;二弟又是常年吃药滴酒不沾,秦家就这么仨主事儿的,我想自己喝点儿都不好意思。
弟妹啊,嫂子一看你就是个能喝的……赶紧嫁进来!等你生完孩子我月子也该差不多结束了,嫂子跟你说认真的,我偷偷屯了不少好酒,到时候咱俩妯娌再来个月下对酌,不醉不归……”
鹿棠钰全程插不进嘴。
时间流逝,秦大少夫人就没让鹿棠钰张过嘴,显然是憋得狠了。鹿棠钰人已经听麻了,冰河过来接他的时候只见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神情却有些呆滞。
冰河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介绍珍藏的好酒的秦大少夫人,眼睛里的同情都快溢出来了。
鹿棠钰是头一回这么想看到冰河这张冷脸,忙不迭地跟着走了,回头时还见秦大少夫人满脸遗憾之色。
秦家人,太可怕了。
妄想“母凭子贵”的鹿棠钰第二天还是被请上了前往虞城的马车。
而秦长川也“信守承诺”给他买了一大箱子的话本子,甚至避火图都找来了几本,内容极其香艳,看得人面红耳赤。除此之外,秦长川甚至还准备了不少红枣山药做的糕点,美其名曰鹿棠钰看这么多书辛苦了,需要给他好好补补。
鹿棠钰敢气不敢动。
虞城路途遥远,秦长川又是个药不离身的病秧子。于是这路程便格外地长了起来。而鹿棠钰的身份更是个“孕妇”,于是赶路一事更加急不得。本来四个月的路程,变得至少要走上大半年。
路途中歇在郊外,夜深人静时,鹿棠钰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看了眼旁边靠着马车壁睡着的小丫鬟,鹿棠钰眸色深深。
他现在有些后悔答应这个病秧子了,他就像一尊玉观音,高贵美丽又易碎。
秦长川这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掉了,如今还被他拖累得背井离乡的……这人再是个玉面修罗,可他身贵体弱也是事实啊。
鹿棠钰有些懊恼,当初他被那些人逼得走投无路急需找个庇护所,首选便是榕城秦家。他看好的是义薄云天,但是脑子简单的大公子秦长义。而不是狡诈如狐,黑白两道通吃的二公子秦长川。
得罪了秦子义得罪的是这个人,得罪了秦长川得罪的是整个秦家和整个中原的黑白两道。比得罪了阎王还要可怕。
当时他听得下人管马车里的人叫“爷”,还有“少主”,又观马车上大大的秦字,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可这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你越是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有可能发生什么。谁能想到秦家被称作“少主”的人居然不是嫡长子秦子义,而是嫡次子秦长川?得罪了秦家会下地狱,得罪秦家秦长川会连下地狱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发现找错人的鹿棠只能咬牙认怂。
就凭他现在这点伎俩,想脱离秦长川身边都做不到。
而且如今看来,跟着秦长川他的人身安全问题确实是一点儿不操心,起码连他鹿家静心培养二十年的隐卫都龟缩着连个消息都送不进来。
除非秦长川心情好给他放了水……
在秦家的一个月,清雅院里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秦家的人都知道它扇了几下翅膀。鹿棠钰一度以为他底下的人连榕城的大门都没摸到就死光了。而秦家一个月,鹿棠钰也看得清楚,秦家真正掌权的也是秦长川,而不是秦老爷子。
哪怕秦家明面上还有一部分的权利分到了秦长义和秦老爷子手里,但实际拿捏着银钱流动的人,依旧是秦长川。
在某些时候,秦长义的存在更像是秦老爷子为秦长川精心安排的挡箭牌。
咳嗽声停了下来。
鹿棠钰躺回了马车里,开始谋划着能不能替秦长川续个命啥的?他如今羽翼未丰,还不能缺了秦家这个保护伞,秦长川这只狐狸最好是能活得久一点。
在鹿棠钰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时候,秦长川已经听完了冰河的回禀,也看完了塞北的密信。
暖热的蜂蜜水入口,强行压下了喉咙的不适。
秦长川脸色苍白,神色淡淡的,指尖在杯壁上敲了敲。出秦府不过月余,就已经联系上残部了?不愧是让皇室都忌惮的鹿三少,不枉他特意给他放了片海,还是有抓住浪花的本事。
秦长川弱着声音道:“莫要惊动,且看看……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冰河:“是。”
冰河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动作很轻,一丝凉风都没有泄进马车里。
秦长川靠在引枕上,撑着头假寐。他心里明白,鹿棠钰不光是想要秦家这把庇护伞,还想回去报仇,但是未丰,如今他必须蛰伏。其实要是事情有趣,他有生之年里帮他一把,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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