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偏差

　　初昼眯着眼，不等既月还嘴，便直接打断了他，“那接下来如何，有想法吗？”
　　既月远远地看了一眼那道士，“走，去会会那名道士，最好能拿到他给的什么东西，这样的话下次在来此地，便能直接找到这胡作非为的不义之辈了。”
　　初昼起身跟将他，“意思是现在不动手？还要等下次？再说了你们不是有仇怨吗，你就不怕他认出来你？”
　　既月：“不得先找个绝佳的好时机吗？让他背上天谴的这种好时机哪里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
　　初昼默不作声跟着跟着既月，来到道士算命的摊子前。
　　既月坐的风姿绰然，脸上笑眯眯地看着那位道士，“不知小道友如何称呼？”
　　那道士看着也才约莫四十岁左右，淡淡的细纹分部在眼尾，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仿佛看不清楚，更有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了。
　　道士眼睛稍稍睁开一点缝隙望着既月，突然间睁大了几分，瞳孔骤然缩紧了半分死死地盯着既月，只是一瞬又看着一旁的初昼，道士捏紧了指尖抚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道：“不敢当仙人一句以友相称，贫道俗姓卫，二位随意称呼便是。不知二位仙人此番跟了我一路，是有何贵干？”
　　这卫道人似乎是知道自己作恶多端，言语里多了两分正气好似是在掩盖自己似的。
　　既月听得这并不客气的话也不生气，依旧带着散漫随意道：“今日带着师门里的小辈下山游历一番，不晓我今日一见道人便觉得我和你是同一路人，便想前来给您送个生意上门。”
　　卫道人一听同一路人，眼底放松了些戒备，却多了一抹狡黠：“不知道两位仙人是想知道些什么？”
　　既月：“你就算着玩玩，就当交个朋友，算算我这师侄什么时候娶亲事，顺便再送他个平安符即可。”
　　初昼脸上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听见既月随意的发言没有半分波澜，心底却已经将既月上上下下埋汰了个遍。
　　真是有猫饼，就算要搭讪也不该是这个理由吧，这种是个人都会觉得没必要的里有真的会有人信吗？
　　卫道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既然如此，那贫道就献丑了。”
　　他竟然真的信了！
　　初昼没有将面上的疑惑表现出来，只是脸上绷着的表情没有那么严肃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既月，“师叔为何不算自己的，反到来关心晚辈的事情？”
　　既月弯了弯眉眼，初昼虽然内里不高兴，但好歹还是在外人面前给足了既月面子，言之于口给了既月极大的满足感。
　　“算算左右又无事。”既月看了一眼卫道人：“在这不是给卫道人送个开门生意交个朋友？”
　　卫道人摇了摇自己的签筒，递给初昼：“小兄弟抽一枝吧”
　　初昼随意拿了个签，递给那在招摇撞骗的道人。
　　他是不爱相信这些东西的，几十年前，他天天有事无事便去推演自己的前尘，却也没算出来个什么名堂，这辈子大约也就是这么浑浑噩噩便就过去了。
　　以前在浑仪里也不是没纠结过，只是纠结之后也没纠结出来个什么结果，也便慢慢接受了自己并不是个能上天入地救万民于水火的主，自此便认真在每个尘世里化解机缘。
　　卫道人拿着那签眯着眼左右来回看了两遍，娓娓开口：“小公子这命里没有妻妾，这娶亲的日子贫道怕是算不出来了。”
　　初昼从卫道人手里拿出签重新放回签筒里：“算不出来便别算了，如此甚好。”
　　既月：“既如此，劳烦您再送一张平安符给小师侄，就当我这个长辈送给他的心意。”
　　卫道人并不推辞，朱砂为墨在黄纸上画着图案，并不毫章法，不能完全说是个骗子，就算要说是骗子那也是个挺有水平的骗子。
　　他将符纸递给初昼：“小兄弟收好，此物于凡人是大有用处的，但二位实乃高人，自能逢凶化吉，这符纸就当作此次相识有缘的见面之物，还望二位仙人不要笑话。”
　　初昼接过符纸叠好放在袖间站起身，眼神示意既月：“付钱。”随后快步离开了算命摊子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既月付了钱跟上初昼，“如何走地如此快？”
　　“你不觉得如此我们暴露的太明显了吗？那道士不会看不出来我们是什么人。”初昼问。
　　既月面上却松快了些：“所以我们直接找上他比暗地里偷偷摸摸的会好得多，至少不至于显得那么太过可疑不是吗？”
　　初昼：“那道士画符的手法看着并不像是个真的骗子，况且一眼便看出来我们的身份，很难真的将他归为招摇撞骗的那一类里，若是就此打草惊蛇让他跑了咋办？”
　　“放心，那道士并不认识我。”既月道：“就算我们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们是他的故人，他最多也只能推算出我们并非寻常人；况且刚刚我已经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们和他是同一类人。”
　　初昼隐隐觉得他这话里有什么不对，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似乎都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初昼问：“我们？为何说我们是他的故人？”
　　既月：“我，但你和我同在一处，在他眼中不就是我们？”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那现在先回门派还是？”
　　“先回去一趟，算算这里什么时候能有个天降异象，届时想办法铲除了这个老成精的东西！”
　　初昼越过茶摊，往远处无人的小路走去，“你这话说的，好似你比他要年轻似的。”
　　既月一哂：“虽然我也不算年轻，但我至少比那老妖怪要好看多了吧，比至宗门里，没人比我更好看了吧？况且我就算是年纪大了些，可本人也一点也不显老啊，虽然掌门师兄也很好看，但是鄙人对自己的相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再说了，我……”
　　“你说的是，您最好看了！”初昼连忙打断他的发言：“九天十地您最好看，师父也没您好看行了吧！咱能先不讨论您的个人问题，先继续商量如何宰了道士这件事行吗？”
　　既月被打断十分不悦，不屑一顾：“行吧，那你说。”
　　“不是你跟他有深仇旧恨吗？为何要我来说。”
　　“我现在是个废人，就算能说出方法也得是你在的情况之下，很多情况都要询问你，既然这样何不由你来布局呢，这样倒也不用我继续劳心劳神了。”
　　初昼前二十年都从未遇到如此不讲理之人，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上次。
　　小路的尽头是一汪湖水，周围荒无人烟，只剩三两寒鸦孤零零挂在树梢上，薄霜已经散去了大半，日光无法穿透云层落到地面上，湖水也显得冰冷寒凉。
　　初昼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观望了周围确定没有人烟出没之后，直接带着既月回了太微垣。
　　大漠里正午的阳光明亮又刺眼，初昼睁开眼被阳光打了个措手不及，下一秒却被眼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很难相信你这个样子竟然是掌门师兄最厉害的弟子……”
　　初昼：“被阳光晃到眼睛似乎和师父最厉害的弟子，这两者之间并无什么必要的关联，所以说你这是在因为自己没有徒弟所以才对师父阴阳怪气？”
　　既月：“何为阴阳怪气？”
　　初昼：“你现在就是。”
　　既月：“我还以为你同掌门师兄并无多么深厚的感情，原是我想错了，想不到师侄竟对掌门师兄尊敬至此。”
　　初昼拍了拍手，不去理会他说的话，将腕上的红色发带取下，欲还给既月。
　　下一秒却被既月制止，“先拿着，这样你寻我的话也方便许多，我现在如你所说的废人一个，在门派虽然能看见一些，但出了门派，若是我与你走散，那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初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思考了片刻没再动那发带，“那你有炼化的物件吗？”
　　他想把自己腕间炼化的纸条给既月，这样他平日里也会方便许多。
　　门派里每个人都会炼化一些小玩意儿，给自己提供一点小小的便利。
　　风忽如用的是洞箫，拿在手里风流有倜傥。
　　大师兄则是炼化了一盏灵灯跟在身边。
　　至于二师兄雪深，他虽然比初昼年纪大上许多，但是天赋不算很高，学东西学的肆意，而久不建树。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回去，除此之外便是想方设法招惹大师兄，指望着大师兄早些帮他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那是在几年前初昼回门派之时，用炼化的纸页被雪深看见，觉得极为方便携带，便开始缠着让大师兄教他如何炼化物件，过了两三年，才做好顺心意的灵物。
　　既月用手遮住眼睛，似乎被阳光刺痛，漫长之后他才喃喃开口：“没有。”
　　初昼放出缠在腕间的纸条，幻化出一把淡紫色的竹伞帮既月遮住脸上的日光，指尖充盈点点星光汇聚在伞上，之后才递给既月：“你拿着这个，日后多跟它亲近亲近，让他认你的主。”
　　既月没有接，“你的东西，无需给我自己拿着吧。”说完便要转身进屋。
　　初昼一把拉住他的衣袍：“拿着，就当你送我这条发带的回礼。”
　　他把左手的手腕抬起来，红色的发带在灰白的衣袍上极为明显，长长的两端垂落在风里，被微风吹起轻轻打了个转。
　　既月看着初昼白皙的手腕上那醒目的红色，一瞬间有些失神，鬼使神差的接下了初昼递过来竹伞。
　　“行，那我先回太阴官，我先想办法，等晚上我来找你，届时一同去紫微垣后面的浑仪看看天时，找找最佳时机。”
　　既月撑着那把竹伞，眼神还似有似无的看着初昼手腕上那条自己的发带，“都听你的。”
　　初昼已经转身跨出了太微垣的门槛，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来，却看到既月还撑着伞立在庭院里看他。
　　微风吹起他白色的发丝，那双常年冰冷的眼底带着些不一样的情绪，同往日里的清冷和空洞不同，那冰冷的眼底似乎化开了一些，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就那样远远地瞧着他。
　　初昼从怀里掏出来《天时录》递给既月：“你的东西，差点忘了。”
　　既月：“拿着吧，我用不上他，但与你却有大用处，等你学会了再将它给知疏，不必再给我了。”
　　初昼伸出的手僵了一下，他低下头，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指尖攥着空白的纸页，额前垂下一缕发丝映在阳光里，他小声说：“那……我先拿着他，等日后，你的眼睛好了，我再给你；或者等我学会了教你也可以，反正你可以用我的眼睛。”
　　既月一笑，风里一丝热气化开了，“都行。”
　　初昼：“那……我就先走了，晚上再来找你。”
　　既月：“嗯，去吧。”
　　初昼盯着烈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回去得多喝些水。
　　太微垣距离太阴官的距离有点远。
　　但是他还是选择徒步走了回去。
　　初昼大概计算了一下，要走四千八百六十三步，大约要走三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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