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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解除,庸人自扰
第二天早上,打开家门,看到林佐楠一如既往地站在我家门口等我们。和他四目相觑,我们两个人彼此都在回避对方的目光,去上学的时候,我们也是沉默,没再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倒是婉琪,她自己一个人在不停地唱着独角戏,我和林佐楠都只是敷衍地应和着她。
哇,你们快看,好漂亮的小狗狗噢。
小君小君,你看到那家新开的服装店了没,衣服那么丑,你说他们会有生意吗?
佐楠,看见了没有,那里有个小孩在打篮球,你要不要过去跟他PK一下?
呃,今天的天气不错。
……
我们就是这样听着婉琪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直到公交车站点,我知道她也是想缓和我跟林佐楠之间的僵硬,尽管我不知道我和林佐楠之间到底存不存在这种所谓的僵硬。
后来,她也不再说话了。
我埋头卷着自己的衣角,一条条曲折的褶皱在我的黑色条纹衬衫上伸展开来,像是延伸出来迂回辗转的情绪,不停地萦绕重叠,交叉出灼热的死结。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这么多年来,在开公交车的大爷眼里,我们一直都是让人羡慕的“三兄妹”,出入成三。这会儿,他肯定会认为,今天这“三兄妹”肯定因为一个甜圈饼开始拼得你死我活了。
到了学校,我对婉琪挥了挥手,说放学见。抬头看见林佐楠正平静地看着我,眼神没有一点波澜。这种冰凉的神情让我有种倒吸一口冷气的感觉,所以我有点不自然地也跟他挥了一下手,他点头算是回应。
在走廊上,我遇见方锦宣,这些天他常给我发短信,我偶尔高兴的时候就会回他几条,而懒得回的时候他以为我没有收到,所以就会跟催命似的几分钟给我重复发了好几条,我时常二话不说地就把他拉进手机的“黑名单”里,等到下次高兴的时候再移出来。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这不用多说,铁定就是方语萱那个叛徒。不过我想,就算他知道我的号码我也没损失什么,反正我又不给他打电话,至于短信,我也是爱回不回的。
方锦宣看见我时,嬉皮笑脸地对我说:“婉君,咱们几年没见面了?看看你都衰老成啥样了。”
“丫的你至于这么夸张吗?”我没好气地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方锦宣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我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他跟在我身边,嘟嚷着:“婉君,你翻白眼一点都不可爱。”
我突然站定,喊了一声“停”,方锦宣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说:“你可别跟我走一起,咱俩要是这么并排一站,什么天大的笑话都会出生了。”
“那好吧,女士优先,苏小姐,你先请吧。”方锦宣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笑着伸手弯腰,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其实那动作更会让我联想到站在饭店门口,伸手弯腰说“欢迎光临”的门侍。
我昂首踏进班级的时候,方语萱已经来了,我才一走近,她就激情澎湃地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把我给勒死。
“你个死丫头,想谋财害命吗?”我用力地推开他,干咳了几声。
“害命嘛,倒是还存在那么一点可能性,至于谋财,那就太玄乎了吧。”方语萱不假思索地说。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狠狠刺重我的要害,尽管我知道方语萱只是跟我开玩笑,但内心还是肆无忌惮地纠结起来。是啊,就算方语萱她真想谋财,我有财让她谋吗?这像是深藏多年的羞耻心和虚荣心一同被挖掘出来,让我无地自容。
我干笑了两声,说:“那倒是。”然后慢慢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笔来,用这个小动作来掩饰我的心虚。
整堂课我都昏昏欲睡的,没多久,收到叶哲晖的短信:“傻丫,你昨晚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啊?昨晚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尽管这些天已经没有去“Tonight”上班了,但我的生物钟暂时还是调整不过来,半夜神经异常敏锐,所以时常失眠。想起昨晚一夜难眠,因为婉琪睡在我身边,我怕吵醒她,所以不敢肆意翻来覆去。可是闭着眼睛许久也无法入睡,就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色。借着朦胧的微光,我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四处张望。以看恐怖小说的那种意识来说,我觉得我应该会在黑暗中看到某种东西正在跟我对视,又害怕看到。我收回目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贴近婉琪,感觉她温暖的体温和匀称的呼吸慢慢地包围着我,又窝心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依旧敏锐,索性再次睁开眼睛从被窝里摸出手机给叶哲晖发短信,一直等不到回复,终于,我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睡了。
现在,这节课我压根就听不下去,但这并不归咎于方锦宣的教学方法。其实他的课上的很不错,数学课原本就是最枯燥无味的,但是他懂得用形象的比喻来讲解那些天方夜谭的数学题,还会用幽默的话语来提高课堂气氛。
比方说,这时他看到上课打瞌睡的女生,他就说他自己特自豪,还问我们知道为什么吗?大家都摇头,他说自己的声音太富有磁性了,所以有同学要闭上眼睛享受,因为自己说的话太有道理,那个同学听着,还不停地直点头。
说着,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羞愧极了,我小声地嘀咕着:“我只不过就是没什么精神,也不至于打瞌睡打到直点头,你说是吧,语萱。”
我侧过头看方语萱,才发现这丫头睡得更欢了,原来方锦宣说的那个人是她,因为我和她是同桌,才会让我误以为方锦宣是在说我,突然为自己误会方锦宣这件事感到一丝丝的过意不去。
我轻轻地碰了碰方语萱,方语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我,问“有事吗”,我瞠目结舌地摇摇头,她“哦”了一声,索性趴下去接着睡,我有点无语。
我又碰了碰她,她抬起头来看我,又问“有事吗”,这次,我点了点头,她还是“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下课再说吧,现在没空。”说完又趴下去接着睡,我彻底无语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我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尽量打散那些恹恹的倦意。当下课铃声响起时,方语萱立马抬起头来,让我不得不佩服这铃声佩服地五体投地。
过了一会儿,方语萱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问我:“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哥的课,你睡得很认真。”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得不承认,方语萱长得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如果我是男的,肯定也会喜欢她,更何况…更何况叶哲晖呢。
我踌躇了许久,硬着头皮问她:“语萱,你…觉得…狗蛋…这个人,怎么样?”
“狗蛋?你说阿晖吗?他人很好啊,真的。”她看着我,很认真地回答。
我一时有点心慌了,本能地捕捉那些敏感的字眼,她不是叫他“叶哲晖”,也不是“哲晖”,而且亲密的称他为“阿晖”。我的心像被淋上一碗冰凉的柠檬汁。
“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了。”
随后,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心碎的声音,我哽着喉咙对方语萱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不说话。
其实方语萱这丫头机灵得很,记得前些日子的那个愚人节,我找来了一个让我引以为豪的整人方法。我故意装傻地问方语萱说:“猪的英文怎么拼写,是‘pug’吗?”,她摇头说不是,我接着说:“我记得猪是‘u’啊。”她连看都不看我,就说:“哦,是我记错了,那猪就是‘u’了。”我有点沮丧地说:“你怎么不说猪是‘i’啊?”她却白了我一眼,说:“这么弱智的整人方法,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惊讶地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太神了,那为什么我会被林佐楠给耍了?”她听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她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我这么问,她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方语萱见我不说话,凑了过来,靠在我肩头,在我的耳边问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呢?”
“没,才没。”我慌忙地摇头。
口是心非只是想掩饰自己小小的虚荣心,自己好朋友喜欢的人,就算我再喜欢又能怎样呢?而且第三者是那么让人唾弃,我已经顺其自然地将自己定义为第三者,所以我为了不让人唾弃,只能卑微地把喜欢淹埋在心底,深深地。
我不敢抬头看方语萱,只听见她说:“叶哲晖放学会来接我。”
我顿时感到微微地晕眩。
然而方语萱没有骗我,放学的时候叶哲晖真的来接她了。
我为了证明事实,特意和方语萱还有方锦宣走在一起,方锦宣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我。方语萱远远地看见叶哲晖,对着我们挥手说再见,看着她甜蜜的表情,我心碎如灰。瞧,这一刻,我多像个局外人。
叶哲晖看见了我,显得有点惊讶,不等方语萱走过去,他就慢慢地朝我们走过来,若无其事对我说:“傻丫,你怎么来上学了,你的伤好了吗?”
我怎么来上学?你是怕我看见你和方语萱两个人那么甜蜜地走在一起吗?不过想想,就算他们真的走在一起,干嘛会怕我看见?看来自己的想法真是庸俗可笑。
我一时出神了,叶哲晖见我不说话,又说:“怎么了傻丫?我送你回家吧。”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再看看他身后的方语萱,苦涩地摇头说:“不用了,我,我有锦宣陪着。”
说着,我亲密地挽起方锦宣的手,灰溜溜地与他擦肩而过,我看到方锦宣对着叶哲晖,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那些花腔的存在,仅仅因为我们在感情上变得幼稚与无知,那些老套的做法,是那么让人悲悯。一路上,我都低着头不说话,方锦宣静静地跟在我身旁。还好方锦宣会配合我,我刚才还在想,万一那时候他甩开我的手,我不知该有多羞愧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为了自己内心那卑微的情感而变得不可理喻呢?至少曾经那个趾高气扬的苏婉君不会这样,那么,现在的这个苏婉君这是怎么了?
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林佐楠。
“喂。”
“小豌豆,你又到哪里去了?你能不能放学不要老是乱跑,你知道我和小琪老是找你找的多累啊!”话筒里传来林佐楠责怪又夹杂着担忧的口气。
“那你们以后放学不用再等我了!”突然一股莫名的怒火翻涌而起。说完,我狠狠地挂掉电话,一旁方锦宣看到我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不解地问,“婉君,你怎么了?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啊?”
我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到了公车站点,我对方锦宣说:“你回去吧,我等车。”
“你不是跟叶哲晖说有我陪着你吗?那我就得陪到底了。”
突然提起的话题撞击着我神经最敏感的地方,我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我说:“你就不能不提这个吗!”
方锦宣慌了神,连声说:“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他想伸手帮我擦眼泪,却被我一把推开。这时,车来了,我踏了上去,然后回头对方锦宣说:“别跟着我,我要自己回家。”
上了车,我看见方锦宣没跟上来,才满意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外的风卷起我的头发,拂着我的脸颊,眼角的泪痕干涸,微微有点生硬,像我这时的心,堵得慌。
过了一会儿,方锦宣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婉君,让我来疼你,保护你好吗?
当时我居然有点鬼使神差地想同意,有一种小小的报复心理。后来静下心来想了想,慢慢地将原本想回复的内容清除掉,最后只回了三个字:我拒绝。
然后关了机。
下了车后,我踱着碎步慢悠悠地走出家,看见弄堂口站着一个人,这次那个人破天荒地不是林佐楠,更破天荒地竟是叶哲晖。
我假装没看到他,从他身旁绕过去。叶哲晖丢掉手中的烟,慢慢踩灭,走过来堵在我面前。
“傻丫,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手机也关机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我没事,你让开,我要回家了。”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冷冷地说。
说着,我又从他身边饶了过去,却一把被叶哲晖抱在怀里,他说:“傻丫,你这是怎么了,我哪里错了你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难受。”
“你放开我,小心你的语萱会吃醋!”我挣扎着说。
听我这么一说,叶哲晖突然笑了起来,我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你放开我!”
叶哲晖突然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语萱是我妹妹。”
我突然怔住了。
“你说什么?”
“方语萱是我的表妹。”
原本沉甸甸的胸口顿时一阵轻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推开叶哲晖,飞快地往弄堂里跑,叶哲晖在我的身后不停地叫我:“傻丫,傻丫……”
“我没事,我没事了。”我回头,提高音量,笑着对他挥挥手。
此时的心里,乐不可支,同时还夹杂着一点愤怒。
来到林佐楠家门口,我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气息后开口大骂:“林佐楠!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被我这么一骂,林佐楠他妈还真的“滚”了出来。李美娇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地指着我说:“你个贱骨头,你嚎什么嚎?”
林佐楠走了出来,大声地叫了声“妈”,表示他的不满。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小豌豆,什么事?”
我扯着像李美娇那样尖锐的嗓子,大声地骂道:“林佐楠,你他妈的小人!语萱是狗蛋的妹妹。”
看我这么诋毁她儿子,李美娇急了,想冲出来跟我理论,却被林佐楠紧紧地抓着,但嘴里还是不停地骂着,“你这个贱丫头,你说什么啊你……”
我随手捡了颗小石子,用力地朝李美娇扔了过去,看着迎面而来的石头,李美娇本能地尖叫起来,但是石头还是被林佐楠给拍掉了,广袤的黄昏席卷了林佐楠眼里原本的光亮。
我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林佐楠的声音,他说:“小豌豆,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二天,我到学校就不由分说地掐着方语萱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个臭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狗蛋是你表哥呢!”
方语萱用力掰开我箍在她脖子上的魔爪,一脸坏笑,“我干嘛要告诉你啊?昨天某个人可是死死地咬定,说不喜欢我表哥的。”
我顿时羞红了脸。
“我表哥知道你喜欢他吗?”方语萱突然神秘地凑了过来问我。
我摇了摇头。
方语萱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我说:“那你干嘛不跟他表白?”
“哪有…哪有女孩子这么主动的,万一,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我羞涩地低下头,像个幼稚的小女孩一样支支吾吾地说。
说这话时,我突然觉得自己跟个黄家大闺女似的,一点也不像自己平时的风范,就羞涩地把头埋得更低。每个人都有自己迥然不同的恋爱方式,我不知道自己将会有怎样的开端。
这时,方语萱却用力地扯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狠狠地纠了起来,我疼得龇牙咧嘴,刚要开口大骂时,方语萱一脸无辜得像个虔诚的子民,她指了指教室外,“有人找你。”
我看到林佐楠站在我们教室外,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我不耐烦地问林佐楠:“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佐楠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我突然有点不习惯。
“我来只是想跟你解释昨天那件事。”
“没必要了。”我鄙夷地看着他
“小豌豆,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林佐楠的神情开始有些哀愁。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喜欢是谈不上,讨厌吧,也不至于。那么,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最后,我悠悠地说:“随便你怎么想吧。”
这算是我搪塞那些回答不出来的问题的一种办法,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选择用这样的一种方法来打发那些我们不愿回答,或者是不会回答的问题。但是听我这么一说,林佐楠显得更伤怀了,猝不及防间,问了一个我更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或者说,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应答。
林佐楠有条不紊地说:“小豌豆,你那么在意方语萱和叶哲晖的关系,那么,你和叶哲晖又是什么关系呢?”
那么,你和叶哲晖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重重地落在我心里。
突然,有种锥心的伤怀肆意蔓延着,我的神经变得脆弱而拘谨。
“林佐楠,你管的着吗?”
说完,我慌忙进教室。
是啊,狗蛋,我们一直这样暧昧不清,纠结不断,也牵扯出许许多多斑斓零碎的过往,可是狗蛋,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就像一根救命草一样拯救我。在我几近崩溃的时候,安慰开导我的也是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也准确无误地出现在我的身边。这些已经无法再用一段又一段刺骨的文字来阐述这种缅怀。
那日你口中的“妹子”总是肆无忌惮地窜上我的心际,在心脏的罅隙中腐烂发臭,长出了污浊的细菌,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的整个心房。如果你那样怜我,爱我,只因为你当我是你的“妹子”,那么一切将在我所有的虚构中苍老落幕了。
什么是习惯?
就是我在闲暇之际,总爱杜撰勾勒出那些美好的画面。比如说:我爱你,正巧你也爱我,于是我们在一场璀璨的邂逅中有了一个完美的开端。最后我总是将这样烂俗的情节与生活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了。
这就是习惯。
长期做同一件事,长期爱同一个人。
后来,觉得那件事再这么做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就不再爱那个人了。
如果我不再幻想,那么我就不会再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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