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陷

　　顾研低头看着手机界面，这个时间正好可以睡个午觉。

　　Chinese早早地跳上了圆圆的屁垫，缩成一团打起了哈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需要睡会儿。”顾研走到床边掀起棉被一角，“你喝完水，走人。”

　　顾淮则看着她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放下玻璃杯。

　　心可真大，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顾淮则缓缓离去，路过床边的时刻，视线停留在了那一套玉桂狗的睡衣上，他推着眼镜，轻声关上了门。

　　下午四点，顾研刚好抽空打完了代码，搭乘地铁。

　　陈临坐在吧台上，一脸笑意地抢着群里的红包。突然他敲着桌子，“靠，一块三毛二，就我的最少！手气这么背吗。”

　　店员看见老板这幅模样连忙咳嗽提醒。

　　陈临见状假装若无其事地招手示意，“给我来杯命运。”

　　命运是苏的特色酒品，售价99元的自酿酒，每月只开一瓶。

　　陈临摇晃着高脚杯醒酒，一脸陶醉地嗅着酒香，“要的就是这苏感。”他看见手机的来电显示，“前几天要你问的事情有结果了？”

　　吴瑞拿着平板，“对，BV公司旗下的kasi正在筹划新专辑，虽说是个网络歌手，可人家红啊。”

　　陈临一听有些不高兴，突然感觉手里的酒不香了，“知道了，挂了。”

　　网络歌手，陈临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
　　他望着不远处摆放着的架子鼓，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渐渐湿润。

　　“老哥哥啊，我有点想你了。”说着陈临叹了口气，随后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点歌。给我来一首《下沙》。”

　　陈临敲着桌子，哼着下沙的曲调，“就像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明知道说再见，再见面也只有明天…..”

　　此时顾研正好背着吉他推门而入，望见流转的灯光里，陈临一副非常悲情的模样。

　　陈临在人群中招手示意她过去，“身体怎么样？”

　　顾研：“没事，你放心。”

　　陈临点头，“别勉强自己，对了，我和你说个事，有个网络歌手正在弄新专辑，叫什么卡莫还是卡东。报酬我都替你看好了，只要你可以，我随时安排。”

　　顾研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将自己的曲子给别人唱。也没有把歌卖出去的计划。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陈临托着腮，“这不是要吃饭嘛，你回头考虑考虑。”

　　“好的。我先去唱歌。”

　　——

　　顾研在苏的人气很不错，有许多老客户是冲着她而来。但她的规矩是不超过固定的曲数。

　　她的嗓音沙哑的很有特点，低低的，通过麦克风传出来，非常有感染力。

　　陈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一个能把《下沙》唱到极致的人。

　　坐在中央位置的一个中年男子，拇指夹着一张钞票，“喂！唱歌那妞，我要点歌。”

　　顾研面对着麦克风，“客人，你要点什么。”

　　中年男子勾了勾手指，“过来，你站我面前唱一首。”

　　陈临听着这腔调，立马从位置上走过来，定眼一看是个陌生的面孔。

　　“客人，我的员工只会在那台上唱，这是规矩！”

　　“懂。”中年男子又从钱包里拿出五张钞票，“够没？”

　　陈临发怒道：“苏不欢迎破坏规矩的人。出去！”
　　说着陈临拽起那人的胳膊。

　　“你他妈给老子放手。”那名中年男子力气也不小，一瞬间推开了陈临，“妈的，我又不是不给钱，让她到我面前唱怎么了。不过是个驻唱的。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

　　陈临啧了一声，“妈的，今天老子心情就很不爽了，正愁没地方发呢。”

　　陈临一拳打在了那男子的肚子上。

　　“今天老子就告诉你，驻唱的也是歌手。”

　　陈临攥紧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诶，大家快来看啊，老板打人了！这种暴力狂居然开店。”中年男子的手掌上蘸了鼻血，摊给周围的人看。“你们看看，我这鼻子都快被打断了。”

　　此时苏的其他店员上前阻挠陈临。

　　“你他妈的。”陈临扯着店员的手臂，大喊着，“让开。否则扣你工资。”

　　顾研放好吉他，走到他们中间，举着手机，“三分钟前我已报警，并录音了。”

　　“由于你的言辞侮辱，故意闹事，导致我们店的营业受损，我们有合理的理由进行索赔。”

　　“臭娘们。”

　　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夺过顾研的手机，砸碎了屏幕。

　　顾研嘶了一声。
　　该死，手臂被碰到了。

　　“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在这南北街，没人…..”中年男子还来不及装完13，转眼嘴巴被顾研揍了一拳。

　　“卧槽，我的牙。”中年男子捂着嘴唇，鲜血淋漓，“你他妈给我等着，看我不弄死你！”

　　顾研从桌上拿起一杯酒，唰的一下灌在了那人的嘴里。

　　破碎的表皮碰上酒精，滋味相当销魂。

　　她将酒杯斜着放在手里，缓缓抬起手臂，“把我怎么样？你说啊。”

　　顾研缓缓走近，她扣着拇指，保证自己足够清醒。

　　“是想把我按倒，用脚猛踹我，好让我失明？还是用一把刀刺入我的身体，开膛破肚，再撒上一把把的食盐呢？或者是….在施暴后抽干我的血呢？”

　　中年男子彻底吓坏了，原本以为是个清纯小花，结果居然是一个这么恐怖的疯子。

　　顾研的手掌轻轻拍着男子微微颤抖的脸颊，“这些手段怎么样，如果还不够，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更好的办法。”

　　“刚刚看你那么想弄死我的样子，我都开始期待了。”说着顾研丢掉手里的酒杯，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刚刚说的任何一种方法，你都可以用，我，随时等着。”

　　“疯子！疯子！”

　　此时有人破门而入，“不许动！全都不许动！”

　　——

　　“顾研。”

　　顾研看着手里屏幕碎掉的手机，不论怎么按开机键，它都毫无反应。

　　这部手机用了四年，里面还存着来不及备份的照片。

　　“顾研！”

　　顾研听着这声声叫唤，一双眼睛缓缓转着，“顾淮则。”

　　顾淮则温柔地问她，“他碰你了？碰哪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六个小时不见，她就又出事了。

　　顾研木木地瞧着他。

　　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难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些话了。

　　只有母亲在世的时候，会时不时问她。

　　“顾淮则，我的血管，好疼…”

　　顾研捂着眼睛，“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那么恶心。我都说，我不想看了。为什么，他妈的，还不重样的，一遍一遍….”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透露着极其的抗拒，充满了强烈的恐惧感。

　　“没事了，顾研。”

　　顾淮则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耳朵，“我在…我在…”

　　等到顾研思绪平稳的时候，顾淮则解开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蹲在地上，抬头问她，“一周前，你叫我别碰你，是为什么？”

　　“我…血管，会疼。”
　　顾研蜷缩着，缓缓低下了头。

　　顾淮则先是惊讶地瞳孔微颤，然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是异性都不行，对吗？”

　　见她不回答，应该就是默认了。

　　顾研的情况，比他估计的还要糟糕。

　　“那我碰你的时候，血管会疼吗？”

　　“不会。”

　　顾淮则缓缓伸手，触碰着她的拇指，“这样碰，你排斥吗？”

　　顾研摇头。

　　顾淮则叹了口气，“顾研，你这样不行，你得过正常的生活。当然，我不是说你不正常的意思。而是，如果真的遇到了，我又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顾研觉得可以不接触。
　　哪怕碰上，只要没死，不过是疼而已，她能忍。

　　“顾研，你应该听说过脱敏治疗。”他托着顾研的右手，“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目前，我是你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过正常的生活吗？”顾淮则慢慢地摊开右手。“只要你想，就把你左手也放在我的手上。”

　　正常的生活？

　　顾研看着顾淮则的手，他手掌的纹路很清晰，只有简简单单的三条。

　　他的手指很长，无名指的第三关节处还有一颗棕色的小痣。

　　那颗痣，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研的手从牛仔外套里的口袋里拿出，顺着他的指尖，顾研的手落在了他的掌心。

　　顾淮则看见落在掌心的手，这轻轻托起的重量，怎么比细丝都容易折断。

　　他的眼睛注视着顾研的情绪，此刻的她异常乖巧。

　　终于，你落到了我的手里。

　　“顾研，为了方便治疗，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顾淮则心疼地看着她扣破皮的右手拇指。

　　顾研沉默，然后开口道：“高三。”

　　高三，顾淮则记得她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和别人打架斗殴。

　　那她就是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还有心思出去打架？

　　原本，顾淮则以为，顾研是抗拒他们之间的婚约，厌恶极了他的存在，所以故意找事好被退婚。

　　从她的角度看，当时她单纯地觉得，谁都不会娶一个麻烦回家。

　　她只是用自己的办法抗争罢了。

　　想到这里，顾淮则跪在地上，将顾研的手贴在自己的脑门，后悔莫及地说道：“对不起，顾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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