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得人间风与月

　　从昭王府出来，司空念鸢和尚可孤径直到了安家。
　　夜深人静，偌大的安府只有偏南的方向仍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火。二人施展轻功，三两下便落在了那屋子的门前，依稀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叹息声。
　　“安大人。” 尚可孤上前叫了声，只听里面的叹息声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一串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
　　“尚公子，司空姑娘。”
　　几日不见，安文瑞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不少，浑身透着一股疲惫，见了尚可孤二人，只侧了侧身子将他们让了进去。
　　看这屋子的陈设，应是一间书房。司空念鸢左右打量了一番，接着随尚可孤站到书案前。
　　安文瑞这边掩了门就回到书案后坐下，仿佛身上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他站立。
　　“安大人，事情已经办妥。”尚可孤朝安文瑞拱了拱手，言下之意是提醒他该结账了。
　　“嗯，”安文瑞了然地将案上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朝前推了推，“还望二位履行承诺，替老夫保密。”
　　尚可孤上前拿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几张银票，满意地将其合上，拱手道：“那是自然，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和师妹就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司空念鸢转身就走。
　　安文瑞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出来后，司空念鸢明显听到书房里有压抑的啜泣声……
　　他在哭什么呢？哭安然吗？
　　为了攀附昭王府而隐瞒安然病故的事，甚至不惜让尚可孤给安然尸身用药以保证其短期内不会腐坏，又让司空念鸢易容成安然的样子代替安然嫁入昭王府并在有限的几天内尽量多和顾辞疆培养感情。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顾辞疆对安然有情，对安家有愧……
　　安文瑞顶着被发现从而丢掉性命的风险费尽心机谋划，放在首位的从来只是安家和安家的利益，安然，明明好像并不那么重要。
　　对于这事，司空念鸢不好评价，只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师兄，你是怎么买通那个老大夫的？还有就是，今晚怎么不见顾辞疆啊？”
　　司空念鸢只负责嫁进去和顾辞疆培养感情然后装病，至于怎么出来全是尚可孤谋划的，司空念鸢一概不知，所以对于这两件事，她有些疑惑。
　　尚可孤取了蒙面的黑纱，开口解释道：“谁说要收买的？又不是只有你会易容术，至于顾辞疆，我让人散了白先生在临城的消息，他一听说就赶过去了。”
　　“哦。”不知为什么，听说顾辞疆为自己去了临城，心里腾起些莫名的情绪。可最终也只能叹口气，强迫自己将这些天的经历、将顾辞疆，全部忘掉。
　　毕竟，这只是一场交易不是吗？自己扮演的，还是一个可恶的骗子。
　　一路上心情低落，一到无相山便兀自回了房，却又是一夜未眠，早晨起来一直打着哈欠，两个熊猫眼把尚可孤吓了一跳。
　　“你昨晚偷鸡去了？”尚可孤说着递过去一个包子。
　　司空念鸢瞪了他一眼，又打了个哈欠后一口咬掉半个包子，意料之外的味道还行：“厨艺有长进。”
　　“嘿嘿，”尚可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山买的。”
　　“……”
　　看着司空念鸢一脸无语的样子，尚可孤表示自己也没办法，谁叫师父她老人家逞一时之快跟其他门派吵架被赶出来，还争强好胜地盘下这个山头，造成师徒三人现在可谓是负债累累，实在是请不起做饭的大娘。
　　刚进厨房就听到尚可孤在抱怨，无颜眸光微冷，却是风情款款地走了过去，一手搭在尚可孤肩上，一手幻化出一块帕子拎着抵在鼻尖，腰身一软就要往尚可孤怀里倒去。
　　好在尚可孤眼疾手快，抬手在无颜腰肩推了一把，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柳眉倒竖掐着腰就要开始骂人。
　　尚可孤无奈摇头，抓起桌上一个包子递了过去，开口道：“山下柳记的，还热乎着呢。”
　　闻言，无颜立马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扭着腰肢走过来挨着尚可孤坐下，接过包子后竟朝尚可孤的侧脸就吻了过去。好似料到了无颜会有如此举动，尚可孤身子朝后一躺堪堪躲过，而后又坐直身子端起身前豆浆。
　　无颜没亲到倒也不闹，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包子。
　　“师父，”司空念鸢也是十分无奈，“您老能不能有点师父的样子？”
　　“我哪里没有师父的样子了？”无颜满脸写着不服气，反驳道，“还有，我哪里老了，我这不是十七八岁年华正好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吗？”
　　额……
　　司空念鸢和尚可孤同时感到一阵恶寒。
　　貌美这点二人倒是没有异议，毕竟在尚可孤二十三年以及司空念鸢十七年的为人生涯中，无颜确实是他们见过最为绝色之人。
　　无论之前的男子装扮，还是眼下的粉衫罗裙，那张脸都是无可挑剔的。五官精致若经能工雕琢，双目盈盈若盛星河秋水，薄施粉黛则清纯如芙蓉仙子，浓妆之后又明媚艳过桃李。
　　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些，是故着男装不显羸弱，折扇一摇便是引人一掷千金的角色。而穿裙衫勾勒出其曼妙身姿则更是一绝，腰肢轻扭便尽是风情，平日里举手投足，哪怕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都能摄人心魄。
　　就算桃洛卿在无颜面前，也逊色不少。
　　可，十七八岁年华正好的小姑娘……
　　这十二个字没一个符合的好吗？
　　无颜具体多少岁不清楚，但就之前她喝多了自己说的，最少也是个好几百年的老妖怪了。至于小姑娘，无颜的性别至今成谜。
　　之前无颜还是个男子时，曾与尚可孤一同泡过温泉，确实是个男的……
　　可后来穿了裙衫，让司空念鸢为其添洗澡水的时候司空念鸢又十分肯定无颜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
　　不过无颜可没打算给他们答疑解惑，兀自吃完之后就要离开，不过被司空念鸢及时叫住。
　　“师父，”司空念鸢怕无颜脚底抹油开溜，便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看似撒娇，实则抓牢，“你看我和师兄昨天带回那么多银子，不如拿出那么一点点来请个厨娘好不好嘛？”
　　“小空空啊，”无颜一脸悲壮，“你也知道，为了让你们师兄妹生活得好点，师父我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买这个山头了，现在还欠着那么多钱，能省一文是一文，乖啊……”
　　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连表情都没变过！
　　这回司空念鸢可不会再上当了，软磨硬泡的就是不让无颜脱身，尚可孤也在一旁适时促一把火，最后终于把无颜缠得没办法，答应请个厨娘。
　　不过——
　　“你们得自己花钱请。”
　　自己花钱请……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钱全在无颜那儿！
　　本想着再争取争取，可无颜这回直接油盐不进，任二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无动于衷，最后只能将人放走。
　　“只能下次做完单子再想请厨娘的事了。”司空念鸢认命地坐回凳子。
　　“我看未必，”尚可孤一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每单的钱都得如数上交，这钱一旦到了师父手里，还是我们的吗？”
　　对哦！
　　到时候无颜来个抵死不认，谁都没办法。
　　“那怎么办？”
　　“如果不得不请厨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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