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

　　09
　　接下来的几天，万姐偶尔来守一下。有人抓着空子跑路，而白鲸老老实实地留在教室背单词。
　　而江陵总会在学校打二十分钟的篮球，等到白鲸出来后就和他一起回家。有时候是白鲸带江陵，有时候是江陵戴白鲸。碰上雨天没有骑车时，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这让白鲸感到舒心了不少，回家看到陈末和白鸿也没那么烦躁了。
　　最近白鸿异常老实，没有找白鲸任何麻烦。大概是好几次在路上碰到白鲸，而白鲸身后总会跟着江陵。他被江陵教训过两次，虽然心有不服，但该害怕的还是会害怕。
　　秋意渐浓，银杏泛黄，叶脉也承载着时光的痕迹。中秋将至，已经很久没有放周末的高三生已经在狠狠期待三日小长假了。
　　白鲸趁着课间去厕所时遇上姜嵩，姜嵩让他放假出去嗨一晚，到时有很多朋友要来。
　　白鲸摆摆手，说：“无聊，不去。”
　　“嘿我就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我邀请了江陵，”姜嵩打了个响指，“你猜怎么着，他答应了。”
　　白鲸疑惑：“你们很熟？你说了他就去？”
　　姜嵩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去不去就是一句话。”
　　白鲸白了他一眼：“你等我想想吧。”

　　诡计多端的姜嵩下午就给江陵发了个消息：“放假出来玩，白鲸也要去。”
　　江陵：“我本来要拒绝的……那白鲸去我就去。”
　　捧着手机歪嘴笑了下的姜嵩得意地挑眉，他就知道这招管用。白鲸说想一想，其实心里是要去的，八|九跑不掉。
　　果然，到了晚上，白鲸发来一个字：去。
　　漂亮。
　　得逞的姜嵩当即点了根烟，这是他向白鲸发出多次邀请以来，难得同意的一次。
　　当然，他也知道白鲸的性格，聚会什么的从不感兴趣。其实不去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次必须把白鲸邀请上，因为这次有个很特别的人物要参加。

　　假期如约而至，大家带着一沓试卷连人带包一起滚出校门。
　　姜嵩说的聚会就是今晚，嗨一晚过后大家各自回家各自过中秋。
　　“九点半点准时来啊，KTV的定位已经发给你们了。”姜嵩一边说着一边在教学楼下等赵琳妍，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楼梯间。
　　“嗯，走了。”白鲸受不了姜嵩痴汉的模样，带着江陵去车棚取车。
　　今天轮到江陵骑车，那天他特意在后座垫了些布，这样坐起来屁股不会这么隔应。
　　白鲸却说这布不要也罢。草莓印花谁受得了，好歹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大男孩。江陵却说没关系，这么拉风到自行车就应该配草莓印花。
　　白鲸坐在后座。这些天一同上下学，白鲸已经习惯江陵搭他的腰，他也自然地搭上了江陵的腰。
　　傍晚的风吹过，江陵到了自家小区楼下，并对白鲸说，待会儿出去玩时要不要一起。
　　白鲸坐在车上，伸长了一条腿支着地面，胳膊搭在车把手上思考两下，说：“可以啊，出门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好。”江陵咧着嘴笑着，一边往小区里跑一边回头说再见。

　　江陵万万没想到，自己仔细计算过的时间，按道理他们可以卡着九点半到KTV包间和姜嵩他们碰面，结果两个人下车之后就找不着路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马上十点。江陵和白鲸在不夜街转了两圈也没见着姜嵩说的KTV在哪。
　　姜嵩打电话过来催了。
　　“大少爷们，你俩是一起放我鸽子还是单飞了？”
　　电话那头很吵，有鬼哭狼嚎的唱歌声，还有喝酒碰杯的喧嚣。
　　“别嚎，赶紧下来接我们。”白鲸蹲得腿麻，站起身来那一刻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江陵。
　　江陵在一边也对着白鲸的手机喊：“来吧兄弟，过来接一接。我们没来过这地，分岔口太多实在不好找。”
　　姜嵩无了个大语，好气又好笑：“行行行，你俩在哪，我去接你们。站着在那别动啊，马上就来。”
　　“在一个手工坊旁边。快来，晚了我们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白鲸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望向江陵：“你说我们连路都找不着，干嘛要出来玩呢？”
　　江陵顺势搭上白鲸的肩：“嗨，好不容易放假，出来放松一下呗。”
　　“那个，你是怎么和姜嵩认识的？”这个疑问困扰在白鲸心里很久了，这总算是想起来问了。
　　江陵：“初中时一个学校的，不同班级而已。要说正式认识的话，就是开学前吧，我找的他。”
　　白鲸：“你找他？你找姜嵩，然后打听我……”
　　“嗯？”江陵看着他，挑了一下眉，勾着嘴角一笑。
　　“你什么烂表情？”白鲸瞪着他。
　　“没什么，笑一下嘛。”
　　“那你在心虚什么？你都敢向姜嵩打听我了，就不敢让我问啊。”
　　“我就知道姜嵩会出卖我，”江陵愤愤道，“我向他打听你，就是想好好了解你。”
　　“为什么？”白鲸追问。
　　江陵偏过头看着小街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那边挥挥手，喊了声：“这里！”
　　原是姜嵩来了。白鲸朝那边看去，眉头忽而一皱。因为来的不止姜嵩，还有九班的林雾华。
　　姜嵩带他来干嘛，搞事吗？
　　“走吧两个大神，以后找地记得抬头看一看啊，这一片的KTV的招牌搁楼上的。”姜嵩招招手，带着他们走。
　　林雾华脑袋上兜了个帽子，帽檐刻意压低。尽管如此，白鲸还是能感受到林雾华看着自己的目光。
　　浑身不自在。
　　江陵走了两步，发现白鲸还傻站在哪，过去拉了一把，说：“怎么了，腿麻了走不了了？”
　　白鲸偏过头去，与江陵对视。短暂的三秒里，白鲸才算是清醒了过来。这次，还不等江陵搭上自己的肩，白鲸难得主动地去挨着江陵，两个人的胳膊隔着布料若有若无地碰撞。
　　江陵敏锐地察觉到了白鲸的不自在。朝前看时，才发现姜嵩身边还有一个人。
　　“谁啊这是，好眼熟哦。”他小声嘀咕着。
　　四周是属于夜市的吵闹，说话要靠互相吼。白鲸也没有听见江陵的嘀咕，只是努力回避林雾华时不时转头回望的视线。
　　白鲸不自在，江陵也不舒服。他也不是傻子，明眼就能看出那人一直在找机会看白鲸。

　　“诶我的歌我的歌！”姜嵩左脚踩右脚蹦过去，拿过话筒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蓄势待发。
　　包厢里灯光扑朔迷离，炫彩夺目。白鲸第一次来这，十分非常超级不适。他坐在沙发角落，一边忍耐着姜嵩的鬼哭狼嚎，一边埋头刷手机。
　　桌上有小点心，江陵捧着一块小蛋糕用勺子挖着吃。姜嵩的魔音入耳让他一边难受一边笑个不停，还举起手机录像。手边搁着几瓶像饮料的酒，江陵开了一瓶灌了一口，咂咂嘴回味，这玩意真的很像橙汁。
　　包厢里大概有十来个人，多是姜嵩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江陵扫了一圈，感觉都很眼熟，但就是不认识。细想起来才知道，这是经常迟到被教导主任抓着站在教学楼前做“展示”的那拨人。
　　有几个人也知道江陵，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江陵也是礼貌回应。
　　他的注意力除了小蛋糕，还有白鲸。算了算时间，该喝药了。
　　正准备起身时，林雾华从他面前走过，径直来到白鲸跟前，弯下腰来好像说了些什么。白鲸抬起眼皮看了他两眼，然后慢吞吞地起身。看样子，林雾华要带着白鲸出去。
　　干嘛呢这是。
　　江陵也起身，拦着白鲸。疑惑还没问出口，白鲸先摇了摇头。
　　若不是江陵瞥见白鲸紧握的拳，单看他一脸的淡然，江陵还差点放松了警惕。
　　张口欲还，纠结片刻，江陵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待会儿来找我，我给你喝药。”
　　“好。”白鲸淡淡一笑。

　　穿过深色的走廊，往右手边拐进去，就是一个小但通风的阳台。阳台上搁着几盆活得还行的鸭掌木，角落里丢着两三支烟头。
　　护栏很干净，地板也没有积灰，看来这里还有不少人来。可白鲸不喜欢这，单纯是因为他要和林雾华挤在这个小空间里。
　　林雾华胳膊搭在护栏上，微微仰头迎合着吹来的风。白鲸退在离他三步以外，踹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着拳。
　　他大概能猜到林雾华要和他说什么，不知为何就很紧张，偏偏还要在脸上表现出淡然。
　　“抽烟吗？”林雾华指尖挑开烟盒盖子，递给白鲸。
　　白鲸拒绝：“不。”
　　林雾华只好自己捏出一支，叼到嘴边，熟练地点火，深吸一口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有事说事。”白鲸受不了烟味儿，毫不客气地皱眉，用手扇着鼻子周围。林雾华手指夹着烟，见状便将手垂下，避风。
　　“首先，我很抱歉。之前，我承认我眼拙，忽略了你的示好。”
　　白鲸面不改色，毫无波澜。他就猜到林雾华会来一个这么俗气老套的开场。
　　“怎么说呢，和袅袅分手之后，我才知道，你真的是一个温暖而又细心的人，”林雾华转过身来靠着护栏，没有拿烟的那只手插在上衣兜里，“白鲸，如果可以，我能答应你的告白。”
　　白鲸移开视线，望向别处。说实话，他打心眼里想给林雾华一个大巴掌。
　　“我想，去年夏天早已结束了吧。”白鲸叹了口气，感觉风大得已经把他的尾音给吹跑了，不禁抬起手来拉上外套拉链。
　　“现在是秋天，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林雾华侧过脸去感受了下背后吹来的风，想抽烟却抬不起手。
　　白鲸：“你的意思是，你和顾袅袅分手了，就来找我对吧。我真是何德何能做林大少爷的备胎。”
　　林雾华皱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
　　“白鲸，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林雾华也是比白鲸高了一个头，可白鲸还是扬着下巴看他，“我想你是个明白人，当我收手不再付出任何行动时，你应该明白，我已经将你包括你的一切放下了。你不是那个让我感兴趣的人，我也不是那种很无聊，明明知道对方没有考虑过我但还是要厚着脸皮往上凑的人。”
　　林雾华兀自笑了两声，最终还是迎着风抽了口烟。指尖的香烟忽明忽灭，最后还是忍心掐灭，丢到地上。“你瞧，你不喜欢烟味，我为你灭了眼。正如你追求过我，我为你而放弃了顾袅袅。白鲸，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喜欢的残留。”
　　“我去你马的，能不能要点脸，”白鲸这是真的怒了，“你不用吧自己抬得很高，我也没有怎么贬低你。我承认去年的夏天的确是对你心动，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好歹真的很让我寒心。”
　　林雾华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白鲸继续：“我也没有要求你为我放弃什么，你和顾袅袅在一起以及到最后的分手和我一点关系耶没有。林雾华你不用自作多情，我能因为你敷衍的外表一时喜欢你，也能因为你让人恶心的态度讨厌你。我向来是个无所谓的人，既然你能一次次地忽略我，我也不会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一席话疯狂输出，风被迫小了一阵。
　　两个人对着站，沉默了很久。
　　姜嵩总觉得当初白鲸追求林雾华不够大胆，实际上是白鲸在小心试探，总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帅而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后来林雾华特意在白鲸面前官宣自己和顾袅袅的关系，白鲸彻底看清了林雾华是一个怎样的畜牲。
　　他可以随意践踏白鲸的温柔，可以对白鲸实施冷暴力，也可以吊着白鲸，不喜欢也不拒绝，害白鲸等得好苦。
　　正如白鲸所说，他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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