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

　　英语老师其实一直就在七楼的老师办公室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她找了实习生们当关主，自己则站在高处运筹帷幄，俯瞰众生。

　　年晞他们小组第一个赶到七楼，最后一关，大家排队依次参加英文快问快答，回答错误直接淘汰，还有附加条件，心里必须默念时间，要在一分钟的时候喊停，前后误差不能超过5秒，至少2个同学完成才算顺利通关。
　　考验的是大家一心二用，一边要回答问题，一边要心里默念计时，及时喊停。

　　第一个同学过了10秒才喊停，第二个又快了6秒，好难。

　　章夏和年晞排在最后面，年晞拍了拍范淼肩头，小声跟她嘀咕了两句，章夏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前面全军覆没，最后两位淡定自若。
　　关主噼里啪啦地用英文问问题，章夏答得流利无差，问题都很简单，难的是计时。
　　前面完成的同学都在围观，为章夏捏了一把汗，有些不安分的想去偷瞄时间，又被关主犀利的目光洞察阻止。冷不防年晞轻咳一声，章夏喊停！
　　Yes！成功了，刚刚卡在59秒，perfect！办公室一阵欢呼雀跃。

　　终于到年晞了，英语老师临时起意，自己来出题。
　　“NO.1，早餐快没了，猜一个英文单词？”
　　计时开始！
　　早餐breakfast，快没了，fast没了，年晞脱口而出：“break！”
　　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美女姐姐，对年晞忍不住的赞许一笑，暗地咂摸，不如再加点难度！
　　“NO2，Good morning！”
　　年晞愣了一秒，左边眉毛无心一挑：“？？”
　　老师补充：“猜一个中文姓氏！”
　　早上好，猜姓氏？周围一圈同学都面露思考状，脑袋里的小马达呼啦划拉转起来，恨不能把百家姓从头到尾背一遍！
　　年晞合手闭目，一边默数时间，一边飞速地分析题目和姓氏的关联，四海八荒仿佛只剩他一个人，空间压缩颠倒一点点向他靠近，他安静地等待那条胜利之线向他靠近，他喜欢这种感觉，压线过关的刺激，全身的细胞都在蠢蠢欲动，每一个毛孔都胜券在握！
　　倒计时
　　3
　　2
　　1
　　年晞嘴角微微一勾，“谭！卡——”
　　计时器同时捏紧，一秒不差，回答也正确！

　　完美！

　　一旁埋头改作业的其他老师，还有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甚至路过的快递小哥纷纷驻足回望，被这边的突然爆裂的尖叫喜悦嬉闹感染，仿佛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

　　英语老师爽利地自掏腰包请第一名的小组喝汽水。

　　橘子味的，大家兴奋地打着嗝。此起彼伏。

　　还有没反应过来的小女生在小声嘟囔：“Good morning为什么是谭啊？”
　　被问的那个也摇摇头。

　　章夏悄咪咪凑过去，说： “拆字，谭——西方言早！”

　　几道阳光从窗棱缝里透进来，斜插在地板上、办公桌上、窗边的绿植上，照得每粒尘埃仿佛都被镀上一层金光，像一团萤火虫似的聚在一起发光发亮，一闪一闪簇拥着咧嘴而笑的年晞。

　　卢玉庭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平时年晞不是板着脸就是被他惹怒，今个儿还是第一次见他笑。他牙齿很白，上扬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让人看着就想跟着笑，眉眼间写满了轻快的小调，仿佛有人用口哨在吹奏 Befour的那首《How do you do》。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章夏又被史老师叫去办公室改作业了。

　　今天史先生并没有点咖啡，垃圾桶也收拾干净了。

　　章夏跟往常一样坐在他办公桌对面，史先生老师几番抬头，欲言又止，琢磨着怎么开口。

　　章夏也觉得史老师今天怪怪的。

　　“整个16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学习认真，态度端正，还写得一手好字。”史老师鼓起勇气说。
　　这样一顿夸赞，很明显就是想逮着一只羊使劲薅吧，不就是想哄我以后一直帮你批改作业么，小事，我其实挺乐意的。

　　“谢老师夸奖。”

　　“你没考上火箭班也是好事，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嘛。”史老师话峰一转，章夏有点措手不及，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初中毕业......也只是刚刚脱盲，高中和大学学到的东西，才是以后几十年人生的真正收获。 10年后，谁输谁赢，方能见正章。到那个时候，你再回头看，中考成绩就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自己要赢的，永远是自己，不是别人。“

　　史老师莫不是看多了朋友圈鸡汤文，突然想找人讨论人生？章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脱盲？“章夏苦笑道。

　　感情我寒窗苦读了9年的义务教育，在您眼里就才刚刚脱离文盲！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悲愤呢？

　　史老师犹豫半天，“嫉妒就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改成了：“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要相信凭自己可以赢！“ —— 而不是非要踩着别人败。

　　史老师说的很隐晦，似乎在暗示什么，对于这个得意门生，他多了几分耐心和谆谆教导的意味，又怕说的太直白伤了她自尊，每句话腹稿都打了好几版，才谨慎出口。

　　“哦！”章夏听得云里雾里。

　　末了，史栋又加上一句：“周六学生会的复试好好加油！年晞也入围了！“

　　章夏面色几变。原来如此。

　　她想起英语定向运动最后一关的时候，年晞小声跟她说，大鱼际往下两指处脉搏跳动最明显，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可以用脉搏跳动来计时。

　　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也没违反规则。年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她章夏，不再是16班最优秀的那个人。

　　习惯了众星捧月，很难逃过嫉妒的魔咒。

　　况且，年晞总是看起来那么轻松。

　　那么轻松就能考第一，火箭班的资格说不要就不要，那么轻松就能得到学生会的机会，那么轻松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明明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还换不来跟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 为什么？年晞的申请表不是弄污秽了，被郑老师扔掉了么？“章夏越想越不甘心，话说完就后悔了。

　　史老师还以为自己点拨到位，聪明人懂得都懂，感情刚刚都在对牛弹琴，敲两下桌子，提高声调： ”你怎么知道年晞的申请表被弄脏了又被扔掉了？“

　　“我.......我听说的......班长，恩，覃喆跟我说的！她通知我复试，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复试呢！”章夏涨红了脸有点语无伦次，史老师语重心长摇了摇头，叹口气让她先回去。

　　一出办公室门，章夏就被覃喆堵住了。她刚好来送个材料，没想到无心插柳破案了。亏她跟章夏都是班委共事半年，怎么也不愿相信章夏为了竞选会做出这种事，一把把章夏拉到楼栋口没人的地方，质问她：”我可没跟你说过年晞申请表被弄脏的事！“

　　她为什么要撒谎骗史老师，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章夏不理她，继续往教室方向走。

　　覃喆追上去：”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我不希望同学之间公平竞争还有这种放暗箭的事，太恶心了！“

　　章夏怒目回头，倔强地盯着她：“我没有！”

　　覃喆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好，我也不想冤枉你，你跟我一起去申请调监控，要不是你干的，我请你吃饭赔罪！”

　　章夏僵持着不动，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豆大的眼泪就掉出来了！恰好一群男生打完球，三五成群往这边走，哎呦，班长大人跟学习委员吵架，这是马头上长角——真稀奇呀！

　　几个男生走近了瞅见章夏梨花带雨，不免同情心泛滥，纷纷想劝，邵碧波第一个开口：”啧啧，班长大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章夏大大这么好的人，又能有什么错呢？得了吧，你就别老拿班长架子压人哈！“

　　覃喆一个飞脚过去：”滚！“

　　人越围越多，大家七嘴八舌都在问发生啥事，覃喆不发话，章夏抹了抹眼泪，收了收情绪，哽咽到：“你不能因为我被选上了就怀疑我，我再说一遍我没有！”

　　覃喆一脸懵，但是耐不住章夏哭得委屈极了，也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好人了。但刀子嘴豆腐心的一贯作风，让她忍不住继续回嘴。

　　”行了，别吵吵了，是我干的，跟章夏无关！“卢玉庭这话一出，覃喆惊掉下巴。

　　她脑海里跟放电影似的前情回顾，一幕一幕试图理出个前因后果，虽然很不可置信，但是他总是捉弄年晞，搞脏他一张申请表，不是也合情合理吗？

　　”真的是你？“覃喆竟无言以对，这么无聊的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多大点事啊，是我是我就是我，我就闲的，行不！“卢玉庭切一声，没事人一样就走了，嗨，这么口小锅，搞得鸡飞狗跳的。

　　覃喆顿时尴尬得下不来台，还好身为班长早就锻炼出能屈能伸的城墙脸皮，立马大大方方跟章夏道歉。两人从剑拔弩张顿时切换成亲密无间，话说开，啥事没有，覃喆搂一把章夏的肩膀，“今晚晚饭，我请了！“

　　这一波小插曲就这么过了，走远后，超仔忍不住捶卢玉庭肩头：“你又干了啥坏事呀？也不叫上我！见外了是吧“
　　卢玉庭轻笑一声：“谁知道呢，他们说干了啥就干了啥呗！“

　　超仔继续调侃道： “哎呦，英雄一怒为红颜啊？”

　　卢玉庭莫名其妙：“少扯蛋！”

　　作为当事人的年晞事后听覃喆提起，不禁替章夏义愤填膺，人在教室坐，祸从天上来呀！ 卢玉庭简直就是个傻叉，二货，无聊分子，闲的蛋疼！无缘无故害章夏吃了颗冤枉果，而那个二货居然也不把自己的申请表毁尸灭迹得干净点，他打心里还真的不想参加这个竞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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