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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9
临近期末,各科老师都在准备收尾最后一点新课程,抓紧上完新课才好开始单元复习阶段。
一整天下来,就连榆音都觉得眼睛有些酸。
她抬头,前排大多还坐在位置上同学像是清晨被霜冻覆盖的绿苗,弓着腰背东倒西歪,被吸干了灵魂般。
宁向纾则正为跟裴述舟的期末赌约而奋斗。
榆音垂眼拆了包湿巾擦手,随后又摸出一管黑色的护手霜。
寒冷的北风从大敞着的窗户中涌进教室,一抹清淡的烹茶香乘着风扩散,飘向身旁的少年。
榆音眸光一转,拧盖子的手顿住。
梁时隽略微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身子大半正对着她,长腿大剌剌地歪放着,蓬松的短发被风吹得轻晃翘起。
榆音眼睫掀起:“你要么?”
她拿着护手霜的手朝他递近了些。
梁时隽耸肩一笑,丝毫不客气地把手往她眼前一伸,摊开手心。
榆音手上还有些滑,两下转下盖子,在少年手心挤了一枚硬币大小的护手霜。
少年的手掌宽大,指甲也修剪的干干净净,指骨要比榆音要长出一截。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爱美,都希望自己和漫画里的人物一样皮肤白、腰细腿细,脸还要小。
榆音盯着梁时隽那颇为完美的双手出神,却猛然发现他的右手手心有一道颜色极淡的长疤。
刚开始榆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又一次看清。
疤痕从中指掌关节一路向下延伸,足有七八公分,深深划开掌中的三道清晰纹路。
那是本该不存在的,异样、违和,又无法弥补。
女孩秀气的眉头不受控地蹙起,直至梁时隽轻握起右手,才把她的神唤回来。
看榆音皱眉,梁时隽敛起笑坐直了些,喊了她一声。
榆音反应过来眉头蓦地舒展开,似乎是为了掩饰,声音有些许生硬:“怎么了?”
梁时隽还未出声,前门忽然有一道洪亮的男声喊:“榆音,有人找你!”
这一嗓子吼得榆音耳骨猛跳了下,就连前面的宁向纾都停下笔抬头看了眼。
榆音朝前门看了眼,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梁时隽。
少年向前俯身,把护手霜从榆音手里拿走拧好盖子,声音温柔:“去吧。”
榆音微微颔首。
在末排的位置上看不到门口的究竟是谁,榆音向来跟外班的同学没什么交集,会特意来找她的,大概只有一个人。
原翊抱着胳膊靠在前门的墙上,难得没有扬着笑,漆黑的眸色浓得快要化水。
榆音看见他这副样子时就确认,这人平时的阳光开朗多半是装出来的。
大概是和宁向纾待久了,对于没什么好感的人榆音也难露好脸。
女孩表情冷淡,声音也疏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原翊掀起眼帘,盯了她一会儿说:“听老师说学校附近有人勒索抢劫,所以过来问问你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回家。”
跟梁时隽比起来,原翊对榆音包括榆家的了解要多得多。
先前在来南安的车上,兰晓云千叮万嘱让他跟榆家的掌上明珠搞好关系,不过当时原翊对此态度敷衍轻慢。
是在榆家门口见到榆音那瞬,他才改了主意。
榆音抬手捋了捋被风吹起的碎发,拒绝地干脆:“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
“还有其他事情吗?”
原翊向来对他哥喜欢的东西好奇的紧,主动示意接近榆音,却接二连三被泼冷水。
他了然。
榆音从一开始就选择的是另一条路。
而那条路上,完完全全,拒绝他的进入。
榆音被原翊盯得不自在,见他不说话,转身想走。
“原来你跟我哥是同桌啊?”原翊语调中透着浅浅地不屑。
榆音停下步子,重新看向原翊。
提到梁时隽就愿意跟自己讲话了?
眼前的少年赫然笑出声:“你跟梁时隽关系那么好,怎么对我就这样?他跟你说我坏话了?”
榆音不理解原翊跑自己这追求什么一视同仁。
先不说以梁时隽的性格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可能性有多小。
榆音背着光,好笑问:“你做了什么事会担心被人背后说坏话?”
原翊眯了下眸,盯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长相却分外乖巧的女孩。
半晌,他佯作无奈:“看来是榆大小姐本身对我有意见。”
真会给脸上贴金。
她不在意,何来的意见?
榆音付之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大人关系好就够了。”
借住也好,帮忙办理转学手续也罢,那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在榆音眼中跟宋琢玉这么多年做的公益没有任何区别。
原翊忽然伸手拉住榆音,俯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压得低沉:“如果那天是我先接到你,我们的关系会比现在好吧?”
扼在手腕上的手用力收紧,榆音吃痛皱眉,声音却格外冷硬:“不可能。”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腕上的力道卸掉。
原翊黑着脸看榆音嫌恶地拍了几下袖子,仿佛他是灰尘脏污般。
榆音一脸“你有病”地看着原翊,眸光像半夜结了冰的清波。
“那天他为什么会在大门口,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吧。”
说完,榆音也不再看他,甩手直接走回教室。
榆音冷着脸回到无人的座位,同桌的少年也不在座位上。
宁向纾视线紧紧跟随,很快便察觉到榆音的异样情绪:“发生了什么?刚刚找你那男的是之前在一班门口站在关佳禾旁边的那个吧?”
教室的窗户已经关上,微微泛黄的中央空调运行吹着暖气,班内谈笑声不断。
女孩淡淡哼了声,把袖子往上卷了些,露出一半小臂。
宁向纾一看就奓毛了。
榆音皮肤莹白细腻,上下对比,衬托腕上的一片通红格外严重。
两人都没注意到,梁时隽从后门进来。
少年拖过椅子坐下,声音冷冽问:“怎么弄的?”
榆音捩眼望向梁时隽,突然明白了刚才原翊为什么突然拉她。
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差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她一个生人都被牵连其中。
榆音把袖子拉下来,对宁向纾笑笑说:“我没事,你写题去吧。”
宁向纾的目光在身后两人中徘徊,很快,点了一下头。
榆音桌上还摊着地理书,上面凌厉锋芒的字迹很难让人想象到字迹的主人是个长相极为乖巧的女孩。
女孩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是看见了吗?”
怎么弄的。
是原翊因为看见他出去了。
故意的。
梁时隽额角的青筋暴起,眸子沉得骇人,他盯着榆音清澈缀光的眼睛。
半晌,他遏制住暴动的情绪没在女孩面前发作。
“抱歉。”少年喉结滚了下,声音低沉愧疚。
榆音看了他两秒,忽然说:“原翊来问我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拒绝了”,榆音无所谓地勾唇,又说:“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三句话,把梁时隽摘得干净。
榆音想起原翊刚才说的话。
她和梁时隽关系好……么?
她只是比别人多知道那么点事情,一些梁时隽绝对不会跟别人提起的事情。
非要说起来,原翊才是契机。
“刚才你想说什么?”榆音把桌上的东西略微整理一下,留出一块地方,摊了张新刊报纸。
梁时隽皱着眉,心情并没有因为榆音漫不经心的态度好起来。
少年第一次有了清算的念头。
仅仅是因为女孩手腕泛红。
时间分分秒秒流过,少年沉默片刻,等到榆音以为他不会回复她时,身旁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两人间莫名僵持的气氛。
“刚才想说,我同桌照顾人的确很周到。”少年又恢复成先前轻描淡写的样子。
榆音微滞。
若是之前,那大概就是指第一天吃饭和给他涂护手霜这两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多了刚才的岔事,现在听来又似乎多了层意思。
平淡苦涩的生活,忽然多了些东西,仿佛是天翻地覆的前兆。
梁时隽不像是个会吃闷亏的人,他愿意忍自然有他的理由。
只要自己不被牵扯其中,那她就没理由插手。
但榆音算的很清楚。
她轻飘飘朝梁时隽投去一眼,从包里翻出手机,将校服袖子往上一撸,对着那处未消的红色,拍了张照片。
“太惯着他,也不好。”榆音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平静地论起好坏。
梁时隽差点忘了,太阳与阳光同样有致死的能力。
向阳的背后,未必是生。
临近放学,晚自习安静的教室里,不知道是谁忽然激动出声:“外面下雪了!”
“哇!”
“没下雨!真的是雪啊!”
榆音闻言一同望去,漆黑的空中影影绰绰飘下雪花,不大却也足够引起众人沸腾。
下课铃刚响,教室霎时只留下几个人。
教室外的长廊挤满人,宁向纾回头问榆音:“音音,你给阿姨打电话喊她来接你吧?”
雪花落得突然,榆音头微微一歪,叹气说:“我妈跟朋友去燕平了,后天才回来。”
看她这样子,宁向纾猜:“榆叔叔又出差了?”
榆音无奈笑下,点头。
梁时隽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榆音桌上:“我去打车,你在教室等会儿。”
榆音瞧了眼桌上包装完整的一次性口罩,伸手拉住少年的衣摆。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
榆音把几本书装进书包,抬眼刚准备开口就见宁向纾笑眯眯说:“去吧去吧,我很放心。”
不想解释……
榆音把口罩围巾戴好,穿着身白色的棉袄,活脱脱一个成了精的小雪人。
两人一黑一白,并肩而行。
宁向纾看着他们的背影,晃了晃裴述舟,“看啊!”
裴述舟:“看什么?”
宁向纾:“这就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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