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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噩梦,是指什么?
林听南在开往市区的路上,这样问身后那个满眼都是忧心忡忡的男人。
面前横亘了几辆升起浓烟的私家车,她皱着眉快速转动方向盘躲过,可那辆突然被破开的车门还是猛地撞向这辆被各种各样的血手印浸满的警车,驾驶座摇摇晃晃跳下一个男人,随之,身后流淌着新鲜血液的女人无力地跟着他的动作从驾驶座滑落到地上。
警车倏尔颠簸了一阵,林听南握紧了方向盘,各种鸣笛声以及打开车窗破口大骂面前精神失常的怪人的男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喧哗的声墙,可是越过这道声墙,林听南还是听见了被她碾压在车轮之下那个女人骨头断裂的声响。
她脸色苍白地踩下刹车,透过那层早就肮脏不堪的车窗向外看,从驾驶座跳下的男人用那张青灰色的脸看向地面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晦涩的瞳孔毫无感情波动地移向前方,右颊处被剥开的血肉,缠绕了几处连串起来还未坠下的血丝,伴随着萧瑟的秋风,他缓缓转动了一下脖颈,眼白被充血的瞳仁直直地凝视过来。
林听南慌忙收回目光,在窗前那辆灰色夏利缓缓启动的时候,她迅速地踩下油门,警车卷起满地的尘埃扬长而去,猛地扑来的男人在空中只留下了一个狰狞的血色虚影,以及透过车窗的缝隙都能蔓延进来腥臭气息。
从北郊到市区这一条路并不好走,一向无人经过的高速却爆满,有几辆违反交通规则的车蔫蔫地停放在路边,车头处不断向上翻腾着浓烟,有几辆私家车摇摇晃晃地向前方开着,可是却像寻查不到不远处的护栏,直直地撞向,接着巨大的冲力带动整辆车翻下高速,轰鸣声霎时四起,人群闹哄着从高速路口处的轿车下来,几分钟的时间,一些血色轮廓从另一辆车出现之后,四溅的猩红伴随着蔓延进上空的恐惧,人群再度尖叫着跑进车里。
阴沉的灰色天际,卷动着这座城市诡异的血腥,不住向外,一圈一圈渗动着。
林听南心有余悸地躲过几个扑张着血津津的双手嘶吼过来的怪人,用力地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驶进了另一条通往警局的公路。
“李永钦。”
她有些气息不稳地侧了侧头,“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切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车窗飞逝而走几个扒向警车却被超高车速卷走的血色人影,李永钦紧皱着眉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落在手边的血迹。
怎么可能?
他头疼地捂住脸,唇边的炙热空气穿过手指的缝隙传出
明明,
明明都已经全部清理好了。
为什么?竟然还会在市区发生了暴动……
李马克微喘着气,车窗不住被车外扑来的浑身都是鲜血的怪人发了狠地碰撞,已经裂开了一道很小的缝隙,沾染着几道血痕,留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印记,他靠在身后的座椅靠背上,一路上的惊险场景根本没有办法让疯狂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你他妈在尔山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扯过李永钦的脖领将他拽到身前,一双因为愤怒而猩红的眼眶紧紧盯着身前那张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的脸,胸腔带动的愤怒让他想现在就把这个男人扔下车丢到那群怪人窝里去!
“马克!”
林听南回头,双眉紧蹙,眼神示意他不要这么冲动,李马克烦躁地松开他,又头痛地靠回到身后的靠背上,“一路上遇到多少这样诡异的怪人了,穿过北郊的那条高速已经完全混乱了!为什么那些人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又为什么那些人受到攻击、甚至是枪击都不会感觉到疼痛!?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完全超过一个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了,暴动、混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无法去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甚至,连它的源头、它的由来是什么都摸不清。
林听南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她强撑着镇定躲过几头奔来的、浑身都是鲜血的怪人,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但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现在无比紧张的心情现状,“李永钦你听着,我们现在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平复一下心情,但到达警局之后,你必须要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些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她紧紧地盯着后视镜那张双目凝重的男人,“是因着什么开始的,这一切传播的源头又是什么,以及,到底要怎么才可以结束。”
“李博士,你最好能看清眼前的形势,别说谎,不然对谁都不会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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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砰!”
金道英面不改色地对身前穿着黑色警服的,如果还能称作是往日一起共事过的警员脑袋上补了三枪,血腥味在这一方区域毫无预兆地炸开,身前那个浑身都是腥臭味的男人在下一秒,收起了血唇边的獠牙,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整个警局大厅已经完全乱作一团,穿着警服的警官和各种各样来报案抑或做笔录,却被混乱卷进的无辜民众正在尖叫着、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向四处奔跑着,白色的瓷砖上躺下了数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血肉模糊,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金道英皱着眉躲过几具向他扑来的躯体,他在警校上学时近身格斗术是强项,此时轻轻巧巧地制服住几个再次奔扑过来的怪物,右手从腰际摸出手/枪,干净利落地向他们的头颅处扫射了几枪。
一小时之前,对于杀个怪人还犹犹豫豫地金sir,此时的警服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血迹染脏,环境能造就人的性格,也能迅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句话是真不错,以前,不管是担他老师的杨局还是作为师妹的林听南总是会说他性格软,连同压来的犯人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这样极易被人拿捏,干刑警这一行是大忌的,可是现在——
金道英回头看了眼映在镜子里的人,脸上被四溅的鲜血侵占,指尖的血液在一滴一滴缓缓下坠,只剩下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在外露着些寒光。
已经完完全全的,是个杀人都不会眨眼的警察了,如果现在的他还能称得上是警察的话。
这一切都开始的太过于蹊跷。
这个快速改变他性格的大环境,变更的太过于蹊跷。
清早紧急出警N高的六位警员,回来的时候,三位都负了伤,手肘、脖颈,甚至右侧脸,均是血淋淋的血痕,市中心医院就落座在派出所几百米处,三位警员没有出动专门的警车,只是安排了四位警员随同,但是三位受伤的警员跌跌撞撞地走到派出所大堂时,晃动的步子让整个身体的重心不稳,最后,摇晃着跌倒在了金道英的视野前方。
那是金道英第一次遇到那么奇怪的情况,地上那位额角被磕出血的警员了无生气地躺在地板上,紧贴着地面的脸让金道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看见头颅处渗出的鲜血不断向前蔓延跌进着,一滩刺目的血迹缓缓从四周裹住了他,金道英慌乱地摸出手机,拨打了120的急救,指挥一旁跟来的警员把三个受伤的警员抬到担架上。
但就在门外的响着紧急鸣笛的警车打开后车厢,两位男警员把病患抬进的时候,那张本是紧闭着的双眼猛地撩起,深灰色的瞳仁紧紧盯住面前露出欣喜之色的同事,却在他还未开口说出询问话语的时候,鲜血已经高高溅起,飞溅出了这带地区的混乱与恐慌。
同某种病毒一般,从警局外,迅速蔓延到警局内,似乎是以每个惊呼尖叫、血淋淋布满全身的被咬者为载体,带动起了一警局的血腥。
已经快要退休的副局长,到刚刚入局的小警员,一个小时之内,这场暴动平等又残忍地波及到了每个人,毫无预兆。
金道英不知道应该把这场暴动称为什么,但短暂却又迅速地将人们从一个和平安定的结界里剥离而出,血淋淋的尸体和现实带给他的,只是无尽的惶恐与无力。
身侧跑走几个惊慌失措的妇女,尖锐的女声划破空气,金道英很快拾回了情绪,抬头看向身后紧追而来的狰狞尸体,他没有犹豫地举起右手,精准地射向了怪物的头颅。
“砰!”
巨大冲力的带动下,怪物精准地被击倒在地。
身后那两位妇女后背被吓得猛地一颤,回头看向身后已经失去攻击能力的怪物,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丝从死里逃生的惊喜,急忙向金道英道了一个谢,向前小跑着逃命了。
金道英擦了擦溅在唇边的血渍,把另一把手/枪上了膛,手/枪巨大的声响吸引匍匐在周遭的怪人缓缓靠近,上至最高层的六楼,下至一楼大堂,像是某种聚众一同狩猎,只等食物出现的捕食者一样,密集的脚步声从最深处一寸一寸跌进,数量很多,金道英能感受到脆弱的楼板在剧烈地震荡着。
他小心敏感地视察了一圈四周,在视线里多出那些失神可怖的怪人时,迅捷地解决了几头扑来的尸体,钻进了二楼的广播室里。
二楼的小组会议室有两间,但这些日子因着尔山以及郑氏夫妇牵扯到的一系列案件,二楼的那两间小单间已经不够分割而开的几组小队开会,林听南征用了二楼这间快要沦为仓库的广播室,房间正中架起了一张小桌子,上面还乱糟糟地摆放了几张A4纸。
金道英蹲在门口感受着门外的走廊中的游荡声缓缓弱下,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插上锁站了起来。
“砰!”
突如其来地,像是猛烈撞击门板的声音让他又高度警惕起来,他下意识地握紧别在腰际处的手/枪,紧蹙着眉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循着声音的来源,目光定格到广播室里屋的那扇小门上。
纯色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极其高大又有些熟悉的虚影,金道英看的不真切,他只能听见一阵急切的嘶吼伴随着门板被撞击的砰砰声在寂静的上空回荡,门外似乎又聚集起了一阵一阵游荡声。
从额角滚落下来的汗缓缓渗进他的右眼里,带来一阵难捱的酸痛,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捏紧了手里被汗浸满的手枪。
“是谁在那儿?”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那个庞大的虚影微微一怔,紧接着,像是寻到了某种等待已久的猎物一般,脑袋再次猛地撞向那道磨砂门,“砰!砰!砰!”,似乎是已经被撞出了血液,浸染的一圈磨砂泛出了暗红色的光。
金道英深吸了一口气,他把手/枪举到眼前,缓慢又小心地向那扇门靠近着。
他的手已经慢慢地摸到了门把,大脑把他可能会射杀死即将出现在面前怪物的场景演示了数十遍,却在他转动手腕,缓缓打开门,那张已经完全失去神色的、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时,紧握着手/枪的手像是被人用力掴住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杨……杨局……”
两鬓苍白的头发被血液溅起,泛着狰狞刺目的红,被皱纹爬满的褶皱顺着额角的弧度缓缓爬到眼旁,那双每每看见他都会笑弯的眼睛,此时被灰色的瞳仁厚厚地裹住,失神一般地看向他,愣怔地转动了一圈脖颈,紧蹙着的双眉下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一样。
“军队……军队……已经……联系上……上了”
“尽……尽早……安排好……部署……”
几句呓语一般地话被老人呢喃地念着,金道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犹豫着凑近了几步,只听见他喉咙处越来越激烈的喘息声,像是被什么用力地扼住,空洞又无力地扇动着喉管,金道英迅速地向后撤回了身子,只见眼前已经年过半百已久,永远都是和和蔼蔼的老人,最后凶狠地露出了獠牙,猛地扑向了他。
“杨局!杨局!你清醒清醒!”
金道英一向自诩自己的自持力是值得夸耀的,所以他才可以在那种血淋淋的画面里第一个抽离出来,冷静地拔出手枪射向攻击自己的怪人,但眼前的,是他曾经最尊敬的师长,是为他解决过许多困难的兄长,也是带他捱过最艰难一段路途的杨局,他冷冰冰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回暖,被逼退到了房间的边角,右手紧握着手/枪,却无论如何都扣不下扳机。
“杨局,您看清我好吗?我是道英啊!”
身上高大的身形猛地顿住了,他扭曲着被青灰色血管爆满的脸庞,用那双浑浊不清的瞳仁用力地盯着他,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穿出一个洞,侵占他大脑令他挣扎扭曲的病毒就能从此剥离而出,可是眼前的年轻人虚虚地变成了一个只有轮廓的□□,血肉的香气开始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他的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大脑传出的指令命令他俯下身子,咬断眼前年轻人的脖颈,所有的挠心一般的痛苦就能就此终止,但在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那声
“杨局,杨局,杨局!”
是道英。
是我,金道英。
杨珵树头痛欲裂地向后撤了撤身子,最后不受控制地向后撤退,撤退,桌上的文件都被一扫在地,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用力地将折磨他感官的头颅撞向窗角
“杀了我,道英,杀了我……”
老人痛苦地呻吟着、嘶吼着、祈求着,金道英却像是浑身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巨大的悲痛将他身体的每一寸感官系统都侵袭,他做不出任何决定的,他不舍得举起枪对准这位他尊重了数十年的老人的。
杨珵树虚脱地靠在窗边,抽搐着小腿,几乎快要站不稳了,他搜刮着脑子里的每一片词语,断断续续地拼成了一句
“道……道英,结束了我吧,太……太……痛苦了……”
金道英的胳膊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急切的嘶吼声用力地戳进他的心脏,带动带出一圈血淋淋的里肉,他发了狠地揉搓着酸涩的要死的眼睛,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枪
“砰!”
像是度过了短暂的一瞬,这一刻又重归回了平静。
金道英靠着身后的墙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面前缓缓蔓延而来的血珠,无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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