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互为光影

作者:小小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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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9


      我攥着钥匙抓耳挠腮,旁边的卉子以为我被工作压垮顺带着脑子里的弦也断了,一会儿给我咖啡一会儿给我饼干,劝我看开,不过是份可有可无的工作,别难为自己身体要紧。

      可我满脑子都是浆糊,满脑子萦回着明景最后那句话。

      【你会回来找我的,是吧?】

      是什么是!我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吗?谁还不是爹妈的小可爱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我怎么样我就要怎么样!

      嗬!还是吧?用这种肯定语气,妥妥的心理暗示和PUA啊!

      我气愤地把钥匙扔在桌上,哐当声吓得办公室的小伙伴一激灵。

      可......为什么他从背后抱住我的时候胳膊在发抖呢。

      当时我低头看着他的手臂,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执着且释怀的话也被湮没,还呆若木鸡地接过了他家钥匙。

      人的劣根性啊,容易被特殊性迷惑。

      以前总被他数落得无力辩白,他对我的智商又了如指掌,单通过考前习题成绩就能估出我大考的分数。我一直觉得这种人很可怕,想骗他得比他多活几十年。

      他的强势我应付了近二十年,早就金刚不坏。我真不怕他强硬,但架不住他示弱。

      对他来说,纵使流泪也会睁着极其不服输的眼睛,软弱的话像自焚口诀。只有那么一次,他像个被狠狠欺负的可怜小动物。

      那是六年级,明阿姨生病了,是癌症。那时我并不知道癌症是什么,只听大人说过,往往是谁谁谁癌症去世了这类话。我害怕极了,拽着明景痛哭流涕,问明阿姨是不是要死了,他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说了句谁知道。

      我还问我妈为什么明景都不难过,我妈让我闭嘴继续默写古诗。

      我当时很钦佩他比我像个大人。

      直到有一天,我们放学后去医院看明阿姨,她第二天要手术,踏进医院时,明景突然伸手说:平安,把手给我。

      我想着他龟毛得很,把手背在衣服上蹭了几遍才递过去,他用力抓住我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望着我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一个音也没发出。

      我爸说人在悲伤和恐惧的时候会说不出话来,大伯母去世时大伯就是这样,这时候默不作声陪在身边就好了。

      我深深记得明景那时无助的模样。当时他爸爸已经再婚有了新的小孩,很久很久没来找过他,如果明阿姨不在,那他就成孤儿了。

      午间我钻进会议室给漾漾打电话,把纠结的问题全部阐述了一遍。

      漾漾好奇地问:“你躲他不是都无孔可入了吗?怎么又突然做朋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城区放鞭炮差点被抓,他帮了我。”

      “你这两年怪事尽出也没见你找明景帮忙,还有,你不爱当领导怎么会跑去新公司当主管?偏偏在他派出所管辖地内。”

      “人往高处走嘛。”

      “就没一点是因为他?”

      “没有。”

      “既然都没有私心,那你现在纠结什么?直接拒绝呀!”

      “但是,”我搓着会议室里的皮沙发说:“他很好。”

      “好到连当朋友都让你忘不了?”

      “嗯。”

      即便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每一天我都会有很多时刻想起他。

      逛超市,我会想到我们在超市走散,我手机又倒霉没电,焦急地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然后听到广播里喊:平安小朋友平安小朋友,你的大爷明景先生让你挑选好商品后到二号收银台,他在那里等你。

      经过篮球场馆,我会想到大学时我去看他打球,他的退伍战友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球场被铁网拦着,我在网外被周围女粉丝的尖叫声搞得耳鸣,捂着耳朵快窒息。他趁休息时间带我到场内,把外套搭在我腿上,低头在我耳边说:赢给你看。

      看言情剧我能想到的都是他,更别说青春剧里学霸男主给学渣女主讲题的情节,完全是精准狙击。

      以前数学老师去开会就会让明景给大家讲试卷,有次我光顾着欣赏他的帅脸,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当他问大家是否听懂,大伙纷纷点头,只有我埋头不敢作答。下了晚自习他叫我留下,我纳闷。他拿着试卷,恨得不成钢地说:还能干什么?这道题只有你还不会。

      整个高中我认真学习的时间并不多,高一忙着痴迷哈利波特,高二忙着痴迷电视剧里的儿女情长,直到高二结束,漾漾说高三会分班,年级前五十会另成一班。

      我泄气地看着明景给我估的分,快跌出本科线了。可明景是常居年级前几,我们注定没法在一个班。

      我丧气了很久,漾漾说我没努力还这么气馁,真是不可理喻。

      但奇迹就发生在分班告示张贴的那天,明景的成绩创历史新低,理综0分,经查实是二班有个学霸很讨厌明景,考试结束后溜到办公室偷走并销毁了他的试卷。

      后来漾漾带回来另一个版本,那个学霸暗恋的女生喜欢明景,煞费苦心偷试卷是为了不让他们分到同一班。

      不管怎样,百转千回我还是如愿以偿了。明景好像对进不进火箭班也不在意,他只盯着我数理化成绩,他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以至于我现在仍然能在很多场合轻而易举的记起高中知识点。

      汽车的曲线运动、跳高的重力负功、多米诺骨牌的比率等等,那些冰冰冷冷的知识点在他口中都有对标的现实例子。

      那时候他就是我的掌灯人,我只管寻着光走,肯定不会错。

      电话那头,漾漾啧啧两声,嫌弃地说:“你可真出息。”

      “是啊。”我叹息一声。

      高中时,我为了给明景送一碗馄饨放了他鸽子,他也是在电话那端气愤地骂我说我比明景的狗还忠诚。

      “你看,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漾漾说。

      我一愣。“我不知道对不对。”

      “你们就是当局者迷。明景呢玩再难的数独都是用钢笔,怀疑可能猜测的数字他都不会写,但只要落笔那一定是笃定。虽然我看不惯他,可他言出必行这点我还是佩服的,开了口就是真心。你呀就体谅体谅他这个胆小鬼吧。”

      下了班,我犹豫苦闷地走在大街,反应过来时再看向四周,才觉得漾漾说的真不错,我是很没出息,只要明景回头瞅我一眼,我就会摇尾巴跟过去。

      我握着钥匙在明景家门口来回踱步,纠结的不是逃跑而是待会怎么开口。

      别误会,是你求我我才来的?虚势。

      我来了,你开心吗?太没自尊。

      我来把钥匙还给你?堪比睁眼说瞎话。

      ......

      然而,一切纠结困惑的腹稿都没派上用场。

      他根本不在家。

      我仔细地观摩着他的租房,没来由地想起一句不知在哪看到的话,过度洁净是孤独。

      我在他家沙发上横躺竖卧,熬到快九点才听到钥匙开门声。

      我直起腰看向明景,抱怨道:“你平时下班都这么晚吗?乡村爱情我都看六集了。”

      他拿着钥匙呆愣在原地,望着我就像个木偶。

      我没心思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等的人终于回来了那我点的外卖也终于能吃上了,过了一个多小时都凉透了。

      我扒拉外卖袋,催促他:“我肚子好饿,你快——”我突然被他紧紧抱住,后背靠着沙发,快没法呼吸了。

      “来了。”他说。

      声音有些颤抖,呼吸也很急促。

      “嗯。”我缓缓推开他,汲取空气。低头看到他脚上只有袜子,拖鞋都还没穿。

      一抬眼,我们四目相对,耳畔还余有热乎乎的气息。咦!明景的唇色真的好浅,之前有个美妆博主说唇色浅可能是气血两虚导致,容易得血管性疾病。

      他微微抿唇,喉结也动了动,突然俯下身来,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后缩,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许跟我提分手。”我语气强硬。

      他拿掉我的手,眼中带笑。“好。”

      “不许冷暴力,不许吵架了只有我低头认错,你也要。不许撒谎,要对我诚实。不许喜欢其他人,要把我放在第一位。”

      “好。”

      “还有,”我声音放柔。“还有你、你每天都要说喜欢我。”

      他蹙眉,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胸口像遭了一记重拳。“说不出口?那我回去了。”

      用力推开他准备起身,结果被他一把捞了回来。

      “我如果出警跟案,没法保证每天都能跟你见面和通话。”他捧着我噘嘴气鼓鼓的脸,“我尽量每天,可以吧?”

      “好吧。”任由着他揉捏我的大脸,弯眼看着他。“那你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

      “我喜欢你。”他说。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他身上是青柠还是柑橘香?不等我猜测,润热的嘴唇就覆了上来,比上一次碰撞的感觉要柔软很多,擦触到下唇时连带着全身都酥麻了。他动作轻慢柔,让这个吻显得极其敬重小心。

      说出来也好笑,快25岁了,我才拥有了一个正式的初吻。结束后,他没有立刻离开我的嘴唇,我感受到他面部肌肉上扬,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贴着我发烫的嘴唇,像小孩吃饭吧唧嘴一样对着我的嘴嘣了一下。

      我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他正含笑地看着我。

      我指着脑袋说:“我这里在炸爆米花。”

      “什么口味?”

      “应该是焦糖,我最喜欢焦糖。”说完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我饿了,外卖都凉了。”

      他起身去厨房里热外卖,我跟过去站在门边看着他一举一动。

      用他能听清的音量,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你求我的,可我答应这么快感觉还是我吃亏。”

      “早知道你愿意答应,我应该更早求你。”他把飞饼倒在盘子里,送进微波炉,手撑着台子偏头看我。“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

      我闪躲眼神,微波炉转动的声音代表了我混乱的心跳。飞饼热好后,他又开始热鸡块。

      “明景,”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小心问:“你是不是因为高德吃醋了才说喜欢我?”

      他夹了一块飞饼,在唇边试了下温度后塞进我嘴里,好笑地用食指戳我额头。“高德喜欢谁你不知道?”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含糊不清地惊呼:“你怎么知道!”

      “你先咽下去再说话,我过年那天就看出来了。”

      我快速咀嚼咽下,竖起大拇指称赞:“哇——兄台好眼力!”

      “你哥知道吗?”

      他一下就把我问住了。

      “我不知道,可能知道,但他那么迟钝保不准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一边是我哥一边是我朋友,我既不希望我哥蒙在鼓里又怕高德最后伤心,好难办啊,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别人的事情我不好置评,但涉及你哥,我觉得还是得先搞清楚高德的想法,他若需要答案,那得开口。如果不需要,可以沉默。”

      “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说:“无所求,那就永远沉默,无望无灾。有所求,就不能装大度,害人害己。”

      他的声音本来就是低音炮小烟嗓,说这种大道理更像是个老学究了。

      “你这么清醒会感觉不到幸福的。”我摇头直说。

      “这是理智,而且我很幸福。”

      “看不出来。”我撇嘴不信。

      他空荡荡的冰箱里只有我妈的猪蹄,除此之外连瓶碳酸饮料都没有,这种人能幸福,我看悬。

      他大手罩住我脑袋往他身上带,我耳朵贴着他胸口。只听他说:“要靠心感受,感觉到我的幸福了吗?”

      我红脸,羞赦地佯装认真答题。“只有心跳。”

      “这是其中一项表现形式。”

      我‘哦’了一声,端了飞饼就往客厅跑。

      我爸说要远离油嘴滑舌的人,他们为达目的是可以出卖脸面的。

      我们好像相处得依旧融洽,他比之前更温柔了,我也不知道谈了恋爱会让我们之间发生什么变化,会像刚刚那样接吻?然后像我室友说的开始囤避孕套?

      我偷瞄着明景,他正在吃飞饼,房间开了暖气,他单穿白衬衫,袖口挽起,可以看到明晰的上身轮廓。

      “你还有腹肌吗?”我问。

      明景一噎,捶胸顺气,我连忙递过去我的饮料,他喝了一口,好像有被酸到。

      “干嘛?”他拧眉看我。

      “我就问问。”我说,“很奇怪别人为什么把腹肌看的这么重,我室友找男朋友的第一标准就是至少六块腹肌。”

      明景轻哼了一声,没接话。

      看来我失言了。

      他平时工作那么忙,应该没时间做锻炼腹肌这种闲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通情达理地说:“我觉得腹肌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身上肌肉又大又多的总觉得很油腻,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清瘦风,上镜又有美感。诶,你吃那么快干嘛,别又噎着。”

      他夹起鸡块横了我一眼。“吃多一点把肌肉消下去,好满足你的喜欢。”

      我憋笑地看着他低头嚼炸鸡块,耳朵一动一动的特别可爱。

      我继续找补:“有肌肉也挺好的,能扛揍。”

      “你不会家暴吧?”他问。

      “当然不会,我多和善一人。”

      “哦。是我捡到宝了。”

      “那必须是你占便宜了。”我疯狂点头,极度认同。

      夜深了,明景送我回家,干燥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我双手插兜,他突然揽住我肩膀。

      “好冷啊。”他说。

      我回抱住他:“给你暖暖,我可耐寒了。”

      一时蹦跶太过开心,把手机给摔了。

      我捡起手机,惊叹原来屏幕可以碎得这么有艺术感,兴奋地跟他说:“我想到一句诗,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把头凑过来,也被大地的艺术创作折服了。“你理解了这句诗的精髓。”

      一路上,我跟他说我的构思,哪里是树干哪里是数枝,明景也指着屏幕上一粒被石子嵌碎的白点说那是梨花结的果。

      我咯咯笑,只觉得夜色无边,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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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平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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