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树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伊密尔新招的帮工悄悄地靠近了他们。他似乎被他们剑拔弩张的氛围吓了一跳，小心地把他们的饮品放下：“那个，小姐，您的咖啡，还有先生的热巧克力……”

　　虽然他已经尽量降低音量，但是克莉斯汀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侧过头去看了看他。棕发青年看起来很瘦弱，没什么力气，一头棕发看起来非常柔软乖巧。他皮肤白皙，眼眸明亮。

　　“真稀奇啊，伊密尔居然会招帮工。你叫什么名字？”克莉斯汀问道。

　　“我叫维布伦，小姐。伊兹·维布伦。”他回答。

　　克莉斯汀注意到，他的耳朵圆圆的，并不是精灵一般拥有的尖耳朵。“你不是精灵族吗？”她好奇地问。

　　“哦，我不是的。我想……我是个人类吧。”他不确定地说道。

　　人类？克莉斯汀很惊讶：“那在亚尔夫海姆很少见啊，真的。你从地面上来吗？”

　　“我不记得了，小姐。”维布伦不好意思地笑了。

　　克莉斯汀正困惑他这话的意思时，后面传来别的客人大声招呼的声音，于是他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去忙碌了。

　　被维布伦这么一打岔，刚才紧张的气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回过头去看麦尔，惊讶地发现他端起热巧克力很快乐地啜饮着，一脸幸福，刚才那种严肃的表情好像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你诈我。”克莉斯汀算是反应过来了，“你控诉我闯入你的梦境，但其实你并不是这么想的，你只是要我吐出信息。”

　　她有点懊恼。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我可没有，殿下。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他轻笑一声，“但有一点，那棵树确实常年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所以，我认为，我们的确是共享了同一片梦境，只是您一直在距离那棵树很远的地方，而我一直在树下。直到您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的某种原因，跨越了那段距离，来到了我的身边。”

　　“关于那个梦，我几乎一无所知。那棵树究竟是什么，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您真的没有头绪吗，殿下？”麦尔轻声说。

　　“直说吧，我猜不到您的意思。”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名叫伊格德拉修，对不对？您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当然，”克莉斯汀不假思索地回答，“伊格德拉修是世界树的名字。世界树是一切从无到有的过渡态，它创造了时间和空间，后来又创造了生命。”

　　说完这话她明白过来：“您是说，在我们梦境中出现的那棵树，就是世界树伊格德拉修？”

　　“没错，我有理由这样相信。”

　　“我还以为，世界树早就不存在了。毕竟已经没有人再见过它，也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传说它被堕落的龙族啃噬了根部，已经死去了。”

　　“尼德霍格。”麦尔说，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有点犹疑。

　　“没错。您是想告诉我，世界树其实依旧存在，只是不存在于物质世界，而是存在于我们的梦境之中？”

　　“这是我的猜测。”他不置可否地放下杯子，“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得合作找出我们和世界树的关联。这很重要，可能关乎我们、甚至是整个亚尔夫海姆的命运。”

　　如果换个人坐在麦尔面前，估计很快就会被他这副严肃的话语唬住，然后乖乖地配合他。只是这对克莉斯汀不管用——她在白塔工作这么多年，所谓“关乎亚尔夫海姆的命运”这套说辞她早就听了不知道多少遍。通常人们搬出这套言论来，都是为了得到她的帮助罢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白塔的神鹿殿下是亚尔夫海姆的守护者。

　　“我猜，您指的是这个不同寻常的雨季。”克莉斯汀没有急于质疑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应了。如果他能吐出有用的信息，自然是最好的。

　　“没错，就是雨季。”他把这个词咬得很重，然后探过身子，离得很近，克莉斯汀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雨季发生的理由，也知道怎么结束它。请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希望它结束。”

　　“理由呢？”克莉斯汀不为所动。

　　“您先答应我，会帮助我。”麦尔紧紧盯着她，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他显得有些慌张和急切，但是克莉斯汀很怀疑他是不是在演戏，以博取她的同情。

　　“只要您答应我，我就告诉您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他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手势，“我愿意以奥丁的名义起誓。”

　　克莉斯汀犹豫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答应了，他可能会提出一些棘手的条件，或者更糟，她可能会被恶意利用。但是眼下她显然不能放这个人走，无论他说的有多少是真话，他肯定掌握着一些重要的信息。

　　“好吧……”她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帮您做什么？”

　　麦尔笑了，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得逞的笑容，有种明媚的纯真，看得克莉斯汀心中一动。这个人和维西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意外地很好分辨呢，她想。

　　“我得向您坦白，我在遭受非常可怕的追杀，殿下。而我相信，您作为最强大的白塔巫师之一，一定可以护我周全。”

　　克莉斯汀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所以——”他拖长音调，刻意使用轻松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异常可怕，“我相信等我们解决雨季的问题，我也可以变得安全，所以直到我们共同结束雨季之前，让我住在殿下家里吧。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顺路去看过了，那间树屋大小合适，也非常温暖，您——”

　　克莉斯汀差点拍桌而起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不行！”她断然拒绝，“那是我的私人场所！”

　　“给我一个角落就可以的，殿下，我不会烦扰您的，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考虑……”他声音瞬间低下去，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这使得克莉斯汀更加头痛。怎么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

　　见克里斯汀还在迟疑，麦尔变本加厉地拖长音调：“殿下，您刚才答应我的——”

　　他这句话音量似乎都抬高了些，使得一些邻桌的客人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他们。克莉斯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啊，真是，要疯了。克莉斯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了，我知道了，到此为止。我带你去，也让你留下，但你只能在我规定的范围行动，明白吗？”

　　麦尔顿时喜笑颜开，刚才可怜的神情一扫而空。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逼他吐出信息，然后把他赶走。偏偏克莉斯汀最重承诺，不到万不得已，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麦尔肯定是早就打听到了她的为人，所以才这样肆意妄为。

　　她按捺住那种不爽的感觉，朝他伸出一只手去：“合作愉快……但愿。”最后那个词她不情不愿地嘟哝着。

　　麦尔毫不在意她的不满，笑眯眯地同她握手：“合作愉快，殿下。”

　　他的手心很温暖。

　　克莉斯汀把手抽回去，说道：“别再叫我殿下了，我实在不想用敬语称呼你这个家伙。”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她在心里补充道。“所以，以名字相称吧，麦尔。”

　　“好啊，克莉斯汀。”他托着下巴看着她，“所以你是现在回家呢，还是待会儿回家呢？”

　　“现在。”她站起身，小声警告他，“等到了我家，你必须告诉我你知道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雨季起因的那部分，这是当务之急。否则我立马让你离开。”

　　“没问题。”他满口答应，狡黠得像个小兽，眼角弯弯的，显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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