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页

　　齐宋敏锐地察觉我的沉默，虚弱地躺在十一月却阳光普照的凌冽里。
　　“下周一高二要联考。”他捂着肚子坐起来，“我要复习了。”
　　“我们一起复习吧。我就在你这儿学习！”我晃过神，不敢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好，随你。”齐宋没什么力气，拿出了他的课本。醉了一夜，什么都没吃，挂了半宿的水，上吐下泻地折腾一晚上。
　　齐宋，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要用复习赶我走。
　　因为我没有给他答案。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敢给他回应。
　　齐宋好看的唇因为连续的折腾看着有些干，我拿了水杯熟练地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投入了学习，透过敞开的窗沐浴在阳光里，一言不发。
　　“头不疼吗？喝了好多的。”我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关心地坐在他身边。
　　他没有理我，但接过了我温热的水杯。
　　桌上摊开的题面上是他写过的整洁的答题过程，没有犹豫的痕迹，在学习上，他不像现在这样沉默。
　　“齐宋，你尝尝我做的好吃的好不好？”
　　齐宋含着水，喉咙里似应非应地说嗯。
　　我问过齐宋的妈妈中午回家吗，她说，“你有时间陪齐宋吃饭的话我就不回了，这两天全公司都在加班，忙不过来呢。”
　　所以，我未曾参与的十七年里，没有妈妈在家的齐宋是怎样吃饭的呢？
　　我发现齐宋家的冰箱里存了很多菜，于是拿出排骨准备熬排骨粥。
　　齐宋一定会喜欢的吧。
　　查了醒酒汤的做法，两个锅一起开始了冬日里咕噜咕噜地躁动。
　　冬天的温度让锅子冒着幸福的热气，在空气里结成一道雾。
　　如果，可以和齐宋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呢？乔桐难道不愿意吗？
　　我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我再一次逃避了。
　　端着两碗粥和一碗醒酒汤出来的时候，齐宋刚走出厕所，看着不太舒服，面色很苍白。
　　“齐宋，我们一起吃饭吧！”我挤出一张笑脸，笑脸下是我不敢说出口的心虚。
　　他径直走向我，站在我的对面未坐下时，附身靠近我。
　　我们离得很近。
　　对视了两秒后，他清秀的手擦去了嘴上因为尝粥留下的印子。
　　会不心动吗，他那样凉的手，那样温柔的动作。
　　齐宋安静地吃着我忙活了很久的成果，边吃边看数学笔记。
　　我囫囵地吃完，找话题似的问他好不好吃。
　　他点点头，没有看我。
　　我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齐宋拿走了我手中的碗，一言不发地拿去了厨房。
　　我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洗碗的背影。齐宋，你真的很好。
　　齐宋，我真的不敢。
　　这样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的背影从好看地穿着换过的卫衣，到微微弯腰的样子。
　　“又不舒服了吗齐宋？”我准备进去的时候他却回头看着我关上了门。
　　厨房的玻璃门是没有锁的，但他关上了。
　　看着他难受着洗碗的样子，我心里好难过。
　　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等他洗完碗回来。
　　望着墙上的挂钟从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整，他都没有出来，三个碗而已。
　　我不敢想齐宋为什么，直接连走带跑地去了厨房，齐宋靠在案台边很难受的样子，揉着自己的肚子，本来就白的手指在厚厚的卫衣上印出了更白的痕迹。
　　我拉开门要进去找他，但他抬起头的眼神，让我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他的眼神在说，不要再关心我了，你没有身份。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冷漠的样子，眼睛有点发酸。
　　鼻子也有点发酸。
　　眼泪太烫了，也许是冬天太冷了，所以才会在流到我脸上的时候烫得发痛。
　　齐宋看到我的眼泪，眉眼的微表情一刹而过。
　　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打开门，擦去了我的眼泪。
　　“我只是有点腹泻，哭什么。”
　　我更想哭了。
　　齐宋伸手搂着我折腾了一夜的短头发软软地抱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好凉啊，可是他的衣服好暖和。
　　被齐宋抱着，就像陷入了一整片厚软的云。人世间在下雨吗？我不知道。但我在厚厚的云层里，艳阳高照。
　　齐宋抱了我很久，抱到我眼泪停止了。
　　他后退一步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说：“回家吧，乔桐。”
　　“我知道了。”我两手胡乱地摸自己的眼泪，没自尊地径直开门回了家。
　　齐宋啊，我真的很懦弱，懦弱到只敢哭却不敢说那句话。
　　可是啊，我不敢承认。
　　在我心里会发光的齐宋，怎么会和我站在一起。
　　齐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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