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

　　林亦时家正好在街道的前面，下车走两步就到了，简单小三层户型，原本是玻璃窗的那一块已经被改成复古式木门，看着不知比之前好看多少倍。

　　林亦时看着周书烟眼神不太对劲，故意问：“故地重游什么感觉？”

　　周书烟摇头：“不想有任何感觉。”

　　林亦时看着她一副不想回忆的样子，抿嘴笑笑，推开大门，说：“进来吧。”

　　“哟哟哟，终于来了。”

　　车敏敏一看见两人进来，立马嚷嚷起来，跑过来搂周书烟的手臂，“快来，我给你烤了一盘鸡翅。”

　　几人围着烤炉坐下，周书烟和杨裴也是好早之前认识，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车敏敏给周书烟递过去一杯酒，说：“林亦时妈妈亲手娘的葡萄酒，味道很足的。”

　　周书烟闻着这浓浓的酒味就馋了，可还不至于这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刚想出声。

　　“她开车了。”

　　他拿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倒了杯果汁，对周书烟说：“你要是爱喝，等会儿给你装一瓶回去。”

　　林亦时话一出，杨裴和车敏敏立马对视，眼神交流起来。

　　你兄弟不错啊，杨裴。
　　那是啊，不看看是谁的兄弟。

　　周书烟一愣，发现氛围有些不太对，两人坐在正对面，烤炉正冒起阵阵热气，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林亦时目光放在她身上，眼神随意，像刚才在车上那样，看着随性懒散但又别有一番深意。

　　她轻咳一声，笑笑，没有拒绝果汁，也没有拒绝酒，说：“那就谢谢了。”

　　林亦时倒是很自然，随口：“客气。”

　　江历刚从厨房里出来，看着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周书烟，眼里闪过疑惑，几秒后，疑惑变成八卦，碰碰林亦时的肩膀：“怎么着？失个踪还带回一个美女？”

　　林亦时回头看他，抛过去一个比十二月天还冷的眼神，意思是让他别他妈犯嘴混，说：“周书烟，车敏敏朋友，路上碰到顺路捎了我一程。”

　　江历嘴太贱，林亦时觉得很有必要说清楚。

　　江历扯扯嘴角，林亦时你他妈还会上别人的车？
　　你可别逗我笑了。
　　你要是对这个姑娘没意思老子倒立吃屎。

　　周书烟看向江历，不久前还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已经可以站立了，他的目光放肆大胆流走她和林亦时之间，情绪很复杂，怎么说呢？

　　就有点像狗闻到屎味，眼里放光，激动又亢奋。

　　目光对上，周书烟对他点点头：“你好，周书烟，我们见过的。”

　　“记得记得，” 他握起拳头装了一下另一个手掌，嘴里模仿碰撞声，冲她挑挑眉：“我当时还以为是林亦时情债找上门了。”

　　没事吧？
　　这哥们。

　　还好车敏敏忙着调情，没住江历这边看，不然又是一顿严刑拷打和吵天喊地。

　　“过去了过去了。” 周书烟讪笑，把话题打过，刚想拿起鸡翅吃，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周周？”

　　在学校外很少会有人这么叫她，周书烟心里一愣，觉着有点奇怪，顺着声音看过去，小姑娘扶着门板，圆溜溜的眼睛瞪大，捂着嘴，表情惊讶：“周周你会怎么在这儿？”

　　“........我来吃烤串。” 她扬扬手里的烤翅，实话实说。

　　车敏敏看这架势，恍然大悟：“周周你不会教过小江妹吧？”

　　小江妹？
　　江历的妹妹？

　　周书烟目光转向林亦时。

　　哥哥的朋友？
　　暗恋对象？
　　退役军人？

　　周书烟扶额惊叹，这他妈的是什么狗血剧情？

　　江思雅显然也很震惊，不太理解为什么周周会在这里？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她说。

　　周书烟听见小姑娘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听见对面人的声音。

　　“周老师是敏敏姐的朋友，我是她班上的教官，今天刚好碰上了，一块过来吃饭。”

　　他没什么表情，眼睛盯着烤炉，有一搭没一搭翻动着烤肉，看着很专心，动动嘴唇，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周书烟的出现。

　　江思雅：“哦~原来是这样。”

　　周书烟点头微笑，是这样的。

　　江历反应过来：“你就是她经常说的那个周周老师啊。” 他双手抱胸，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对着她撇嘴抱怨：“这小姑娘一天到晚不学好，就知道谈恋爱，这不小男生送她回家被我抓个正着。”

　　江思雅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早恋。周周你看我哥，真能污蔑人。”

　　江历就知道她会搬救兵，冷哼一声：“那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姑娘有些不太好意思，抿抿唇，声音变弱：“他.....他追我。”

　　“追你？” 江历显然不信，“那男孩瞎吧？还有人看得上你。”

　　江思雅被江历的话气死了，撇着嘴给江历翻了好几个白眼，大喊：“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江历还想再说，林亦时出声打断：“行了，明天还得上学，赶紧回去睡觉，别听你哥废话。”

　　从烤架上拿了根烤好的玉米递给江思雅，声音很淡然：“你很好，那男孩有眼光，是哥瞎。”

　　江思雅站在原地没动，她应该是听懂了林亦时的话，大概过了几秒，周书烟看见小姑娘吸了口气，接过玉米棒，说了句谢谢哥，和大家招手说再见，又向她眨眨眼睛，便背着书包走出后院，江历也跟着一块出去。

　　后院静下来，几人围着火炉坐，没说话，着手翻动着烤串，只有火炭燃烧和烤食物的滋滋作响声。

　　沉闷但不尴尬。

　　“我饿了。” 林亦时突然说话，看向车敏敏，问：“有粉丝吗？”

　　周书烟也跟着他看过去，因为她也饿了，很饿的那种。

　　车敏敏看着两人嗷嗷待哺的样子，一脸无语，“我们都是客人好吗？林亦时，你好意思问我有没有粉丝？”

　　林亦时：“你平时来我家蹭吃蹭喝怎么不说你是客人，要客气点。”

　　车敏敏被他堵得说不出一句话，哼一声，从食品袋里拿出一包粉丝丢给他，没好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亦时低头看手里的粉丝，眼神错愕：“我煮？”

　　“不然呢？” 车敏敏幸灾乐祸。

　　杨裴调侃：“算了吧媳妇，大晚上的就别麻烦消防叔叔了。”

　　“你闭嘴杨裴！” 林亦时不服。

　　周书烟看着几人斗嘴，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至极，起身走到林亦时旁边，拿过粉丝，说：“我来煮吧，别麻烦消防叔叔了。”

　　“厨房在哪？” 她问。

　　“进门左拐！” 车敏敏大喊，“要加好多好多蒜蓉的哦，周周宝贝。”

　　林亦时瞪她，说怎么回事？人家是客人。

　　“跟我来吧。”他说。

　　周书烟跟着他进去，厨房很宽敞，用具和调味品也很齐全，不过看着还很新，不是新买的就是一直没用过。

　　“麻烦你了。” 林亦时说。

　　她笑：“不麻烦，我也饿了。”

　　打开冰箱，握着手柄的手顿了顿，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里面食材这么多，每个隔层都码放着不同的食材，海鲜鱼肉，牛羊猪肉，还有不少新鲜蔬菜和水果。

　　他真的不做饭嘛？

　　“你冰箱里食材很多啊，” 周书烟关上冰箱门，看他：“我做海鲜粉丝煲可以吗？”

　　“可以。” 他说：“是挺多的，都是我妈硬塞的。”

　　林亦时看她拿菜出来，赶紧上前帮忙接过：“我来洗吧。”

　　周书烟没放手，挑挑眉，故意开玩笑：“你洗.....安全吗？”

　　林亦时愣了几秒，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脸有点涨红，声音拔高为自己正名：“洗菜！用水洗菜又不会着火，我可以的。”

　　说完怕周书烟不相信，还补上一句：“我真的可以，以前在家都是我和我爸洗菜洗碗的。”

　　洗菜很快，林亦时把洗好的蔬菜放在橱柜上，周书烟已经开始煮粉丝了，他没有走，身子往后靠在柜子上，眼神放在她身上，直白坦荡地不抱任何目的地看着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丝质衬衫，衬衫领子有点深，露出精致锁骨，深色喇叭牛仔裤，细跟高跟鞋，看着简单知性又不失职业感，微微斜着身子，鞋尖轻点地面，看着姿态很松很自然，修长手指熟练剥蒜，三两下把一颗蒜剥好，能看的出来她的手法很专业，握刀切菜，挑虾线，爆蒜蓉，试味调色......

　　一切工序都很井然有序，看着就像是很擅长做饭，总的来说，她做饭的观赏性很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后来听车敏敏说她是美食博主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原因的。

　　“好了。” 她放下调味勺，问：“香菜葱花要不要？”

　　“要。”

　　“好。”

　　林亦时拿过隔热布去端锅，看着一锅冒泡的粉丝煲，香菜葱花洒在入味的粉丝上，看着很诱人，蒜蓉和海鲜融合得很好，空气中飘荡着浓郁香味，光是闻着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周书烟拿了四个人的碗筷，放在院子的小桌上，几人围在一锅海鲜锅大快朵颐，说出来的话全是对周厨师的夸赞，特别是林亦时，不知是饿坏了还是因为自己也有参与过程，他是吃得最开心的，整整吃了大三碗，最后连汤都不剩。

　　车敏敏：“林老板不至于吧，饿成这样。”

　　他只说三个字：“很好吃。”
　　林亦时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海鲜煲了，平时江历和车敏敏做的那都叫什么啊。

　　吃得多的同时也恨自觉承担洗完任务，看大家吃完便老老实实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等他出来的时候，周书烟拿着车钥匙已经准备离开了。

　　她跟他打声招呼：“我先走咯，谢谢你的夜宵。”

　　“客气。”

　　他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瓶装好的酒，递给她，“给你装的。”

　　周书烟顿了顿，她以为刚才那句只是客套话，没想到他还真的会给她装酒。

　　“谢谢。”

　　“客气了。” 他抽了张纸巾擦手，冲大门扬扬下巴：“走吧，送你出去。”

　　“额好。”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已经是深夜，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挺静的。

　　“周书烟。” 林亦时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她抬头看他，正好站在路灯底下，橘黄灯落在他脸上，看着很柔和。

　　周书烟看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听到他问：“我们算熟了吧？”

　　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做过饭，坐过车，我还给了你一瓶酒.......

　　我们.......应该是挺熟的了吧。

　　周书烟笑出声，她真的没想到林亦时会这样问，“算啊，”

　　她一个一个脚步踩在影子上，往前走：“怎么不算呢？”

　　她话音一落，林亦时立马接上：“那朋友的微信申请记得通过一下，我明天领完学校的工资之后给你发过去，你帮我给那群小孩买点东西吃，之前答应好他们的，我工作结束后就得离开学校，之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们了。。”

　　周书烟皱眉：“你什么时候加我？”

　　“现在立刻马上加。”

　　“好，我到家就通过。”

　　“再见林亦时。”

　　“再见。”

　　*

　　周书烟刚到家推开门，包里手机震动一下，拿出一看，收到来自林杨树的好友申请，她把包放下，高跟鞋随便一撇，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那条信息。

　　林亦时微信主页简单干净，朋友圈除了一条退伍动态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日常生活，封面和头像是一条大狗，周书烟知道这个狗的品种，阿拉斯加。

　　她之前在七中读高中的时候，对面有个奶茶店老板就养了一条，灰白毛的，体型很大很能吃，但也很乖，一点都不凶，深受七中同学喜爱，每次一放学就会有很多学生去拍狗狗照片。

　　当然，这些学生里不包括周书烟。

　　她怕被咬。

　　林亦时收拾完后院的残局，垃圾全部用袋子装好放在门口，在桌上拿了包烟，翻翻找找到打火机，点了根烟含在嘴里，手机拿过来打开。

　　刚好碰上周书烟的好友同意，不知怎么地，看着验证通过，他心里居然出现了一点雀跃，毫无容易按压下去的体内酒精又被激起，在血液里滚来滚去，热热的痒痒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给周书烟发消息：【到家了吗？】

　　周书烟没回，应该是放下手机洗漱了，他想。

　　他点了点周书烟朋友圈主页，刚进去就被惊到了，她的封面竟然是他最喜欢的NBA球星库里。

　　那是一个演讲视频的截图，库里对他妻子阿耶莎的告白感谢。

　　库里一身伸蓝色西装，眉眼含情看着座位上的阿耶莎，字幕上写着：“我绝对不会把你所做的一切当做利索当然。”

　　林亦时看过那个视频，是库里全票MVP的演讲，那时候他还在部队，好不容易拿到手机，江历就给他发来这个视频，他还记得当时江历对他说：“看看人家库里，牛逼又深情。”

　　他不太记得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大概就是你不也看看是谁的偶像之类的臭屁话。

　　手机突然振动，把林亦时从回忆拉回来。

　　【到了】

　　他回：【好，早点睡】

　　周书烟看着消息淡淡笑，拿过高脚杯，不想洗醒酒器，直接把葡萄酒倒进酒杯，拿起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

　　酒的味道很纯正，自酿的葡萄酒会比市面上卖的更加浓厚，口感也会好很多。

　　她打开手机，对着酒杯拍了张照片，调了一下色，给林亦时发过去。

　　【谢谢你的酒，味道很好。】

　　发完把手机撂一边，一口灌完杯里的酒，喝完又倒一杯，她喝得很猛很快，是那种最容易醉人的喝法，一口接着一口，酒精慢慢上头，身体渐渐热起来，她深深舒了口气，趁着这股酒劲赶紧跑回房间睡觉。

　　周书烟睡眠很差，经常性失眠，有时候需要用一些方法来让自己进入睡眠，喝酒也是其中一种，所以她的酒量根本就不是什么爸妈开饭店练出来，全是晚上自己喝酒喝出来的，就她爸爸那酒量，周书烟一杯就能给他干到。

　　林亦时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周书烟给他发的信息翻来滚去，侧身抵着枕头，距离消息发过来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已经错过最好回复消息的时间。

　　他有点懊恼，早知应该迟一点洗澡的。

　　现在应该回复点什么呢？

　　他点开图片，玻璃高脚杯里摇晃着深色液体，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诱人，杯子正对着她自己，杯壁正好能够映射出她颈间的钻石吊坠，看着很闪很好看，这照片应该是在窗台拍的，正好能把窗外夜景收进来。

　　这是一张很好看的照片。

　　不得不说，周书烟拍照技术很好。

　　林亦时叹了口气，算了。

　　他给她回：【我妈妈听到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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