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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山庄(四)
慕年依赶紧屏住呼吸。云曜耳力过人,若是发出一丝微弱的动静,都必然会被察觉。
浅浅感受到地板的震动,随即床板传来“嘎吱”的声音。慕年依极小声地轻吸了一口气,总感觉因紧张刺激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震动了地板。所幸有窗外的昆虫叫声掩人耳目。
这是慕年依一生最感激虫子的瞬间。
然后,慕年依的眼前掉落了几件衣物。这是云曜在脱衣,准备沐浴了。
慕年依看见眼前白花花的小腿,思绪便开始不由自主发散,想象力大展身手。短短几分钟,慕年依根据一双腿,想象出了云曜整个人的模样,大概是八块腹肌?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眼前看过的肌肉猛男的身材,与云曜的脸拼接在一起,倒有些违和感。
靠,打住打住!
慕年依揉揉自己的脸,提醒自己注意正事,这才发现云曜已经去沐浴了,不远处传来一些水声。
慕年依小心翼翼爬出床底,就发现云曜的剑放在床上。毫不犹豫,赶紧将胶水全倒进剑鞘,再将剑插入。如此一来,剑被牢牢黏在剑鞘里,看他怎么使。
大功告成,慕年依掸掸手,准备出去。却忽然发现...要想从正门出去,必须会被云曜看见。或许只能从床边的窗户出去,但一看,窗户太高,慕年依必须踩着床才能爬出去。踩床,必然会留下痕迹,云曜这种明察秋毫的一下就会发现。这也行不通。
不远处忽然响起从水桶中起身的声音,云曜已经洗好了!!
这人洗这么快干什么!慕年依哀嚎。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几秒抉择之后。
慕年依,再次躲到了云曜的床底。
来之前就应该想到,只进不出这种窘迫的局面的啊。慕年依暗暗懊恼。在她选择重新躺回床底之时,就已经意味着:如今除了在床底躺一晚上,等明早云曜出门后再出来,就别无他法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云曜的床底下,除了灰尘,倒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慕年依能安心闭眼。
很快,传来了云曜上床的声音。吓得慕年依再度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床上一开始有些翻身的窸窣声,后来渐渐归于平静。
云曜睡着了,但慕年依没有。
身处这样的环境,慕年依哪怕心再大,也睡不着,就一直闭着眼睛倾听外边的动静。
无聊之际,她便开始胡思乱想。若是云曜知道他的床底下睡着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慕年依想象了一下云曜大惊失色的表情,滑稽得令她嘴角抽搐,想笑又不能笑,只好紧紧捂住嘴。
捂累了,慕年依又开始宽慰自己。今日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可以近距离感知到云曜是否在房间内,更及时掌握他的动向,自然能更好阻止他杀人。她本来还打算在何青青房间外面守一晚上,一想到外面胡乱飞舞的蚊虫,与挥散不去的热气,忽然觉得床底下,也不是那么难捱。
凌晨下了一场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猛然间变大,扑打在窗纸上,敲击在砖瓦上,奏出一首安眠曲,慕年依终于有了些许睡意。
视野中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后来五指的轮廓渐渐清晰,直到能看见床底的一切,此时天已破晓。
慕年依在床底躺了一夜,捕捉到各种动静,包括云曜睡眠时的状态,居然生出一丝,与云曜同床共枕的羞耻感。她也摸不准自己有没有睡着过。枯燥的夜晚,清醒与熟睡无甚差别。
当隐约听见鸡鸣之时,云曜起床了,床板又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又过了片刻,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这大抵是慕年依心中的天籁之音了。
终!于!走!了!
慕年依兴奋地就想翻滚出床底,并一跃而起。她轻轻动了下腿,牵一发而动全身,慕年依的腰、背、手臂、脖子无一不开始叫嚣着酸疼,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她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僵硬得仿佛一个木偶。
在坚硬的地板上一动不动躺一夜,确实是不能轻易尝试的。
慕年依忍痛挪动出床底,然后捶脖子捶手臂,恢复了好久,才勉强能直起身走路。
已经耽误了很久了,劳累了这么一夜,这次的任务千万不能失败。慕年依赶紧咬着牙关奔向何青青的房间。
何青青好面子,肯定想在清晨下山,不要人的送别,也不要被路人看见。慕年依能想到这一点,云曜必然也能。他那么早起床提着剑走了,肯定是去半山腰截胡去了。
因为恢复身体耽搁了几分钟,等慕年依跑到何青青房间时,已是空无一人了。她赶紧又拖着宛如老年人的身躯下山。
怕被行走在大路上的马车发现,慕年依是绕着路旁的山林走的。
大雨过后的大路上有些泥泞,但并无脚印或是车辙的痕迹,慕年依总算是放了点心:何青青还未下山。
又往下走了几步路,慕年依就看见了倚在一棵大路旁的大树上的云曜。怀里抱着剑,肩靠在树干上,颇有些优哉游哉的闲情雅致。
慕年依赶紧躲到了一棵距离不远的树后。
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慕年依发现云曜忽然站直了身体,像极了一只猫弓起背,进入备战状态。
下一刻,云曜飞速拔出了剑,准备冲出去。
等等,剑怎么拔不出了。
云曜又用力拔了拔,剑纹丝不动。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马车飞速沿下坡路奔跑,拉开了一段距离。
云曜望着马车,低声骂了句,原想扔了剑去追,但还是止住了脚步。赤手空拳对上何青青训练有素的护卫,虽然有胜算,但速度太慢,难保何青青不会在混乱中逃跑。赤手空拳还不能像用剑一般一击毙命,麻烦。
反正下次还有机会,不急。
解决完这一茬,云曜又开始解决另一茬。这剑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反正慕年依看见云曜的手上青筋暴起了,这才拔出剑,一看,发现剑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浆糊,根本擦不干净。
这剑,没法要了。
慕年依见到云曜一瞬间的黯然神伤,默默双手合十拜了拜他:对不住了,兄弟。
云曜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在默哀剑的离世。
慕年依又偷偷张望了番,道路上已经没有马车的身影了。马车行驶速度极快,就连车轱辘声也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慕年依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虽不能确定云曜会不会放过何青青,至少她破坏了云曜的原计划,昨夜的辛苦,也不算白熬。
慕年依不忍看这由自己酿成的小悲剧,转身便想走。
脚忽然踩到一处软踏踏的地,直到重心全部放在了这只脚上,而脚下的地突然变空之时,慕年依已经来不及收回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这么直直掉进了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是附近的村民为了捕猎动物而设,早上布置,落日后再来收获成果。玲珑山没什么人居住,只有夏季云家来避暑,都有守卫跟随。很少有路人不选大路,在山林里溜达。村民自然也想不到,有像慕年依一样不走寻常路的人,会意外掉进陷阱。
慕年依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的伤都没恢复好,这一摔全摔在乌青上,疼得慕年依无法动弹,不断轻声呼着痛。
在坑底像咸鱼一样躺了好几分钟,才勉勉强强坐起身,观察四周。
这个坑不算深,但对于慕年依来说,恰好就是出不去。刚下了雨,雨水渗漏下来,泥土都和成了泥,沾在慕年依身上。
太狼狈、太狼狈了。
“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幅局面的。”慕年依觉着自己像只井底之蛙,仰头看着小小天地里的一片蓝天叹息。她为了任务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云曜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响声,像是小动物掉进陷阱的声音。一转头,果不其然,面前有片陷下去的土地。
“哼。”云曜嗤笑一声。动物,总是这么愚蠢,稍不留神就掉进为它安排好的陷阱送死。
他本来是想直接走人的,转而一想,万一掉进去的是只兔子,抓去送给阿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他又转向走向这个坑。
刚向里一望,就与抬头望天伤春悲秋的慕年依对视上了。
?
云曜一开始还疑惑居然会有人掉进动物的陷阱,但当发现这个人是慕年依时,又觉得不足为奇。毕竟,她好像不是很聪明。
慕年依还以为云曜不会过来,琢磨着要不就等到晚上村民过来救她算了。饿一天,也不会死。
要是死了......慕年依想了想,目前的档位应该是云曜在云府杀刀疤男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月前。
在此刻,慕年依终于严重意识到了存档的重要性。她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过三天生活,她还勉强接受,可是一个月。人生能有多少个月。
一想到每天如同机械般地向慕恒问安,与慕家人在饭桌上虚与委蛇,端着架子生怕慕年依的人设崩塌。
她,绝对不能再来一次!她不能死。
慕年依打起精神,期待能有人路过。
结果盯着蔚蓝色的单调天空看了半天,没等到一只路过的飞鸟,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云曜的面容,一瞬间眼睛发光,先不说云曜救不救他,一个活人就代表一个希望啊!
慕年依生怕云曜走,赶紧呼喊:“云曜,救我救我!”
云曜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她狭小的视野范围。
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年依有些失望,但也没生气。
想想也是,云曜本来就是眼中只有云楚秦,从来不顾他人死活。况且碰上慕年依,一个之前就令他厌烦,留下了极度不好的印象的“情敌”,更没有救她的可能性了。
想到此刻没有获救的可能了,慕年依身子一瞬失去力气,瘫在泥土上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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