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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折
三日前,正是乌瑞失言入人妻那日。陈书生捏着拜帖一角,心里激动,不禁再次腾开纸,一目十行,不住地摩挲那尾缀——“拜 故人之子乌瑞”。
看着看着,他不觉落下两滴清泪。小林子里窜冲出一只雀儿直扶摇天上,陈书生将信妥贴地折了两翻,捋平了边角,珍重地收在襟怀。
“恩师,没有您就没有继楹,陈继楹不敢忘您天大的恩!”
“若师弟有求,我必当百求必应。”
这边,齐宅。
乌瑞去见故兄,思来想去,仍是着了女装。
小姑娘报了齐老爷的行程,他心里叹了声,面上撑起吟吟的笑。小姑娘为她小姐愤忿,“老爷竟去那柳花地处!”
乌瑞既不酸溜溜,也不黯然神伤。小姑娘见了是又奇怪又心疼,大声道:“小姐,您可是夫人!这二个月过门呢,他就、他就……”
不过胶漆一个月,齐老爷便抛下他去寻欢子了。
小姑娘虽是齐宅的姑娘,但她买来便是为了服侍乌姑娘的,她心里不服气,还有点意灰……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乌瑞垂着眼帘看书,不过淡然道:“我也是老爷从院里买来。”
小寻瞪大了眼,气道:“姑娘!您不一样!”
乌姑娘没再摆一张冷脸,眉弯弯,眼皎皎——乌姑娘笑了,像清如许的渠,她笑晏晏问:“哪里不一样?”
小寻喃喃,还晃在乌姑娘那个笑里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姑娘人很好,不对。
姑娘长得特别美,和外头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不对!
姑娘识字,会吟诗会写字,像大家出来的女儿一样……不对!这些不是掏姑娘心窝吗?
小寻:“姑娘……”这小姑娘能说什么呢,好像说什么也不对,那么好的乌姑娘,确实是齐老爷从院里淘宝贝淘出来的。
乌瑞候了会儿,摸摸小寻的鬓,温温柔柔道:“小寻啊,以后不准说老爷坏话哦。”
“我们都是老爷的人哦。”
小寻要哭出一样,“嗯……”
齐华云去逛窑子解愁,没出乌瑞算计。乌瑞一笑,他逛他的花楼,我访我的故兄,这样很好。
慢慢地,淅淅沥沥地下起场小雨。雨打花落,片片嫣红柳绿躺在泥地里;枝还挂在根上的,则更被雨雾滋润,露红烟紫,风一斜,纷红骇绿地摇首。
陈书生原先还站在院门前盼,望了眼颓沉的天色,回身抽了把油纸伞,撑在头上,遥遥地等。
下雨了,乌姑娘立在曲廊前,花草葳蕤,小寻撑开伞,白底边缀团簇祥纹的伞,掩过山雨满楼,托起头顶的天空。
“姑娘,下雨还出门?”
“我去走走。”
“姑娘,带上我吧——无论怎样,我都想跟着姑娘。”
乌瑞讶然,转而轻轻地摇头。
“…………”
陈继楹温上一盏茶,茶香袅袅,朱红的檐前珠落成柱。
陈书生穿了身湖水色的长衫,翘了二郎腿,白裤子向前伸。他呷了口茶,放下,接过下人送来的书,口道一份:辛苦了,去歇吧。茶炉子的火咕咕地囔,雨有下一阵子了,行人搡搡如织,渐清冷。湿淋淋的街,败落的陈叶与妍花,陈继楹捧着诗经,咂觉出了些许禅意,侧耳留意穿啸打叶声。
陈书生已过而立之年,脸还是那张俊朗的皮子,皮囊下那颗裹得厚厚实实的心日渐沉稳了,不复求学少年热血澎湃。
他心里沉静地想着,静谧雨幕里踏出四只绣花鞋。他微昂起下巴,眼珠子从《诗经》上移开,只这一撇眼,人却激动地从椅上弹起,喜道:“乌哥!”
小寻将伞收了,抖两抖,雨珠子像漫天的星辰一样四处奔。
乌瑞踏上石阶,一双绮罗鞋湿了底,这其中不舒服的滋味只有他晓得,比上他师兄,却什么不耐也没有了。
陈继楹瞧乌瑞的脸,被满烟绿云险些窒了息,更被绮罗彩佩烫了眼,吓地坐了回去。乌瑞亲亲热热俯下身,口中作:“师兄,我可太念你了!”
陈书生也盼了念了三日,但他却不惯像同他师弟那般会讨乖,他别开眼,推开师弟的手,却触到凉意如冰。乌瑞笑要将手回抽,被陈继楹捉住了,贴在掌心上驱寒。
乌瑞不客气,将两只手都塞入陈继楹怀里。
陈继楹看他这幅样子,又可气违了常理,又可亲他师弟举动,未了,仍作不下下定夺,只得摇摇头,“你啊你啊……”
乌瑞根本不怕他师兄,笑吟吟地啜茶,晓他师兄心里别扭,看不惯他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且还装模作样用袖子掩了面,眉弯弯,冲师兄笑。
小寻回头,心里想,果然是师兄妹的情意。乌姑娘从未如此欢颜。
乌瑞叫小寻去换了湿衣服,他放下掩面的大袖,正色道:“师兄,师弟求你一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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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云扰扰”,这里只是讲乌小姐满头钗翠——师兄有点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