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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四)
然而,注视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近,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只是尼日菲尔德的客人。我先前只顾着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却忘了她仅仅是受邀暂住在这里。(你不也一样吗?)而在此期间她并未得到多少亲切的关怀和友好的对待,老实说,这个认知使我感到一丝不平。平心而论,面对面的时候她或许还能获得一些基本的礼貌,可一旦她转过身去,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难以得到。
我还是头一次发觉卡罗琳是如此冷漠的人,相较而言,路易莎还要温情得多,至少她懂得邀请伊丽莎白一起散步——真叫人懊恼,如此细微的善意之举我却不曾想到。我依旧会为那双美眸心荡神驰,但我却没能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好让她在这儿过得更加愉快。(就目前来看,只要你离伊丽莎白远一些她就会很愉快了)
不过,随着路易莎的开口,我方才对她的那些正面评价顿时碎成了粉末:“你俩真不够意思,出来散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说完,她挽住了我空着的那只胳膊,将她的同伴丢在了后头。
这下可好,我一左一右被这姐妹俩抓了个结实,幸亏嘴还没受到钳制:“这条路太窄了,咱们不如拐去大道上。”
即便受到了如此无礼的对待,伊丽莎白依然心平气和,淘气地笑着说我们三人走在一起非常协调,再加上第四者画面的美感就彻底毁掉了。以此为理由告别后,她踩着轻盈的脚步转身离开,那姿态简直就像是终于从繁重的课堂学习中获得解放的孩子!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我的心也轻快地仿佛飘在空中,脱离了身份的桎梏,自由无比!我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她的脚步。
“伊丽莎白∙贝奈特的举止……跟她那几个妹妹相比简直没什么两样。”卡罗琳不屑地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那也没咱们过分,”我有些恼怒地回嘴,“她是你哥哥的客人,理当得到咱们的尊重,而不是当面的时候被漠视,走了还受到非难。”
卡罗琳先是讶然,而后转为不悦,由于我的表情十分严肃,她一时呐呐无语。彬格莱或许会抱怨我的表情太过冷硬,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表情比起长篇大论更为有用。
我回头寻找伊丽莎白的身影,可惜她已经跑出了我的视野。直到晚饭时我才再次见到她,在此之前她呆在她姐姐的房间里,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来我和彬格莱走进客厅去陪伴女士们时,我一眼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随后,我感觉到了卡罗琳的视线,她带着一脸不安频频望向我。早先我曾对她疾言厉色,随后直到现在为止还没跟她说过话。
眼下,我只冷冷扫了她一眼,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贝奈特小姐。看来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甚至可以下楼来了,此刻就坐在她妹妹身边。
彬格莱看到心目中的天使恢复健康简直欣喜若狂,他殷勤地围着她团团转,一会儿担心火炉不够热,一会儿担心她坐在了风口上。看他如此,我不由觉得好笑。他简直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使我想起了我和他成为朋友的缘由。他的举止如此随和,以至于心怀不轨的人往往会将他当作可以利用的目标,可同样的举止也令他成为一个知心的朋友和一位好客的主人,并获得多数人真心的喜爱。伊丽莎白也抱持着这种观点。在经历过那番争辩后,我惊喜地发现我和她之间存在着某些共同语言。
卡罗琳假装关心病人,实则一直在窥探我手中的书本——既然不打牌,我总要找些东西消磨时间。
“我敢打赌看书是最享受不过的事情!”她一面偷偷移开目光一面大声宣告。
我对她的好感已经所剩不多,现在她说什么我都当它是浮云。为了不必接她的话,我干脆一心埋头阅读。壁炉中的火光映照在伊丽莎白光洁的肌肤上,为之染上一层明艳的色彩,这副景象几乎令人着迷。不能借机多看几眼面前的美景使我觉得有些遗憾,不过,眼下选择此举多少算是种稳妥的做法。
发现我没有开口的打算后,卡罗琳环顾四周,转而同她哥哥商量起举办舞会的事。她不断地搞出一些小花样来引起我的主意,可我下定决心不去理睬。她冒犯了我,我还没准备这么快就原谅她。
“伊丽莎白∙贝奈特小姐,我建议你像我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走走。”
什么?
我忍不住抬起了头,刚巧捕捉到那双明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我开始思考我对卡罗琳下的这剂猛药终于见了效,促使她认真对待起其兄的娇客。但事实并非如此,她这么做显然只是出于要引起我的注意,而她也真是聪明,竟然想到了这个点子。不知不觉中,我如她方才所愿,合上了书页。
“达西先生,你不一起吗?”卡罗琳招呼道。
我谢绝了她的邀请。
“你俩一起行动只有两点理由,无论出于哪一点考虑我都不应加入。”
说完,我朝着伊丽莎白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见我出声回应,卡罗琳当即兴致高昂,“伊丽莎白小姐,你知道吗?”
“完全不明白,”伊丽莎白回答,“保不准他只是想刁难我们一下,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要问,他自然会失望而归的。”
不可否认,她的回答令我无比兴奋,虽然这句话是对着卡罗琳所说,但言下之意摆明了是在挑衅我,我个人是非常享受与这位小姐交手的时刻的。
尽管她如此提议,卡罗琳仍旧没有拂我的意,一个劲儿地道:“我一定要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来吧,达西先生,赶紧解释啊。”
“乐意之至。要么你俩非常交心,有一些小秘密打算私下讨论,要么你俩自认为步态优美,所以才走来走去。如果是基于前者,我自然不宜加入,要是基于后者嘛……坐在壁炉边更方便欣赏这番美景。”(达西,你还真是一点儿面子不留啊)
“噢,我的老天!”卡罗琳朝她的同伴喊道,“咱们要怎么惩治他的出言不逊?”
“再容易不过了,如果你有心如此的话,”说到捉弄我,那双黑眸顿时神采熠熠,(达西你好悲情)“取笑他,要不就嘲弄他。既然你俩很熟,嘲笑他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嘲笑他?一个无懈可击的人?难道要嘲笑他冷静的脾性或是机敏的头脑?那怎么行得通!我们嘲笑别人的时候可不能自曝其短啊,就让达西先生得意去吧。”
“达西先生嘲笑不起?”伊丽莎白不得了地惊呼道,“还好普通人一般没这项长处,我可是顶喜欢嘲笑人的。”
这项爱好和我一致。不过我可不乐意成为被嘲笑的那个——如果可以表明立场的话。
“彬格莱小姐太高估我了,”我说,“对于一个将开玩笑当作是人生头等大事的人来说,大部分人的行为举止都是滑稽可笑的。”
“但愿我不曾拿他人的聪慧和美德来说笑,”对方如此答道,“愚蠢和无聊倒是值得好好嘲弄一番,但您身上并没有这类缺点。”
“别人或许不会留意,可我从小到大都在学习如何克服这一类弱点,以免不小心沦为他人的笑柄。”
“诸如虚荣和傲慢应该也在其列。”
“虚荣当然要不得,至于傲慢……如果你聪明绝顶,那你自然会知道怎样有分寸地傲慢。”
伊丽莎白迅速扭头,但我还是看到了她来不及掩下的笑意。
不知为何,这次的笑容令我觉得有些刺目,我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之后,她对着卡罗琳说:“达西先生的确是个完人,他自己也毫无掩饰地承认了这一点。”
我闷闷地回应:“并非如此,我也有为数不少的缺点,可我希望这些缺点不会影响到我的判断。关于我的脾气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某些人大概受不了我这种脾气。一旦我对某人的好感消失,那就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韦翰。
“这可是个要不得的缺点。”伊丽莎白公允地评价,“对他人积怨难消的确算得上是性格缺陷,但你自我反省得也够彻底啦,我如今确实没法嘲笑你了,放心吧。”
真有这么容易就放过我?我可不这么觉得。(达西你这别扭的被虐心理啊)
一直没有机会插话的卡罗琳不甘寂寞地提议:“来点儿音乐如何?”
她随即打开琴盖,邀请伊丽莎白表演。
这种多余的举动最初使我有些恼火,几分钟之后,我又觉得卡罗琳有时候也挺会办事。(可怜的卡罗琳)
我对伊丽莎白的关注的确有些过多,几乎可以称得上为她着迷,不过我依然提醒自己:爱上她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我应当迎娶的是一位和她差别甚大的女性,其财产地位要与我相当。我想,是时候移开我的视线了。
十一月十六日星期六
早上我和彬格莱骑马去东边视察产业。他对他所见的情况感到极其满意。我一边赞同一边“不经意”地指出篱笆有多少破损之处、哪几块田地里的积水需要排干,可他听到却毫不在意:“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他脾气好,不过他今天怎么说也有些随和过头了吧?我怀疑他根本就没听清我在说什么,而是一门心思地挂念着贝奈特小姐。实话实说,这位小姐真不该生这场病,让这家姐弟三人分歧不断不说,还让我有了太多时间接触到伊丽莎白。(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由于我心意已决,当我们返回宅邸进入会客室后,我便忍住没去搜寻伊丽莎白的身影,但我清楚她与其姐坐的离我不远。寒暄过后,贝奈特小姐提出想借用彬家的马车。
“我家的马车直到周二才能过来,可我已经康复了,再叨扰下去有些不太合适。”贝家大小姐彬彬有礼地开口。
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因伊丽莎白的离去而感到轻松,一时又因不能同她面对面地交谈而觉得失落。
彬格莱明确表示反对。
“太仓促了!”他激动道,“你是因为坐得离壁炉近所以才觉得当下舒适不少,可你实际上还没好到可以乘马车呢。卡罗琳,你也来劝劝贝奈特小姐。”
“亲爱的简,再呆两天也没什么不好。”卡罗琳遵从了哥哥的意愿,但语气却有些冷淡,于是,当她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多少等到明天再走吧。”
她的表情明明就是希望对方即刻起身离开。彬格莱没料到她会如此拆台,当下目瞪口呆,贝奈特小姐倒是欣然同意了这个安排。
彬格莱垂死挣扎:“明天也有些太赶了。”
贝奈特小姐柔声道:“您的招待殷勤备至,可我们的确该回家去了。”
这位小姐外表甜美可内心坚定,彬格莱说什么也没能左右她的决意。
这天剩余的时间里,我有意处处谨慎。在伊丽莎白停留在此的几天里,我对她关注得太多,或许她已经有所察觉,并且生出了不合身份的期待——果真如此的话,那我一定要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扼杀在萌芽状态。(……自作多情)出于这个理由,这一天我跟她的交谈不超过十句,尽管后来不巧有半个小时只剩我和她二人独处,我也只是专心阅读没睬她一眼。
十一月十七日星期日
我们起了个大早为贝家两位小姐送行。
“亲爱的简,你的离去多么令人不舍,还好你的康复使我稍感欣慰。”卡罗琳拉着好友的手说得十分动情。
“我是个自私的家伙,要不是疾病会让你痛苦不堪的话,我真希望你的感冒能再持续一阵子。”彬格莱牵着贝家长女的玉手柔情蜜意地表明心迹,“多亏你这场急病,我才得到一周的时间陪在你身边。”
以我这个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彬格莱在这一周里的确把贝奈特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只要见到她起身下楼便想着法子讨佳人欢心。他如此钟情于贝奈特小姐也算情有可原,她的举止甜美而落落大方,性格又随和,可关键在于小姐对彬格莱的感情远不及彬格莱对她的深。不管彬格莱有多英俊潇洒,他也不能担保自己在情场中所向披靡。
“伊丽莎白小姐,”卡罗琳笑得一脸灿烂,“这段时间有你作伴实在是……非常愉快。”
伊丽莎白同样注意到了她说话中间的犹豫,那双动人的黑眸狡黠地眨了眨,随即以更加客气有礼的话语回应了卡罗琳。
“彬格莱小姐,承蒙您的款待,我不胜感谢。”
对于彬格莱,她真心实意地道谢:“感谢您为简所做的一切,我压根儿没想到她能得到这么细致的照顾。不论是您吩咐给壁炉添柴、搬动屏风还是叮嘱管家准备简喜欢的饭菜的举止都是如此叫人感到窝心。”
“我只怕无法做得更好,”彬格莱回答,“希望不久之后能够再次等到两位女士的光临。”
“我也这么希望。”
随后小姐回头走向我。
“贝奈特小姐。”我抢先出声,冷淡地鞠了个躬。
她怔了怔,含笑朝我行了个屈膝礼,语气平静地回应:“达西先生。”
我几乎下意识地回以笑容,幸而及时打住了这个念头,飞快地将表情调到“严肃”那一档,而后不假解释拔腿就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彬格莱护送两位小姐上了马车,我的冷漠态度似乎完全没对伊丽莎白造成任何影响。还好还好,我多少松了口气,可随后又郁闷自己怎么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关注她的情绪,她情绪如何关我什么事!?
我们回到了会客室。
“总算是送走了。”卡罗琳长出了一口气。
我一声不吭。
她随即和路易莎讨论起家中的大小事务,将她嘴边的至交好友丢到了脑后。
想来想去,我认为伊丽莎白的离去对我而言是件好事。虽然眼下我或许还会偶尔想起她几次,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但今后我可以将大多数时间用来思考更有意义的事,此外,我终于可以摆脱卡罗琳的冷嘲热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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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话,觉得达西不够热情的童鞋请翻看英文版,我为了他的形象写得够含蓄了,我容易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