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月

作者: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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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西厢客房。
      暮雨端坐榻上,一盏孤灯摇曳,映着他的虚影。罗幔低垂,隐约可见少年唇瓣无声翕动。烛泪蜿蜒成痕,一只飞蛾扑火,瞬间化作灰烬。
      廊外传来脚步声,婆子手提食盒,与看守寒暄几句,这才磨磨蹭蹭推门近来。门扉轻启,昏黄光影里,婆子一眼瞥见纱幔后的人影,唬得一阵哆嗦。
      “公子......堂主吩咐老奴送饭来了,您...慢用。”婆子定了定神,声音带了几分讨好与惶恐。
      “有劳堂主费心。案上有些赏钱,你自取了去罢。”婆子本就不情愿深夜来伺候,听得有赏钱,脸上登时堆起谗笑,取了案上碎银点头哈腰仔细阖门去了。榻上少年侧耳凝听,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廊道尽头,再无声息,方挪身下榻,缓步行至梨木案前。
      案上放着一个黑金漆盒。漆色幽深,盒身葡萄纹样栩栩如生。暮雨见了这用具,也爱不释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漆面。上层,不过是些寻常果饼、酥花糕、蜜饯团子之类的点心。
      待他小心移开,一股清冽的冷气蓦地扑面而来,原来漆盒下层,竟藏了一碟晶莹剔透、寒气沁心的玉露团。
      夏夜燥热,空气粘稠如凝脂,纵使端坐不动,也令人心烦意乱。盒中这碟冰凉的甜点,恰似雪中送炭。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少年心性。捏起一块糕饼,在指尖轻轻把玩,不忍入腹。
      他取了瓷勺,舀起一勺玉露送入口中,瞬间如云化开,说不尽地清凉绵密。他用得尽兴,却苦了厢房外看守的两人。夏日守夜本就是苦差,蚊虫叮咬,加之屋内关着个“死囚”,更觉晦气。
      两个家丁远远地缩在廊柱阴影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半点不愿凑近。
      少年用得兴起,才注意到食盒角落还有个极小的瓷瓶,细看方知是壶冰镇的甜酒。他拿起那冰凉的酒瓶,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瓷面,心下思绪翻涌。终究是谨遵师命、未敢饮酒放纵。
      食罢,他取了冷茶漱口,又翻回那花团锦簇的卧榻上,百无聊赖地发呆。
      绢枕上、薄衾里,小小一方卧榻,竟似汇集了世间所有华美纹样,令人目眩。这满目的锦绣,也教他有些微醺了。
      良久,那一点孤寂的灯火终是熄灭,人影融入无边黑暗,入梦酣眠。
      索纹窗棂外,一道鬼影乍现!这人对刘府格局甚是熟悉,借着花叶投下的斑驳月影匍匐潜行。廊下那两个昏昏欲睡的看守,竟浑然未觉。
      看守烦躁地拍死蚊子,啐了一口:“真他爹的晦气!可怜我兄弟二人在这喂蚊子受罪,不如......趁夜半无人,溜去凌云台偷些酒肉解馋?”“噤声!莫要胡说!若出了差池,你我连吃饭的家伙也没了!再熬几个时辰就换班了。”两人不敢离去、只得在厢房外兜圈,嘴里说些荤素不忌的闲话。
      二人正苦中作乐,一股难言的幽香如烟如雾,悄然弥漫开。两人只当是廊前花香浓烈,忽地腿软神迷,纷纷栽倒在地、彻底失去知觉。
      月下。
      一道纤细身影无声浮现,她俯身查看二人,便如鬼魅般飘至门前。
      推开一道缝隙,檀口微张,顺着隙内又吹入一股更甜腻、浓郁的迷烟,待那香气在室内彻底弥散,她才闪身入内。
      月华透过窗棂,在案上洒下斑驳光影。她借着星点光亮,探向床幔。
      浅帐低垂,薄衾微拢,梦里人呼吸绵长。
      女子眼中寒光一闪,拂开纱帘,檀口微启,对着那覆面酣睡的身影,便要吹出最后一道致命迷烟——封喉夺命,永绝后患!
      然而,那锦被捂得严实,烟气一时难以渗透,女子伸手便要扯开被角——
      电光火石间!
      少年忽地翻身坐起!朗声笑道:“好姐姐!夜半三更,不知焚得哪门哪派的香?这般刺鼻扰人清梦,失礼得很呐!”
      女子惊得花容失色!足尖一点,便要夺路而逃!
      “想走?”少年轻笑一声,一道素帛倏地飞出帘外,霎时缠住女子手脚!她惊呼一声,脚踝已被牢牢缠住,狼狈地跌坐地上,一时难以挣脱。
      埋伏在侧房内的堂主罗青等人,得如此动静,蜂拥而上瞬间将厢房挤得满满当当。女子乌发散落,遮住了大半面容。
      不待吩咐,早有堂主亲信抢步上前,一把捏住女子下颌,迫使她仰起脸,暴露在烛火之下——竟是浅浅的贴身侍女,小婵!
      “小婵!你合该在山下晨霖农庄陪同小姐!为何......潜入此地,做这谋害性命的勾当!?”刘清华瞳孔缩,胡须剧烈颤抖。
      她垂下眼睑,再抬起时,眸中竟有一种奇异的光彩。
      “回禀主子......奴婢、奴婢在农庄,亲眼见得小姐!心中惊骇,细想之下,定是有人暗中筹谋,要害人性命!小姐忧心如焚,日夜牵挂主子与夫人安危,这才命奴婢冒死上山,暗中查探......”她顿了顿,带着几分决绝:“今日...奴婢得知,这位客人竟与许询之死颇有关联!奴便...斗胆前来,当面质问!妄主子恕罪!”
      语罢,她猛地瞪向榻上的少年。摇曳烛影下,暮雨神色平静、清俊如玉的面孔在光影中分外清晰。
      刹那间!
      她整个人一僵,脸上的神情凝固,又扭曲成一股难言的、混着极致惊骇与荒谬的青白!她的身体忽地发冷,牙关紧咬,失力地瘫软在地。
      众人不知,只当她是故作姿态惹人怜惜。刘堂主冷哼一声,厉声追问:“休得狡辩!你与许询,有何干系?竟值得为他铤而走险、使出这等下作香害人?”
      她忽地笑了。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喉中溢出,起初嘶哑,继而愈加清晰,最后竟化作一阵畅快淋漓、却又无比瘆人的狂笑!
      笑得如此恣意、恍若痴狂。
      “不好!”
      暮雨脸色骤变霎时如离弦之箭从榻上弹起,飞身扑向小婵!与此同时,罗青也冲上前去!小婵牙冠紧锁,嘴角正汩汩涌出乌黑血沫!她雪白的脖颈凸起无数青筋,剧毒已然深入肺腑!
      “这般啰嗦...其中...其中缘由......便在金玉堂...上下......”
      小婵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抽搐,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的嘶鸣,她断断续续挤出破碎的话语,目光却死死钉在少年脸上。她的瞳孔已彻底涣散,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凝固——一片死寂与彻悟。她的眼神穿透了生死界限,怀着秘密,堕入无边黑暗。
      罗青立在身侧,将她死前凝视尽收眼底!
      暮雨静静地站着。烟眉紧蹙,眼眸深处翻涌着无尽怒火。任由小婵徒劳地挣扎、抓挠、咬舌吐血,直至昏沉逝去。
      立刻有亲信上前,麻利地将尸首抬走,杂役提来水桶,迅速冲刷着地上污血。
      “此婢女...疯言疯语,不足为信!还望诸位......莫要误解。”刘清华拭汗擦面凑前言道。
      “这是自然。”
      罗青淡淡回应。
      方才小婵仍出言辩解,见到暮雨面容后反应剧烈、决绝服毒的举动,绝非一个畏罪自尽的侍女!仿佛她见到了比死更可怖的禁忌,只求速死解脱!
      那缸中许询也是服毒身亡,何其相似?
      莫非......这接连的诡异死者,皆与眼前这少年,息息相关?
      唰!
      少年毫无征兆地暴起,转瞬冲出庭院,追月而行。
      只留下满室惊愕的众人,和一地未解的疑云。

      罗青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至彻底消失。少年决绝离去,似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绝非空穴来风。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惯有的谦逊与沉稳,躬身向刘清华道:“堂主,侍女小婵来历可疑。她此番仓促下山又夜半行凶,随身之物中或能寻得蛛丝马迹。可否请堂主移步,相伴查看其居处?”
      刘清华旋即抚须大笑道:“罗君心思缜密,刘某自愧不如!岂有不奉陪之理!请。”
      二人一前一后,踏着清冷月华,向西厢偏房行去。许是小婵已死,这一隅居处更觉凄清空旷。行至阶前,只见门虚掩,罗青上前轻轻推开。侍女居处狭小,却收拾得整洁清爽。一案一床,不染纤尘。罗青缓缓扫过房中物什,一时也看不出异常。刘清华阖门跟随,心下暗想暮雨那日便是从浅浅帐中寻得香囊,便径自撩开了青纱帐幔。
      帐内陈设简单,被褥叠放齐整。
      终于,手指在帐幔内侧一处不起眼的褶皱里,触到了一件硬物——
      赫然是一枚精巧玲珑的金香囊!
      香囊鎏金镂空,在月华下流转着清冷辉光。便是爱女浅浅所用之物,与之相比,何止云泥之别!
      小小奴仆,何来此物?
      罗青思虑片刻,转身至案几旁。案上散落着几方未绣完的罗帕,红烛烧剩半截,烛泪凝结。旁边放着个不起眼的梨木奁,里面不过几支素银簪子、颜色褪了大半的绢花、还有些藕玉坠子。这些发饰样式老旧、周身泛着陈年的黄渍,怎么看也不像是年轻侍女所用。罗青心思一动,拿起妆奁细细端详,入手一沉!
      他取下发饰和几层抽匣,轻微晃动,奁身内部竟传来细微的撞击声!
      藏有夹层暗格!
      罗青指腹细细抚过每一寸木纹,试图找出机关。刘清华已悄然将掌中价值连城的鎏金香囊滑入袖袋深处,状若无事地凑近。
      他指尖忽地碰到一处微凸的、毫不起眼的浮雕!一按,严丝合缝的奁底,竟向下弹出一层暗格!想必小婵那夜走得匆忙,未及销毁!
      罗青将暗格内的物品,尽数倾倒在案几上。
      刹那间!
      一股奇诡香气,猛地逸散开。香气馥郁、深邃......一时难言——画师身形一晃,恍惚置身于春水桥边,轻纱卷碧烟,微雨拂面......
      定睛一看,案上倾泻出的,是一包用油纸小心包裹的香粉。
      竟是一包苏合香。
      若是寻常市井间用普通香料调和制成,也不足为奇。但“浪笔罗青”是何等人物,他积年混迹于酒肆歌坊间、结交王公贵胄,品鉴过天下奇珍异宝!
      这般的香,他只闻过两回。
      其中一回,便是眼下这包,再者......则要追溯至他仍在天都时!
      那时奉命为新皇宠臣的爱妾张氏作画,画至半途,便嗅到一阵异香,直透神魂。张氏见他画技精湛、又似懂香,便透露些许:此乃御赐的上品苏和香,其中最关键的一味引子,便是西域小国进贡的奉品——洛云!若无此物入香,绝无这般奇效!
      为何出现在此处?又怎会小心藏在小婵的妆奁暗格中?
      他强压下心头骇浪,挑起旁边一同掉出的小物件。
      是枚令牌。
      刘清华凑近一看,立刻摇头。此牌并非金玉堂信物。令牌入手冰凉,材质奇异。牌身纹路繁复,和金香囊一般绝非凡物!
      “堂主,折腾一夜,天色将晓。此事盘根错节,非朝夕可解。依在下看,不如各自歇息,再从长计议?”
      “罗君所言极是,请便。”
      罗青再不多言,抱拳一礼,携着香粉匆匆去了。青衫在晨曦中微微摆动,似负千斤重担。
      刘堂主凝视着令牌,身影在烛火下拉的细长,又渐渐被晨晓吞没。
      “害人毒香...鎏金香囊......令牌,小婵,你究竟何方神圣?”

      堂主亲信陈荣正领着两名壮仆,抬着僵冷尸身,悄步穿过沉寂的后院。
      夜深露重,脚步踏在砖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忽地身后一阵急促而轻捷的脚步声追来!陈荣警觉回首,火把光亮下,来人竟是少年暮雨!陈荣当即深深一揖,姿态恭谨异常,道:“门主行的匆忙,可有要紧吩咐?”
      “许询的尸首,现下安置在何处?”
      “回门主,仍在盐池后秘洞内封存。此番也正将这女子送往,门主可是要同去查验么?”
      暮雨微微侧目,仆役手中火把亦随着视线移动,映亮尸身一角——方才僵硬的手脚已瘫软,覆盖的草席被掀开少许,隐隐露出青紫肿胀、狰狞可怖的半张面孔!尤其是那双圆睁的眼,在跳动火光下,竟似钉在他身上!
      “那是自然。”
      几人再无二话。抬着担架,默声沿着幽深曲折的小径前行。左拐,右拐,穿过假山竹林,竟在看似寻常花圃处,又辟出一番隐秘天地!
      谁能想到,在繁华景致中,金玉堂竟暗中凿穿地道,修建了如此秘洞。
      行至一处角落,几株高大的峨眉含笑在夜色中散发幽香,其下一丛碧水兰随风摇曳。陈荣当即停步,小心地取出一枚铁钥,俯身在碧水兰旁太湖石底部摸索片刻,随即将铁钥插入孔窍,缓缓扭转三圈。
      一旁青石地砖,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狭窄的入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淡淡盐碱味的阴冷气息,瞬间逸散!
      “门主,请。”陈荣侧身让开,躬身行礼。
      入口内壁并非土石,竟镶嵌着数面青铜镜。这铜镜角度刁钻,彼此横斜交错,巧妙地将微弱月光折射传递。地道深不见底,竟也能借着镜光看清石阶轮廓。
      少年拾阶而下,步履沉稳,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仆役舍下火把,紧随其后。待数人皆进入地道后,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其中一枚铜镜缓缓拨动。头顶随即传来石板闭合的闷声,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隔绝在外。
      地底寒气刺骨,湿气凝成霜露,水珠不时滴落,在石道上蜿蜒成痕。
      四人沿石阶下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稍平的石台出现,前方路径分叉,隐入数个黑黢黢的洞口,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吆喝声——盐池已然不远。陈荣疾步上前,示意仆役将小婵尸身抬入左侧空置的洞穴,自己则停在洞口,转身欲与暮雨攀谈。
      “门主可需……”
      暮雨的目光却越过他,锐利地投向洞穴深处,眉头微蹙——里面抬尸的两人进去片刻,竟无半点声息传出!
      陈荣也察觉不对,脸色一变:“属下进去看看!”他刚欲动作,少年却闪电般出手,一把扣住他肩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门主?” 陈荣惊疑。
      暮雨不答,身形飘入洞中。他初见小婵尸身便觉一丝异样,此刻洞内死寂,印证了他的怀疑!
      这变故,正中他下怀!正好一探究竟!
      洞口狭窄,洞内却别有天地。嶙峋怪石覆满湿滑青苔,水珠滴落。洞内深处堆叠着半人高的旧麻袋,散发着陈年盐卤的气息。暮雨屏息凝神,足尖点地,无声潜行。不过数丈,那两名抬尸仆役瘫倒在地,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已然气绝!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甜腻的异香。
      少年眼神一凛,迅速扯下袍袖一角掩住口鼻,目光如电扫视四周。怪石嶙峋,阴影重重,皆可藏身。敌在暗,不可不防!
      他屏住呼吸,继续向洞穴探去。终于,在洞壁最深的阴影里,他看到了许询僵硬的尸身,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脚下盐粒在靴底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就在他脚步微顿的刹那——
      “咯咯咯……”
      一阵娇媚却冰冷的女子轻笑,突兀地在死寂的洞穴中回荡开来,带着戏谑与慵懒。
      “暮郎……” 那声音婉转,清晰地唤道,“可曾吓到你了?”
      暮雨身形站定,循声望去。只见洞穴最深处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步出。火折的光芒被她自身后点燃,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部分黑暗,清晰地映照出那张本应“死去”的脸庞——小婵!
      “好一个金蝉脱壳。”
      她嫣然一笑,指尖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空瓷瓶。
      “若非如此,怎能引君入瓮呢?暮郎,哦不,或许该称你一声……暮门主?”
      她的声音清晰无比:“小女子虽通晓些香道,终究落得这般境地。不过……” 她话锋一转,透出冰冷的诱惑,“若暮郎肯将碍事看守料理干净,再送我安然下山……我愿以秘密相换。”
      他本蓄势待发,闻言忽地一怔。
      她,竟真知内情?
      他不再隐匿,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诈死脱身,此刻又以妖言惑我。你究竟......意欲何为?”
      石缝后的小婵,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赌对了!他果然在意!她强忍着假死丹药带来的虚弱与剧痛,声音却维持着平稳:“这秘辛......需我同去方可知晓。”
      片刻死寂。
      他冷哼一声,指尖自蹀躞带中夹出一枚乌黑药丸,精准地扔向小婵。
      “唯安散。” 暮雨的声音毫无波澜,“服后,半年内若无独门解药,必会周身溃烂瘙痒难耐。死状必然胜过你方才千百倍。”
      静默一瞬,随即传来清晰的吞咽声。
      她竟毫不犹豫地吞下了毒药!这份决绝,反而让暮雨瞳孔微缩。她所求的“下山”,背后究竟藏着何等不惜吞毒也要达成的图谋?而那个所谓的“秘密”……是确有其事,还是一个诱他入彀的致命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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