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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骗
*
杨临夏眼底浮现出尴尬,她扫了周遭几眼。
四下无人,现在敲开谁家的门也基本上不可能,只怕是只有被轰出来的份,露宿巷口又更是无稽之谈。
她抬眸看向天台,想起天台好像也有个门,有一定可能会开着。
杨临夏家那栋楼不高,目测一下,不用爬个几米就可以到达顶楼。
她撸起袖子,“啪啪”两下拍了拍突起的石头,跃跃欲试。
说干就干!
*
鸦默雀寂,夏夜不带燥意的穿堂风逐渐没过小巷口。
一团雪白敲咪咪地潜入月光中,风把它纯白干净的毛吹地飞起,估计是毛发过长,太久没有梳理,它整个身体像是一个被雷劈了而炸毛的球,凑近点看勉强可以辨得是个动物。
“长毛怪”见四下无人,露出了一个非常满足的神情。但可惜面前的毛太长了,以至于掩盖住了几乎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张嘴巴,原本一个正常的表情竟然显得滑稽了起来。
它身子陡然一激灵,匿着月色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长毛怪”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捧在了一张稳稳的掌心上。
“长毛怪”非常生气地用它那炸毛的脑袋拱了拱来人的胸膛,旋即用爪子呼向对方——
尹时秒有点无奈地扒开它的爪子,道:“你怎么毛已经长到连爪子都覆盖住了。”
“长毛怪”闻言,发出了一声喵不喵汪不汪的声音,迅速找准机会从尹时秒怀里跳了下去。
“秒针,回来。”尹时秒皱眉,但也没有伸手去抓那只“长毛怪”。
“长毛怪”见尹时秒没有动作,恃宠而骄地在原地打滚了一圈,飞快地掠上最近的一栋楼。
长得像猫,叫起来像狗,爬起来像猴一样能窜,也真不知道这“长毛怪”是什么物种。
尹时秒沉默,不徐不疾地掏钥匙开了隔壁楼的门。
“长毛怪”费尽心思,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上天台。它见后面没人跟来,得意地甩了甩它那短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尾巴。
随后它的尾巴被人轻轻地扎了一下,“长毛怪”吓得想炸毛,可是已经没有毛能给他再炸了,只能张牙舞爪地又被人抱了起来。
“乖点。”从旁边那栋楼天台跨过来的尹时秒看着它,慢慢拍了一下“长毛怪”细软的毛。
“汪。”“长毛怪”不甘心的发出一声狗叫。
尹时秒揉了一把它的毛:“秒针,你怎么又学狗了?你是一只猫。”
秒针痛苦地被抱着,当然他的主人是看不出他的神情的。尹时秒打算迅速把这只猫拎走,毕竟一直呆在人家天台上也不是什么礼貌的事。
天台上突然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秒针一惊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嘘。”尹时秒反射弧有点长,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向声源处看去。
一个人影以一种高位截瘫的姿势懒洋洋地瘫在一张老年人畅销长椅上,月光恰好影影绰绰地散了一点在她身上。
尹时秒兀然看清了是谁。
*
“然后呢,然后呢?”
翌日,杨临夏和褚长颜蹲在巷子口相对吹冷风。
杨临夏埋头扒了口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后的事她不想回忆了。
褚长颜“啧”了一声:“所以阳台的门开没开?阿会你咋不来找我呢。”
“忘了。”杨临夏语气含糊不清,“没开。”
“说具体点。”褚长颜斜睨了她一眼,“所以你昨晚就躺在阳台上了?”
杨临夏扫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终于自暴自弃地说:“对对对。”
她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吸了吸鼻子:“醒来的时候,我身上不知怎么的盖着块白布。”
褚长颜表情抽了一下:“???”
“我当初一脚踏空,摔碎了脑子,然后迷迷糊糊地上去了,醒来看到了一块白布,差点以为自己真没了。”杨临夏意兴阑珊,随口扯了几句。
褚长颜愣了片刻,随后捶胸顿足笑死了:“救命我快噎住了,所以说那块白布哪儿来的?”
“我家天台上挂着的被芯。”杨临夏对着她的背就是一下,随后低头看表,“走走走,早自习6:10就迟到了。”
荣海上课的时间太早,淡青色染料方席卷了整个偌大的苍穹,弄堂里却已有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杨临夏穿过早餐铺上渐渐弥漫起的白雾,转身又向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郑大海和几个在巷口晒太阳的老人家如往日一般,笑着向她问候了几句。
日日都是这样,年年也亦如此。
她骑车出了弄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半了。
*
早自修是语文,程新伊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在讲台上啪啪啪地打字做课件。
杨临夏总觉得昨晚那事太蹊跷,坚定的唯物主义照耀着她的心灵,应该不是有什么鬼闲着没事大晚上的来作古。
她用语文书挡了脸,神使鬼差地向讲台另外一边探了头。
左护法尹时秒恰好也往这边看,瞳孔骤缩,他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鼻子。
杨临夏纳闷儿了,她只是无意间瞟一眼,尹时秒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打了下课铃之后,尹时秒依旧是埋头补作业,赶进度,甚至都不跟任何同学搭话。但她总觉得心中有个鼓打了大半天,砰砰啪啪的扰乱心绪。
午饭铃打了之后老祝头拖了会儿堂,教室外面人群排山倒海地倾泻下去,脚步声都快把楼道踩踏。
杨临夏觉得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她一天的课都白瞎掉了。
在食堂男女桌子是分开来的,今天拜祝哥所赐,她可以偷偷摸摸地拎着尹时秒去小卖部。
她跟着大部队走出早已空荡的教学楼,蹑手蹑脚地出芽似的溜出了人群,右手还牵了个小朋友。
尹时秒还没有从茫然中逃脱出来,莫名其妙地没有反抗,跟着走了。
杨临夏转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尹时秒耳朵尖上噙着点红,在冷白的肤色下格外醒目。
尹时秒有点不自在,感觉一半的脸在隐隐发烫。
杨临夏握着他的手很温热,微小的热量很快就通过肌肤传感了过来。
杨临夏拐卖了一个小朋友,难得心中有点愧疚。
她领着尹时秒破开小卖部熙熙攘攘的人群,杀出了一条血路,拿起东西就迅速跑到了收银台。
尹时秒抱着一碗泡面,面色迟疑:“学校的小卖部是时刻可以来的吗?”
杨临夏面不改色,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是的,如果我们去学校食堂,连盘子都不会吃到。”
她看见尹时秒眼神中有几分信任渐渐浮现了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顿我请啦,你等一下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她勾手掏走了尹时秒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收银员。
杨临夏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兜里摸着饭卡,准备付钱。
她的手一顿,遽然转身,眼神呆滞地盯着尹时秒。
完了走的时候太匆忙,饭卡没带。
尹时秒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无奈之下从脖子上摘下了饭卡递给她。
说好请客但是忘带饭卡,这已经不是没带脑子,人家估计认为她应该是把头给扔家里了。
杨临夏痛苦着遐想,神情有些不自然,付完钱就赶紧把饭卡还了回去。
“我到时候把钱还你吧。”杨临夏不太好意思,在小卖部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尹时秒倒也没有在意,在她对面落座:“不用了,你要问我什么?”
杨临夏盖上泡面,贼兮兮地凑过来,在他耳畔耳语:“你是走读的对吧?”
尹时秒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一激灵,差点条件反射就躲。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点了下头。
杨临夏“嘿嘿”朝他笑:“你昨天回家有没有做一些,不太人类的行为。”
实话来说,杨临夏笑得不难看。她鼻尖上透明镜框中间镶嵌了块干净透亮的镜片,镜片后那双眼睛染上了几分笑意,尾尖上挑彰了一点惊羡,与勾起的唇角相映,显得极其漂亮。
鉴于这人有吓他的前科,尹时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挪了几厘米。
尹时秒镇定:“你要问什么,直接说。”
杨临夏盯着他。
“……”尹时秒容色变得十分精彩,“对不起,我不该上你家天台的。”
“啊?”这回轮到杨临夏震惊。
尹时秒:“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家猫跑到你家天台去了,我就上了一下你家天台,然后就看到你在睡觉。”
杨临夏思酌片刻:“我忘带钥匙了,只能爬上天台将就一下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点:“不过你怎么上我家天台的?难道你从隔壁爬过来?”
“我不住那,但那栋楼是我家的,所以我有钥匙。”
尹时秒低头嗦了一口面,摆明了不想跟她说话。
杨临夏沉默,一整栋楼都是他家的,他竟然还不住那!
这人是个富二代啊!
她赶紧甩甩脑袋,兀然想起与尹时秒的初见,如果不是她恰好被赶出了牌店,估计也不会留意到尹时秒。
纵使她有三寸不烂的口舌之计,跟隔壁大街的人都能混个两三分的熟悉。但她确实未曾在意过,隔壁那户人家竟然只是租的房。
尹时秒好像也不是那种特别有存在感的人。有关他的一切,也都只是弄堂中偶尔传来的几丝风声,风力小得连张白纸都吹不起。
她突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趣,随便吃了几口还未完全软化的方便面,扔了叉子准备离开。
尹时秒见她许久没说话,起身扔了刚吃完东西的纸盒。
杨临夏总感觉尹时秒有意无意地在瞥她,让人感觉如芒在侧的,有点悚人。
她没有跟尹时秒并排走,小同学默不吭声地跟在她后面。
她总有种错觉,仿佛尹时秒旋即就要从袖口中掏出把锃亮的刀子,给她来一下。
杨临夏两步作三步,几乎要跑起来。
没想到的是,尹时秒先憋不住了。
“那个……”
杨临夏脚步一滞。
尹时秒紧抿嘴唇,表情有点不自然:“你身上那块被子是我盖的,当时天台上只有白色的了。”
“……”
杨临夏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盖的就是你盖的,大大方方承认不行吗,述事说一半,剩下的等着过年再汇报吗?
她睨了尹时秒一眼。
莫名其妙,不然还以为你半夜要谋杀人未遂。
*
中饭过后,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副班长拎着这周新排的晚自习课表,找附近的同学借了透明胶,张贴在了布告栏上。
杨临夏抬头刚好看见副班长一脸阴险的表情。
今天晚自习那一栏写着第一节课是物理,她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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