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喜欢你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却如同平地惊雷般，扰乱了贺枕月的心绪。

　　也是在此时此刻，客厅里的电影背景音及其配合的消了音，男女主深情对视的同时，整个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贺枕月整整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脑子好不容易理解了含义，她脱口而出，“我操。”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的话题是启明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吧！

　　而且她还特地强调了，第二次是认真发问。

　　那他怎么会回答。
　　——她、这、样、的！

　　她！
　　这样的！

　　不能……吧！
　　应该不至于吧！

　　我操，救命啊！！！
　　启明星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气氛尴尬到空气都静谧，贺枕月整个人都是懵的，开始慌忙无措的到处乱看，满脑子都在想着搪塞的话。

　　还没等她想好应付的说辞。

　　下一刻，似是看完了这出好戏，启明星轻嗤一声，用着他惯有的冷冰冰的声调，慢条斯理的接了四个字。

　　他说：“——我不喜欢。”

　　“……”

　　贺枕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噢，不是：喜欢你这样的。
　　而是说：你这样的，我不喜欢。

　　过载的大脑加载出这个结论时，她极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抚了抚自己的胸膛，连他语气中的挑衅意味都没有在意。

　　那股情绪还没完全消散，贺枕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抿了抿唇，干巴巴的回了个，“噢。”

　　“……”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话，她也没找到话题扯开，这通电话就这么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过去，启明星说得漫不经心，“这你也能当真。”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懒散欠揍里莫名带着几分冷意。

　　贺枕月几乎能脑补出他冷着脸说话的样子。

　　这话一入耳，她恨不得顺着网线摸过去给他来上一拳，“我都说了认真问你，你还要来骗我，我这样的还不喜欢你呢！”

　　启明星哼笑一声，“你喜欢哪样的？”

　　提到这个事情她就精神了。
　　贺枕月倏然坐直身体，掰着指头快速的说出一连串标准。

　　“我喜欢长得帅、声音好听、身高一米八以上的。”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所以他要守男德。”
　　“要很尊重我的选择，对我特别特别好，把我看得最最重要，随时随地都偏心我，我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放下工作来陪我。”

　　“问你类型，没让你做梦。”

　　“宁缺毋滥好嘛！”贺枕月反驳，“我是真的很喜欢那种，看上去生人勿进，但其实很温柔的人。”

　　“然后你就可以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启明星顿了顿，语气中不乏同情，“真惨。”

　　“……”

　　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谈恋爱。

　　贺枕月强调，“我对我男朋友可温柔了。”

　　“看不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这个人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出去超有面子的好不好。”

　　贺枕月把自己夸得有点脸热。

　　反正话都说到这里了，正主也不知道，她不大胆假设，“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肯定是我男神的完美女友。”

　　“是吗？”

　　认识这么久，启明星显然知道些内情，“你男神现在认识你了？”

　　贺枕月：“……”
　　所有幻想一朝回到梦醒前。

　　安静的每一秒空气都仿佛在打脸。

　　面子有点过不去，贺枕月硬着头皮扯了句，“当然认识，而且已经不仅是认识了。”

　　还加了好友嘛！

　　这一次，换到对方沉默了。
　　启明星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闷。

　　“你跟他，表白了？”

　　那倒是没有，顶多就是打过照面了。

　　贺枕月有些心虚的扯开了话题，“还没呢，就是关系比以前好了……别光说我啊，你呢？”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生，或者喜欢的类型，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谋划策。”

　　“反正不喜欢听见告白只会说我操的人。”

　　“你怎么那么记仇啊！”贺枕月咬牙切齿的捏了捏抱枕，“不要再强调了！！”

　　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启明星缄默两秒，“没有。”

　　“我没有喜欢的人。”

　　“连点八卦都不给透露！”贺枕月看了眼电影上的情节，“不跟你聊了，聊半天还不如我的电影起劲，挂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对方回复，她点击挂断。

　　电影结束时，贺枕月后知后觉的觉得好笑。

　　认识那么久还能被启明星的玩笑吓到。

　　怪不得。
　　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

　　隔天早晨，贺枕月在工位上改图。
　　抬眼就看见组长孟挽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宣布了句“半小时后开小组会议”就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孟挽没有坐回位置。
　　而是在来回踱步的打着电话，接通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隔了有半分钟左右。

　　“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齐刷刷的看向孟挽的办公室。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了微弱的讨论声。

　　“组长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还没细想什么，她就被对面的陆向晚用鞋尖撞了下。

　　贺枕月勾了勾唇，了然的拿出手机。

　　陆向晚：【我们组长难得发火诶！！】

　　贺枕月：【突然就踢我一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陆向晚：【早晨那个会是为了七夕，我看啊，多半就是这个。】

　　贺枕月：【我刚刚看她在打电话。】

　　陆向晚：【估计是被气到了，等会开会咱俩就闭嘴，避免撞上去当个受气包。】

　　贺枕月忍了忍笑：【也不知道谁会是这个倒霉蛋。】

　　下一秒，手机震动一声。
　　出现了新的微信消息，并不来自陆向晚。

　　孟挽：【小贺，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贺枕月的笑容停滞在原地。

　　救命，她好像就是这个倒霉蛋。

　　给孟挽回复了句好的，贺枕月把聊天记录转给陆向晚，站起来的时候，就对上了她“节哀”的同情目光。

　　“……”操！

　　磨蹭着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贺枕月的心里还有些忐忑。

　　就这么迟疑着，她曲指敲了敲门，“组长？”

　　“进来。”

　　贺枕月小幅度的咽了咽口水，推门而入。

　　与她想象中的不同，孟挽眼梢带着笑意，语气也如之前般温柔轻缓，“来小贺，坐我对面。”
　　就仿佛刚才在里面拍桌子的不是她。

　　贺枕月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她的话坐在了对面。

　　“组长，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孟挽并不直入正题，转而笑道，“就是想问问你，这两天工作的感觉还好吗？”

　　贺枕月眨了眨眼睛，“挺好的。”

　　孟挽双手交叠在桌面，就那么打量着她，没有立刻开口。

　　隔了两秒以后，孟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记得你以前在简游是做MOBA类端游，跟乙游方向的手游吧。”

　　“对。”贺枕月点了点头。
　　心里也越发不能理解，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

　　孟挽抬眼看着她笑了下，“小贺，这可是个好机会。”

　　“啊？”

　　“经过我们早晨的开会决定。”孟挽说，“这次梵落的七夕服装就交给你负责，也算是对你的审核，有信心吗？”

　　闻言，贺枕月脑海里顺便过了一遍信息。

　　梵落=启示之月女性玩家最多的职业。
　　七夕服装=超高流水=大额提成。

　　想到这里贺枕月就两眼放光。

　　于是她什么也没问，忙不迭的保证，“有！”

　　孟挽伸手拍了拍贺枕月的肩膀，“你以前也完整的负责过高热度角色，所以公司这边是相信你的，好好干，回头我把资料发给你。”

　　贺枕月坐得端正，“好。”

　　这次梵落的服装落到贺枕月这个新入职人员头上，连孟挽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

　　按照本来的规定，七夕服饰的主负责人向来都是门派主画师，这次清荷的原画师参与的内容极其边缘化，说白了就是公共助理。

　　结果兜兜转转之下，正好就分配给她。

　　孟挽只觉得这样的发展确实很有趣，随手就递给她一颗糖，“那没问题的话，你就先出去吧，等会开会的时候我会宣布这件事。”

　　“那组长你忙，我就先出去了。”

　　临走前，贺枕月贴心的关上了门。

　　刚一转头，就直直的对上了其余众人的目光。

　　贺枕月把笑憋回去，面不改色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在别人问起时只说了句，“组长说等会就宣布了。”

　　这个说法骗骗不熟的同事还行，骗不过陆向晚。

　　陆向晚端着个水杯起身，顺手拉着贺枕月的胳膊就走到了茶水间。

　　“说说吧，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贺枕月简言意骇的解释了刚才的事情，“组长说把梵落的七夕服装负责权交给我。”

　　陆向晚瞪大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贺枕月得意洋洋，“奖金发下来我请客。”

　　“那必须你请客。”陆向晚也笑。

　　既然这事解释完了，就该回位置等开会了。

　　陆向晚背对着贺枕月接水，接着接着就感觉不太对劲，带着些疑惑的转过身来，“等会，你负责梵落了，那陈若凝负责什么？”

　　贺枕月：“……”

　　陆向晚：“……”

　　四目相对间，空气安静两秒。

　　陆向晚扶额，“完蛋。”

　　-

　　回去的路上，陆向晚一直在给贺枕月科普陈若凝的恐怖之处。

　　哪怕即将去开会，陆向晚也在耳边低声说到，“我能预感到未来的鸡飞狗跳了，那可是陈大小姐啊。”

　　“据说她爹在……”陆向晚指了指楼上。

　　贺枕月眉头一挑，“二十八？”

　　陆向晚食指晃了晃，“二十九。”

　　“……”是有点麻烦。

　　马上要进入会议室，也没时间多聊，贺枕月抬手拍了拍陆向晚的肩膀，“走一步看一步。”

　　这次的会议内容不出意料，大致就讲了七夕活动到时候的安排，以及过段时间公司会统招校招或内推的私人美术助理。

　　孟挽讲到梵落的分配时，贺枕月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同事的、与以往不同的。

　　——带着审视的眼光。

　　会议结束以后，工作强度回到正轨。
　　整个美术组都在为接下来的七夕外观做准备。

　　也不只是美术组，整个恒星事业部都尤为忙碌。
　　听说是，谢以星他们准备开发一个新项目。

　　不过贺枕月已经没多少心思关注楼上了。
　　提交上去的半成品总是被打回，她在一次次改图中忙得头不见尾，连加了两天的班，压根没时间去东想西想，也没时间打游戏。

　　说来很巧的是，这两天启明星也没怎么上线。

　　出于好奇，她趁着吃午饭的时候问过一嘴。
　　排骨他们只说是在忙什么公司里的项目，具体的内容也不清楚。

　　初稿又被驳回的一天中午，贺枕月颓废到午饭都不想吃，硬生生被陆向晚拽着下楼，她气鼓鼓的按了个一楼。

　　陆向晚抓住她，“去干嘛？”

　　贺枕月有气无力，“买奶茶。”

　　“噢，那我先去点餐。”陆向晚顺势松手，“帮我带一杯。”

　　从一楼出来以后，贺枕月去买了两杯奶茶。
　　一杯拆了正在喝，一杯提在手里未拆封。

　　回到电梯里以后，她抬眼看着电梯里未亮的二十八层。

　　楼上这两天白天到黑夜都是灯火通明，她在食堂也没看见过对方，也不知道谢以星在加班的时候有没有好好休息。

　　思及此处，贺枕月准备明天上楼找对接建模师聊聊。

　　顺便满足下自己微妙的私心。
　　她有一点点，想见谢以星。

　　贺枕月垂头抿了口奶茶，还没想好见面之后该说什么，电梯就抵达十层，智能门缓缓打开，她无所谓的抬眼望去。

　　只一眼，就定住了视线。

　　莹白灯光之下，谢以星阔步而来。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来往人海，巧合而注定般，一高一低的遥遥相撞。

　　贺枕月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都停了半拍。

　　一种无法言说的惊喜感蔓延全身。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命中注定，她才刚想到他，转眼他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贺枕月紧张的踏出电梯，往他的方向走去，连奶茶撞在墙壁上都没有注意。

　　好不容易遇见了，就打个招呼吧。
　　比如说我这两天很努力，梵落的图也有好好画，比如说这次的新项目是什么类型的呢，男生应该会喜欢这种话题吧。

　　漫长而短暂的对视只在瞬间。
　　不知不觉间，谢以星已经与她只有一步之遥。

　　几乎是梦幻般的，他也停在了她面前。
　　谢以星的眉眼生得极其好看，明明性格颇为冷淡，却有双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弧度自然上扬，看过来时难掩锋芒毕露。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羽。

　　贺枕月紧了紧手里的奶茶杯，温吞的主动打了招呼，“谢策划，中午好。”

　　“中午好。”谢以星垂眸看她。

　　下一刻，似乎是想起了谁的叮嘱。
　　谢以星冷硬的眉目舒展开来，语气平淡的问了句，“这两天的工作顺利吗？”

　　这是在关心吗？

　　贺枕月的心里又惊又喜。
　　唯恐这份关心突然就消失不见。

　　她抿唇勾起浅笑，眸子弯得宛若月牙，一边轻轻点头一边细声细气的回答，“我一直在构思服装，应该快好了。”

　　“嗯。”

　　客套话已经说完，谢以星准备离开。
　　刚抬腿走出半步就顿在原地，他的视线缓缓下移。

　　贺枕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她瞬间想起自己手里的另一杯奶茶。

　　温柔善良的理想型应该不能喝两杯奶茶吧。

　　想到这里，贺枕月把手里的奶茶往身后挪了挪，温软的解释到，“这杯是给朋友带的，我喝不下两杯。”

　　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手里的袋子怪怪的。
　　贺枕月悄悄的往身后的手提袋看了眼。

　　与此同时，谢以星从桌面递过来一包纸巾，“漏了。”

　　贺枕月杏眼圆睁，下意识把手里的奶茶拎起来一看，大概是用力过猛，有两滴棕色的奶茶以抛物线的弧度，非常准确的。
　　——洒在了谢以星的衣领。

　　“……”操！！

　　贺枕月差点维持不住人设。

　　但就在那一秒。
　　昨晚看过的电影画面一闪而过。

　　贺枕月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随后轻巧而快速的捻了张餐巾纸，就往谢以星的西装上擦去，一边柔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

　　谢以星低头看去。

　　微光之下，女生如牛奶般雪白的肌肤被渡上浅淡光泽，脸颊也莫名染上些许热意，模样似是有些害羞。
　　抬手靠近时，举手投足间都萦绕着些奶茶香。

　　下一秒，谢以星掀了掀眼皮。
　　他极其明显的侧退半步，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没事。”

　　这话说完，就径直越过她走向电梯。

　　被拒绝的贺枕月抿着唇蜷了蜷小指，有些愣愣的看着他转身，就看见刚走出几步的人再次顿住，再次回眼看来。

　　对！这个时候醒悟还来得及！

　　心里的情绪才刚刚涌起。

　　清冽的男声就闯入耳际。
　　——“阿姨会收拾。”

　　贺枕月刚勾起的笑意瞬间僵住。

　　“……”

　　他妈的！
　　这是重点吗！！

　　算了，不能跟搞开发的直男计较。
　　贺枕月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好的。”

　　不远处，陆向晚等得有些久。
　　望了半天也只看见贺枕月在跟谁聊天，然后莫名其妙就站在原地不动，感觉她应该是没找到位置，就扬声招呼了句。

　　——“月亮，这边！”

　　与此同时。
　　电梯面前的谢以星眼睫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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