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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平心而论,我对大哥将我变成僵尸复活这件事,绝对是只有感激之情的。
尽管也会有茫然无力犯浑想死的时候,但彼时彼刻,我的的确确是很不甘心去死,极力想活下来的。
两千年岁月漫长煎熬,可我从没有放弃过回家的念头。
甚至可以说,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继续保持理智的最大支撑。
这世界有那么多的神迹存在,多我一个穿越者成功回家的案例又怎么了。
等女娲大嫂醒了我就问问她,有没有办法穿越平行世界的。
所以我对大哥说:“还好吧,痛并快乐着。”
回家的希望尽管渺茫,但至少不为零,痛苦等待也总比放任麻木好。
这也是我近年来时不时总要去多管闲事找架打的缘故。
僵尸虽轻易不会死,但受伤了也是会疼的。
但这些就算全跟大哥说了他也无法理解,而那个命中注定要教会他懂得爱和嫉妒的女人此刻保不齐还是个胚胎。
大哥听完我的话,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忽然说道,“我决定到人间走一走,学习人类的情感。”
我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问:“需要我陪你吗大哥?”
他说不用。
又摸摸我的头,很有兄长模样的笑了笑。
“你好像很喜欢你的师父师兄,就先待在他们身边吧。”
我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捏了捏脸。
“好啦,大哥知道你最喜欢大哥,跟大哥天下第一好,大哥不了解其他人还不了解你吗?”
又感动又无语的,我将他的手拍开,“大哥你这说的全是我的词儿。”
他顺势摊开双手耸了下肩。
也是学的我!
“难得你这么开心,不用挂念大哥啦。”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就显得矫情了,我于是趁着夜色又赶回了义庄。
结果半道上就听见一声惨叫。
我心说不至于这样巧吧,结果循声找去,还真是任府出了事。
刚杀害了亲生儿子的任老太爷被我在破裂的窗户前堵了个正着,我绕着他走了一圈,实在不细忍看他那张青黑且皱巴的脸。
这种死后自行尸变的低阶僵尸,长得,着实是磕碜了点。
看着他那长指甲上还在滴落的血珠,我忍不住问道:“哎,你认得出你儿子,就没有半点不舍吗?”
他没有说话,连呼哧哈吃这种低阶僵尸语都没有,只是像在义庄时一样安静。
动物般本能的惧怕臣服于位于更高等级的存在。
我于是又没了兴致,恰逢门外也终于来人询问情况,干脆的跳窗离开了。
至于任老太爷和他的儿子,总归会再见的。
回到义庄的时候,师父师兄都还在睡,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特地在这会儿吵醒他们。
第二天鸡未鸣,师父习惯性的早起练功,师兄文才睡眼惺忪的摸去厨房准备早饭。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发现任老太爷不见了的事。
懒得再躺下去,我掀开被子刚要穿鞋就听见文才的哀嚎:“小黑——!”
小黑是义庄养的山羊,也是任老太爷破棺而出后残害的第一个生灵,这会儿该是文才去喂它才发现了不对劲。
棺木四分五裂,可以想见当时老僵尸破棺时用了多大力气,被补全的鸡血墨印也困不住他,或许是因为忌惮我的缘故等了太久,真的饿极了。
师父叹了口气,大抵是知道祸事已然发生,就叫文才穿好衣服准备去任府。
秋生就是在这时候来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不好了。
“任老爷他——”“死了,我已经知道了。”
“啊?”
秋生张嘴大抵是想问师父怎么知道的,就被文才抢答了,“任老太爷昨晚上炸棺逃跑了。”
他俩说话的功夫,师父已经换下了练功服。
“现在去趟任府看看情况,这镇上恐怕很快就要出现第二个僵尸了。”
其实是第三个啦,我在心里默默地纠正道。
......现在是三个半了。
我因为(看上去)年纪尚幼,拜师也没几天,被师兄们一致要求留在义庄等他们回来,师父对此也并无意见。
正好,我也好去看看大哥入世入的怎么样了。
大半天没能找到大哥,我兴致缺缺的的回到义庄,无聊的给鸡撒了六遍粮,直到夜里,昏迷的文才被一左一右搀回了义庄。
任家千金任婷婷因为仍未摆脱被任老太爷追杀的危机也一并搬来同住。
一夜之间遭受家门巨变的大小姐,意外是个吃苦耐劳还靠得住的。
当年看电影时我对她的印象就不错。
然而过去的那种好感,到底是隔着一层屏幕虚无缥缈的存在。
可现在看着眼前头戴白花,红着眼略带忧郁的冲我笑的女孩子。
我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
天杀的,让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伤心难过,实在是太罪过了。
而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或许。
我郁闷的拿脑袋撞床柱。
被任老太爷抓伤中了尸毒的师兄文才,此刻正像个小鸡仔似的在撒了糯米的床上蹦蹦跳跳以加速解毒。
他一开始没注意到我,后来惊出一声鸡叫。
挥手将我赶到一边,又唠唠叨叨的叫我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说到危险的事......
我扭头去戳师兄秋生带回来的那一包米,明知故问道:
“师父,这糯米和糯米为什么好些长的都不一样啊?”
电影里,这包糯米可是被黑心老板掺了一半的杂米进去,以至于文才后来尸毒加重,险些酿成大祸。
“哦?——我看看。”
“嗯!”
我乖乖让开位置,好方便师父过来检查。
原本正因为颈间唇印而被师父数落的师兄秋生冲我一笑,大概是谢我替他解围的意思。
他是该谢我。
不然这会儿大抵才从女鬼身上爬起来呢。
人长得帅话还多也是罪过,秋生不过给女鬼上了柱香惋惜一句,居然就被瞧上了,女鬼春心萌动,大半夜安排了鬼轿和轿夫把自己单方面的嫁给了他。
我朝他笑笑,不知是否被看出了其中的敷衍之意,他走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恰这时师父已看出蹊跷来:
“这、粘米和糯米居然混在一起,秋生!”
可想而知,办事不利的衰仔徒弟会被师父怎样一通教训。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镇上的保安队长阿威突然带着一队人马找上门来求助。
被变成僵尸的表姨夫狠狠教育过的家伙早已不是当初那副油盐不进要抓人顶包的样子,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任老爷死后,他居然把点出凶器是指甲,又恰巧也蓄着长指甲的师父给直接定了罪。
间接导致当夜在任府中保护任婷婷的文才师兄被任老太爷抓伤中尸毒。
也不知道在他治下这几年,镇上出过多少起冤假错案。
在原剧情中,他甚至还没表妹任婷婷一个女孩子有勇气。
整个一花花肠子的废物点心。
就这还想娶人家。
怨不得最后都没有结果,毕竟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不知是命运的强势还是任老太爷自觉实力有所提升,在察觉到我并未离开义庄的情况下,他仍是肥了胆子再度出现在义庄。
师父和秋生带着人和家伙出去找他,他倒绕后偷家来了。
正在封天窗的文才再次负伤坠下一楼,我心头一紧,差点忘了自己的人设,就要上前开大。
结果被任婷婷拽着在义庄里开始夺命狂奔了。
不是姐姐,虽然你是好心,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追的就是你这个直系血亲孙女呢?
哭笑不得的跟着跑,等到退不可退的躲到了一个小房间时,我又被塞在了后边严严实实护住了。
......真是,师父他们什么时候来啊,再不来我是真忍不住了。
虽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存在,但僵尸也是会痛会惨叫的,被烈火焚烧的任老太爷不住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义庄。
任婷婷怕我受惊,一把抱住我挡住视线,又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完全当我是小孩儿。
可这件事中最该得到保护安慰的,应该是她才对。
父亲前不久在牢里化为灰烬,如今又亲眼见爷爷以同样的方式彻底消失。
虽说明知对方早已是个六亲不认的怪物,但到底情难自已。
她抱着我,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我轻轻拍拍她的肩,别的再多的安慰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三天后,任婷婷收拾好了东西,回了任府。
她到底是任家的大小姐,家里还有那么些事物要打理,任老爷又走得急。
从前备受宠爱,只需得每日开心打扮自己的女儿家,如今须得自己撑起偌大的家业,自然也是辛苦的。
我时常会跑去看看她。
有时候光明正大的叫她知道,两个人吃吃点心聊聊秋生文才的糗事取笑。
有时候只是在暗处守着她,解决了不少闻风而来坏心思的家伙。
师父也知道我这样做,他只叮嘱我点到为止,莫伤人性命。
至于除此之外的事,他觉得我自有分寸,给了我十成十的信任。
师父不愧是师父,我真的好喜欢他!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谁也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师徒缘分竟如此浅薄。
几年后,师父得了重病。
我从天下各处苦苦寻来各种珍奇草药,也只是把日子往后拖了拖。
我是僵尸。
看得见将死之人身上的生气是怎样一点点少去的。
那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情绪最极端的时候,我有露出僵尸牙,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将师父留住。
可我也知道,师父这样一生践行着正道的人,是不可能愿意的。
他老人家临终前摸了摸我的头,交代两个师兄以后要多照看我。
说我是个好孩子。
虽然阴差阳错的成为了非人的存在活了许多年,实力身手也不弱。
可仍是个孩子。
是需要身边的人时不时拉上一把的。
我那时哭的根本说不出来话来。
两个师兄也哽咽,跪在师父床前应好。
其实他们又哪会不知道我身上的蹊跷呢。
只是朝夕相处了这些年,彼此已经是亲人般不可分割的存在。
是不是人,真的没什么关系。
师父走了之后,义庄便清冷了太多。
秋生平日里要在姑妈的店铺里帮忙看生意,只有晚上和中午的时候偶尔会过来一趟。
我和文才就这样相伴着。
养大一批又一批鸡仔,再含泪吃掉。
又过了几年,秋生离开了镇子。
同大多年轻人一样,他说要去外边闯荡闯荡。
一开始,还捎来过几封书信并一些钱财。
后来内战打起来,百姓日子渐不太平了,便连个口信儿也没了。
我和文才仍守着义庄过日子。
至于任婷婷,已无需我照料了。
大小姐实在不是做生意那块料,折腾了几年后,干脆变卖了家里的产业,换成等值的黄金存入国际银行,孤身一人赴往了大洋彼岸。
祖宅倒是留着,算作念想,何况中国人总是讲究落叶归根的。
临行前,她留给我一块价值不菲的怀表和水晶八音盒,说是权当纪念。
这些年,她多少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不同寻常。
却仍待我如妹妹般亲切温柔。
后来,我也逐渐厌倦了这样一成不变的平淡日子。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
我同眼角隐约生出细纹的文才告别。
再一次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途。
三年后的中秋节我回来义庄,碰巧撞见模样又老了些的文才手捧一束野花。
局促的同一个背负桃木剑的女孩子告白。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在看见我后,文才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只是在晚上吃醉酒之后,还是忍不住痛哭哀嚎。
“——娜娜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看着坚定握拳说着“我不会放弃的。”这种完全败犬宣言的话又灌了自己一口酒的文才。
默默地给他倒了半盘子的炒花生。
至少这点小事,师妹还是能为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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