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靠近我

　　昨天的5人聚会中有4个人辗转难眠。
　　陆星临，咂摸着孟修齐改群名称的操作和发的微信消息，觉得自己没理解错，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但是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改变了穿衣风格他觉得还挺好看？或许群聊名称只是在跟林念和郑想造句接龙？那他为什么要找我合照啊？他说话为什么离我这么近，他为什么把第二块蛋糕给我……陆星临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学了。
　　孟修齐，写完小日记后静静地躺在床上，emo了。生活的新篇章开始了，可是我这样做对吗？陆星临现在正处于高三备考阶段，她的心态好像不怎么稳，上次在书房还哭了。我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她，我是不是不该把群名字改成那个，我自己知道就好为什么要改群名字！我还干了什么！我还给她发消息夸她漂亮！虽然是实话，但是她每天都很漂亮我没必要单独夸她今天漂亮！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我不是！我不敢！这话要怎么圆回来，我不能影响到她，她得好好学习，我飘了，我过个生日就飘了。
　　郑想：手臂好疼，那男的真烦。
　　朱越：他还在生我气吗？应该不生了吧，我都让他骂了一晚上了。
　　林念：安静睡着。
　　周一早上，陆星临拉开窗帘，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窗户，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老城区的路一直都不怎么好，车子经过会溅起水花。陆星临昨晚没睡好，顶着黑眼圈出门上学，陆妈追了出来把雨伞送给她：“这孩子，下雨了也不知道带伞。”
　　陆星临路过一楼院子习惯性的往里头看一眼，没看见人，但是洗衣机已经在工作了，大下雨天的洗什么衣服。
　　孟修齐早上起床一脸阴郁，他感受了一下被子里的黏腻，试着去接受自己半夜做了什么事情，他劝说自己，正常的，就跟谁没上过生理课似的，多大点事啊……两分钟之后，孟修齐起来换衣服换床单，一股脑地把脏东西塞洗衣机里，按动开关。这不正常，他心里想，昨天晚上的梦，穿着v领针织衫，那人明明就是……他深呼吸，慢慢吐出来，罪恶感充斥了五脏六腑。“我错了”，他想，“昨天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错的，说好了要保护她，那就要从自己做起。”
　　他打开微信，默默地把“星星靠近我”改成了“星星考卷稳”，虽然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最先在群里回复的是朱越：？
　　孟修齐：你有问题？
　　朱越：我发一个？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孟修齐：没有问题，这个群是个监督学习群，目的是为了让陆星临同学心态稳一点，考好每一次考试，毕竟高三了，要做一只成熟的土拨鼠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尖叫了。
　　这次回复他的是郑想：？
　　孟修齐已经不想回复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
　　陆星临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了，她刚下晚自习回到家，看到群消息直接裂开了，什么？为什么改名字！她私聊了孟修齐，得到的答复是：昨天太困了，输入法首字母自动识别的问题。
　　彳亍。
　　陆星临现在确定自己昨天晚上想多了，乖乖盖被子睡觉。
　　孟修齐这一天却并不好过，他虽然解决了群名称的问题，但是并没有解决他下雨天洗被子的问题。孟妈看着阳台上还在滴水的床单，想了个婉转的方式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是…被子太干燥了，睡着不舒服吗？”孟修齐：“是的。”母子二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假话但是都选择放过彼此。
　　事情并没有结束，魏亦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当魏亦然拎着礼物来看自己姑姑的时候，雨还没停，床单还在吧嗒吧嗒滴水。魏亦然知道姑姑的床单被套喜欢暖色系的，那么这个深蓝色床单是谁的不言而喻。
　　“下雨天洗被子，闲着也是闲着？”魏亦然挑眉看着自己表弟，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就是想逗逗他，想看看平时这个冷静自持的男生要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孟修齐选择用妈妈的方式回答她：“被子太干燥了，睡着不舒服。”
　　魏亦然：“……”
　　孟妈这时在厨房准备午饭，孟爸一大早就去学校了，客厅如今就魏亦然和孟修齐两个人。魏亦然凑近了小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孟修齐没想到她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不记得。”
　　他梦到什么了，记得一清二楚，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孟修齐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太丢脸了。
　　魏亦然心里觉得好笑，又好奇，她决定换一种问法：“她是不是没穿衣服？”
　　“穿了！”孟修齐着急了，怎么能不穿衣服呢！她还是小孩子！穿衣服的他都已经…无地自容了。
　　魏亦然笑着看他，孟修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转过头不看他。
　　魏亦然知道自己快把自己弟弟惹恼了，只好哄一下：“行啦，这种事很正常，我在欧洲这么多年见过的比这可厉害多了，像你这么大的男生啊，早就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孟修齐耳朵有点红了：“我没有女朋友。”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孟修齐感觉最近好像这个问题出现的有些频繁，这不是好事，他默不作声。
　　魏亦然想来也问不出什么问题了，她也没打算继续纠缠，吃午饭的时候跟姑妈聊了聊工作的事情，更多的聊到自己爸妈：“我爸妈他们英语越来越好了，他们现在喜欢旅游，最近正准备报个旅游团。”魏亦然很开心自己父母这种转变：“姑姑要是愿意的话，不如这次跟我一起去米兰吧！正好也见见他们，他们都想你了。”
　　肖安给魏亦然夹了一块肉：“我得在家照顾修齐，他马上开学了，他爸爸太忙，没时间照顾他，等他下次放假，我带着他们去米兰找你们。”
　　第二天，孟修齐送魏亦然去机场，进了候机大厅，魏亦然低头看向正在帮自己绑行李箱保护带的孟修齐，带子被理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就像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做事严谨有序。可是这种条条框框真的就是好的吗？她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她笑了笑：“我不喜欢现在的高考制度，太过单一，人应该是多元化的，成绩其实并不能代表一个人。你很聪明，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孟修齐试了一下绑带的牢固度，确认经过暴力托运也不会松开：“这是目前情形下最合适的选拔制度，成绩确实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很多问题需要靠成绩来反映，比如逻辑思维、智力水平、耐心、细心、意志力等，这些在人的生命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因素，是需要有标准衡量的。至于我，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我认为你高估了我，你知道国内有多少天才吗？我见过许多案例，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小巫见大巫，不是我选择了高考，是高考选择了我，我适合参加这种类型的选拔，我也十分珍惜这种选拔机会。”
　　魏亦然：“我看到很多人为了高考付出一切，我会想这值得吗？备战高考的人啊像是被关进了笼子里，只顾着撕咬、撕咬…”
　　孟修齐：“你没有参加过高考，没有立场做出这样的评价。备战高考用撕咬来形容并不合适，这不是恶性竞争。在这个过程中，参与的人会痛苦，但并非只有痛苦，收获知识是喜悦的，与人交际是温情的，改正错误是积极的……试卷在有些人看来只是一张废纸，而在高考生眼里，那是一种成果，用汗水、泪水浇灌出的成果，胜不骄、败不馁，这是良性竞争。至于你说的付出值不值得，那只有试过才知道，不是吗？”孟修齐知道魏亦然是个爱自由、不愿意被定义的人，他尊重并敬佩这样的人格，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他更加尊重规则，喜欢精确到毫厘的掌控感。他喜欢用逻辑去梳理思路，用计算获得结果，用实验去证明结论。
　　魏亦然走了，走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却像巨石一样将孟修齐的心砸出了一条裂缝：“足够的理性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的缺点。你转学的事情我很清楚，你知道N大附中不会拒绝一个成绩如此优秀的学生，所以你即使一时冲动打了人，也不会把自己逼到绝境。但是作为你的家人，我更希望你感性一点，能做你想做的，不论是学习，还是感情。这不是取舍关系，是并列。你知道吗，越理性的人失控起来越可怕。说实话，我有点期待你为感情失控的样子，一定会很有趣。我觉得，今天的床单，是个开始。”
　　孟修齐独自在机场站了一会儿，他放弃打车选择了需要换乘3次的地铁回家。他坐在粉色的车厢里，后背靠着座椅，闭上眼清理自己的思绪，他承认魏亦然说对了一部分，他不否认已经发生的事实，打人的事是真的，床单的事也是真的。但是自己真的像她说的那么理性吗？孟修齐不这么认为，他要是真的足够理性，当初就不会选择力学，而应该直接到N大附中报道，他不会去管那个男人儿子上哪个学校几年级。他又想到那个女孩，吵吵嚷嚷地挤进自己的生活，像个印象派画家一样拿着水彩笔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涂涂画画，原本只有几何线条构成的空间被粉刷成色彩斑斓的样子。
　　感性和理性并不是敌对关系，有感情的人才会失控，那么越理性的人失控越可怕这句话本身就是矛盾的。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结束了，孟修齐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学校门口，他停下脚步往里看了一会儿，马上开学了。什么是理性？什么是感性？“我要在今年的奥林匹克竞赛上拿奖，成功保送的话，我就可以和陆星临一起去上大学。”他想，这个疯狂的想法是理性范畴还是感性范畴呢？都有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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