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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了他好
“今天晚上若朱要做诱饵,我跟她约好了。”陈桓其实心里有点忐忑,因为姜戎一向不喜欢让他独自去和这些非人类接触。
果不其然,姜戎皱起了眉头,责备地说:“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单独和他们见面吗?”
陈桓露出了心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辩解道:“若朱欠我们人情呢,我才敢去见她的。再说利用她对我们是不也有好处吗?”
姜戎从来都对非人类生物没有信任,他认为那是一群原始的、没有道德约束的野兽,就算化出人形也改变不了他们的野性,尤其是人鱼这种擅长用美丽的外表和动人的歌声蒙蔽人双眼的生物,那次如果不是若朱苦苦哀求、死缠烂打,他是不会帮助她的。不过这次似乎除了找若朱帮忙也别无他法,于是姜戎没有反驳陈桓的话,默默地低头擦起刀来。
“你们俩过来,把这个画身上。”姜戎拿出一张画着一个复杂图案的纸,将记号笔分给陈桓和尹濂,“这是我找到的能抵抗人鱼歌声的符咒。”
姜戎撩起衣服用嘴叼着衣角,对着镜子在线条分明的腹肌上费力地画着那复杂的图案,尹濂偷瞄着姜戎露出的那一小块腹部,嘴唇感到一阵干燥,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下唇,当他感觉到陈桓正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时,他尴尬地收回目光,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由于刚刚被发现的心虚,尹濂的手颤抖地有些厉害,导致他画的图案线条也颤颤巍巍的,姜戎见状露出了惯常的不耐烦的神色,一把夺过尹濂的笔,“我给你画吧,你看你那画的跟苍蝇爬一样。”尹濂感觉记号笔在身上划过的触感似乎被放大了百倍一样,冰凉且有点痒,他的心像是有一只小猫在抓挠一样,他又感到全身的血液先是冲到脑子,随后又乱窜到他的全身各处末梢。他抬头,发现陈桓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早恋的儿子,他向陈桓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姜戎,你下楼去我家一趟,我妈说给你烤了点巧克力饼干要你去拿。我帮他画。”陈桓拉起姜戎,催促他快去。姜戎听说有巧克力饼干吃,兴奋地搓搓手,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你怎么回事?”陈桓在尹濂对面坐了下来,探究地看着尹濂的眼睛。
尹濂一改以前平和淡定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困惑:“我不知道,只是我对姜戎,尤其是我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和他有XX行为。”
陈桓被他的话雷得扶住了额头,连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天神大人,你含蓄一点,我们人类一般不会直接说我们想和对方......”他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是说你爱上姜戎了?”
“我爱你们每一个,我也爱你和你的妈妈。”尹濂认真地回答道。
“不是这种爱,是那种,额,”陈桓抬头望着天花板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表达爱情的特别,“是那种,饱含着冲动和占有欲的爱,是那种就算他的外貌、年龄、性别都变得与现在不同,但你还是会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一种命中注定。”
尹濂仔细地思索着,随后自言自语道:“这样的话,我是爱他。”
“爱他就要告诉他,说出口,勇敢点老兄。”陈桓坏笑着拍打尹濂的后背,心想姜戎还真是万人迷,连天神都难逃,他一定要好好撮合撮合。
“我不敢,我很害怕,我害怕姜戎对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尹濂苦恼地捏着自己的下巴,“要不你帮我试探试探?”
陈桓感到心累,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天神,会像个小学生一样害羞退缩,都是成年人,就不能学会用更简便的方式处理感情问题吗?他一定要把这层窗户纸给烧的片甲不留。
“行,同谋关系成立,今天晚上这事忙完了我铁定帮你把姜戎的心思挖出来。”陈桓露出了八卦的笑容,开心地朝还在害羞的尹濂眨眨眼睛。
三人在黏腻的海风中漫步在沙滩上,走到和若朱约定的躲藏处藏好,他们看到若朱丰满婀娜的身影从水中浮出来,她坐在礁石上开始唱起动听的歌,她那清冷哀婉的声音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老生常谈的人鱼对人类爱而不得的故事。他们三人却无心享受优美的歌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貌似平静的海面,他们猜测章鱼养伤这么久,很可能已经按捺不住杀人的渴望,但他们没想通为什么她一定要用人鱼的声音作为武器,毕竟以她本身的能力来说,杀死一个凡人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时姜戎看到一只湿粘的触手伸出水面,攀向若朱所在的岩石,陈桓举起手电筒,准备发信号给若朱,却被姜戎拦下:“它还没有完全进到陷阱里去,再等等。”
她这几天本想继续避避风头,直到看到一个忧郁的男子独自走在海边小路上,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帮助他脱离痛苦,就像他曾经请求她做的那样,让他在美梦中死去。她开始四处搜寻人鱼的踪迹,直到这天夜里她听见人鱼的歌声,她知道机会来了,于是便向歌声的方向靠拢,正当她的触手即将抓住礁石上那人鱼的手腕时,她瞥见另一处礁石后手电的光芒闪了两下,一回头发现人鱼敏捷地跃入前方的水中。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转身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发现她被细密的渔网牢牢地困住,她伸手想扯碎这牢笼,然而却感到被烧灼的疼痛感。
“别挣扎了,这渔网是特殊处理过的,专门对付妖的。”姜戎看着被渔网灼烧得遍体鳞伤的章鱼,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随即他想起了那些尸体的照片,那一丝怜悯便消失无踪转而变成痛恨。
“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姜戎冷冷地问道。
“我是为了他们好。”她回答。
姜戎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回头看看陈桓,陈桓也不解地摇着头。
陈桓脱下鞋子卷起裤腿走入水中,将脸凑近渔网,端详着化成人形的章鱼:“你把他们骗到海里溺死,让海水一点点灌进他们的肺部,体验漫长而绝望的死亡过程,怎么能叫为了他们好?”
她摇摇头:“那不痛苦,我让他们在美梦中死去的,那是快乐的,他们会沉浸在幻象中解脱,不用再唉声叹气地每天徘徊在海边。”
“好家伙,还是个爱搞安乐死的妖怪是吧?”陈桓都气笑了,觉得简直无法沟通,心想一个住在海里的妖怪怎么会有帮助人类解脱这种奇怪的想法,除非是......他灵光一闪,除非是有人教她的。于是回身从姜戎的背包里拿出那些资料,翻出第一个死者的照片,将它拿到她面前,问道:“你认识他?”
“他是我的朋友。”她笑了一下,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不愿意移开。
“你恨他?”
“不,我很喜欢他,他很喜欢到这来找我聊天,那段时间他很快乐,还会给我带好吃的,”她的表情变得柔和,她将那段时光视为珍宝,但随即她的脸又黯淡下去,“后来他变得不快乐,他的父母夺走了他的快乐。所以我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姜戎三人似乎预感到了后续的事情,无言对视。
她的表情变得困惑,抬起头望着三人:“可是他却变得更加不快乐,他说如果我为了他好,就让他在美梦中死去,所以我决定用人鱼的声音帮助他达成这个愿望。”
一阵寂静过后,若朱问:“所以,后来的这些人,你是看他们忧郁所以才杀掉他们?”
“你没有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算他当下再困难,他也有机会顽强地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姜戎叹了口气,对着网中的女子,他知道他应当立刻杀掉身背数条人命的她,但他又很想让她明白为什么她做的是错的。他反复思考着她说过的关于最初那个死者的话,为了他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父母的行为让他感到痛苦?”姜戎蹲下来,轻轻地询问道,“我想他应该最恨他父母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号而对他做的那些事吧?”
她回想着她的朋友说的话,似乎是这样。其实她以前也隐约地领会到他越来越痛苦的原因,隐约察觉到是自己所谓的帮忙让他更加痛苦,但是她害怕失去这个朋友,她不愿意细想这件事,她情愿用“我是为了他好”这个借口不停地麻痹自己。应他的要求杀掉他之后,她并没有感受到帮助朋友的开心,反而感到一种惶恐和悲伤,她看着眼前这具冰冷安静的尸体,感觉到惊恐和陌生。为了说服自己自己的行为是对的,她开始在海岸边游荡,杀死那些面色忧郁的行人。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中流出了悲伤的眼泪,她终于不可避免地被永远失去朋友的痛苦席卷,尽管她一直在尽力逃避那种感觉找上自己。她用力地摇着头,她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朋友,她只不过希望他能快乐,想帮他扫除一切障碍而已。她不顾渔网不断的烧灼,疯狂地抓住渔网,脸也紧紧地挤压在网上,想冲到姜戎那去,不断地喊着:“我没有做错对不对,我是为了他们好,对吗?你是骗我的,他亲口说的,他亲口说希望父母消失,说希望死掉。我按着他说的做了,怎么会错呢?怎么会伤害他呢?你骗我!”
姜戎他们想制止被渔网割得鲜血直流的她,然而她并不在乎,她只想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她心里的痛苦,所以她继续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精致的面孔遍布血痕,渐渐地她无法再保持人形,直到由于失血过多开始意识模糊,她放弃了挣扎,平静地迎接死亡的到来,她错了,她闭上眼睛,看到他开心地跑到礁石上,告诉她他和女友和好了,他的父母不再干涉他,他过得很快乐。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谁不愿意沉溺于美好的幻象之中死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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