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谎

　　伤疤不烂在自己脸上谁都不知道有多疼。于是他们浇水、撒盐，让你的伤疤一次次结痂，一次次裂开。
　　他们喜欢看着你疼得手足无措，喜欢看着你被踩在脚下，喜欢看着你流泪求饶。
　　你怕了吗，那些嘲讽得意的目光，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
　　“框——”
　　刹那之间，桌子掀翻在地，形成了巨大的一声响。
　　我冷冷的目光扫向周围，一群原本看好戏的同学们瞬间变得呆楞。我以前面对他们的话语向来都是无动于衷的。
　　我坐在教室的最角落希望他们可以不要再得寸进尺。
　　可是没有。
　　那些污浊和肮脏无休止地增长，从绿芽变成大树，然后生机勃勃，枝繁叶茂。
　　“沈业朗，你tm 的！”
　　许辞恩骂了一声，然后向我扑了过来。
　　我灵活地躲开了。他是一个小胖子，肥硕的身躯要是砸到我身上我肯定没了半条命了。反倒是他，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得不轻。他挣扎起身，又与我扭打在一起，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们两个人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放学后，前天赵永围住我们的经历再次上演，只是换了一批人。许辞恩的半边脸还肿着，是我先前打的。
　　“沈业朗，你TM哪来的胆子打我？”
　　这一次，顾紫雨把我紧紧护在身后，不让我再和上次一样，又直愣愣地冲上前去，受那么严重的伤。
　　我就在她身后，我看着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她瘦削的肩膀。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是你玩腻了的旧玩具，时隔多年又发现了它，它落满了灰尘，破旧不堪。你突然想起最初的最初你曾是那么爱它，求妈妈把它买回家。
　　像是你最讨厌的衣服被迫穿上，你觉得它特别讨厌，你觉得自己特别难看。突然有人说你今天看起来比以往都精神，这件衣服真不赖。
　　你厌烦那个玩具，可你又爱那个玩具。你讨厌那件衣服，却又是那件衣服让别人眼前一亮。
　　顾紫雨。
　　我恨你，可我又有点爱你。
　　我爱你，可我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恨你。
　　正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赵永和他的那帮朋友来了。顾紫雨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她害怕赵永。但这次，赵永一改当日的蛮横，对着许辞恩就是一巴掌：“死肥猪，你敢动他？”
　　许辞恩被打的发懵，“你……你是谁？”
　　“永哥！”许辞恩身后的人对着赵永鞠了一躬。
　　我没想到，这个赵永，居然是我们这片混混的头目。我有些发懵，赵永为什么会帮我？
　　没等我思考完毕，许辞恩已经被揍的真的成了一个猪头。
　　我听到了他的求饶声。
　　“沈业朗，我错了”
　　“饶了我吧”
　　“我们是同学啊”
　　“对不起”
　　我从没想过跟他们挣什么。
　　我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再一次被千夫所指。我一步步退后，他们却步步紧逼哪怕明知我身后是万丈深渊。
　　我只需要一个狭小的空间舐舔伤口哪怕只是孤独地苟延残喘，可是他们却好不留情地在冬日严寒里泼下一盆盆冷水。
　　于是那些善良、不忍，甚至是对他们这种行为的疑惑全部都凝结成一块块冰。
　　永远不可能融化了。
　　赵永临走的时候和我说，他现在已经从良了，在替林逝办事。
　　林逝……又是林逝。林逝真的帮了我太多了。
　　第二天，学校。
　　“沈业朗，你偷了人家的钱包你就要还啊。”
　　“你这样可不是个好孩子”
　　“许辞恩胳膊上的伤也是你打的吧？”
　　“学习成绩差也就算了人品也有问题。”
　　我站在原地，听着于青青对我耐心地“劝导”。这就是我的好老师，经常被校长点名表扬的好班主任。我曾经也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可以得到她的肯定。可是结果呢？她拿着我那张全对的数学卷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我说，希望沈业朗同学可以自己独立完成考试。
　　我说，我没有。
　　她说，你撒谎。
　　她说，你作弊。
　　于是那一大片满满的期盼随着日子的流逝一点一点滴落出去，流向肮脏的下水道，发臭、腐烂……
　　“别不说话啊。”
　　“墨业朗，我知道你们家困难。”
　　“可是就算你穷你偷也是不对的。”
　　“如果你家有什么急事我们大家可以捐钱给你啊。”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抬头，看着她那一副替我着想的表情。突然笑了。
　　“我没有偷，你可以不信。毕竟我也没有解释的权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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