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

　　从仲池剑中出来的寒气与淮洆衣角上的炼狱之火作斗争。

　　了秋毫不犹豫飞了过去，簪子开始结冰，不停在淮洆的衣角处打转。

　　狐妖性烈，可了秋的身上却冷冰冰的。

　　火灭之后了秋想到身后还是困惑。

　　“冥火鬼没有抵抗的能力。”仲池说。

　　“你怎么知道？”这一点，常常混迹三界的了秋都不知道。

　　仲池回：“以前师父们教过。”

　　“那就一人控住小鬼，剩下的人猛攻冥火鬼。”长风道。

　　“谁来控制小鬼？”南境问。

　　方才大家可都看见了，被小鬼稍微碰到就会被炼狱之火烧死。

　　四下静默，耳中忽然响起小鬼们的讥笑声。了秋淡淡道：“我来。”

　　“你能行吗？”仲池有些担心。

　　淮洆道：“我和你一起。”

　　“你要守住阵脚，记住，要让冥火鬼以最快的速度死去。”了秋对着淮洆说。

　　而后他才告诉仲池，“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了秋腾空而起颇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他立于高空中俯视人与鬼。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不像是即将开战的样子。

　　南境替补了秋的位置，丘成虽然心中不满，但他自己又无法抗衡。

　　了秋左手上出现一股寒水之气，他尝试着向下放，想要感知对付这些鬼究竟需要多少力量。寒气在下去的一瞬间就被打了回来，他稍抬头，一股冷风从下巴处略过。

　　看来今日是场大战。

　　而这一战从了秋控住所有小鬼开始。他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因强大的气流向上飘着。了秋面目狰狞使出所有力气，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显出真身。

　　巨大的水流席卷着小鬼，水与冥火抗衡着。

　　南境心生疑惑，怎么会有水能与冥火抗衡？天下所有的水中，南境只听说过北冥的水能与冥火抗衡。但北冥可是远得很。

　　他不像个狐狸，了秋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日常的习性都不像狐妖。但也找不出任何破绽。一股气流冲来，打断了南境的思绪。

　　“快，南境！”华盛喊道。

　　五人开始合力攻击中间的冥火鬼。冥火鬼被架在空中嘶吼着。就在冥火鬼即将灰飞前，所有的小鬼倒下了。

　　彼时已经无力的了秋松了口气，他放下了戒备。

　　“了秋！”仲池喊出的时候，灵力释放的更多了，刺破冥火鬼的剑是从仲池这里穿过去的。

　　从高空落下的时候，了秋很想闭上眼睡觉。他知道有团火刚才打在了自己身上，之后便没了力气一直往下坠。好想闭上眼啊，这样是不是就能看见庄周了？他会不会带着许多蝴蝶来接住自己，而后顺着他身上的毛发说：“小狐狸，我们回北冥吧。”

　　他是平稳落地上的，竟没有对地面有冲击。

　　仲池和淮洆很快跑过去，了秋痛苦的表情让人心疼，他蜷缩着躺着，死死咬着嘴角。

　　“怎么才能好起来？”仲池蹲下问。他的长眉锁在一起，手停留在空中不敢碰了秋。

　　了秋艰难抬起手抓住仲池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灵气。”他连着呼吸只说出这两个字。仲池马上意会，但他发现无论渡过去多少，在了秋身上都没有任何反应。仲池累了，淮洆便接上。

　　仲池在一旁打坐，剑出现在淮洆身后，仲池忽然起身，那把剑对准了了秋的脖子。

　　两刃相碰的尖锐声使了秋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看到两个打斗的身影。

　　他知道仲池和淮洆的灵力对自己来说是没什么太大作用的，那就是那一丝灵力才能让他缓过神来。了秋在自己的侧腰上划开一个口子，血瞬间流了满地。

　　“你这是做什么！”淮洆见他这分明是自残的行为。

　　了秋强撑着笑了，“排毒。”

　　这时候又有一把剑冲着了秋过来了，淮洆尚未来得及拔剑，仲池折回当住了。仲池的剑也被打掉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站在了秋身旁将他护在身后，“了秋为何躺在血泊中你们心中都没数吗？”

　　让仲池心寒的是，就连丘成也动手了。

　　南境环抱着剑，他没有下手也没有拦着。从头到尾不过是华盛和丘成想要了秋的命。

　　躺在地上的了秋始终想不明白，人们为何如此痛恨妖？他们修炼千百年不过是想学做一个人而已。

　　“万鬼丛生的冷崖都没夺走了秋的命，你们觉得凭这把剑能杀了他？”南境嘲讽道。他一步步走向了秋，却被仲池在中间挡住。

　　“我不会动他。”南境道。

　　素来谦和的仲池第一次动了粗口，“滚开。”

　　南境一耸肩往后撤了几步，可能仲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华盛一定要杀了秋，即便是一个从未伤过人的了秋。

　　“妖是最会魅惑人心的，青渊，你已经被其魅惑了。”华盛道。

　　“我没有。”仲池回头看了了秋一眼，他怎么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了秋伸出手朝着淮洆说：“拉我一把。”

　　淮洆扶着了秋站起来，他深呼一口气，笑道：“到底还是老了，受点小伤都能昏过去。”

　　了秋略过仲池走向华盛，仲池怕他和华盛发生冲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了秋慢慢拿开仲池的手，“青渊，你觉得他们现在还能杀我吗？”

　　仲池怕的是了秋去杀了他们。

　　“了秋。”仲池轻声唤他的名字，微微摇头。

　　了秋笑了笑，他继续走向华盛，华盛也算有骨气丝毫没有后退，“我不管你为何如此仇视妖，但我告诉你华盛，今日我不杀你是念在你是南华山的人。南华山早已大不如前了，我就当是为南华山留个弟子。”

　　“你！”这分明就是在嘲讽！“我堂堂南华山，何须你一个妖物的垂怜！”

　　华盛比方才的火气更大了些，南境走到他跟前制止他的动作。

　　随后南境道：“了秋不必看在南华山的面子上做任何事，毕竟南华山与妖从无交集。”

　　长风笑了，“那看来外界的传闻都是假的了？”

　　南境顿时黑了脸，丘寒像没脑子一样直接问：“外界什么传闻？”

　　了秋凑到丘寒耳旁道：“传闻，你师姐喜欢你没脑子。”他笑起来时\'倒有些狐狸的影子。

　　“你！”丘寒气得跺脚。

　　“外界的传闻可多了，也不知道你想听哪一个。”长风第一次觉得凑热闹这么好玩。

　　众人都闭上了嘴，不知道接下来会是哪个不长眼的接话。

　　“传闻，南华山之祖庄周的得意弟子只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是妖。”开口的人竟然是仲池。

　　华盛心中的遮羞布像是要被揭开了一样，他无比慌张，甚至觉得南境就不该引出这个话题。谁曾想这里的人都有狗胆！竟然敢接着往下说！

　　“哈哈哈哈，青渊兄怎么不敢说上一个？”长风大笑。

　　上一个？了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长风道：“我也曾听过一个传闻，庄周养了一只狐狸，不久便有人发现那狐狸成了人形。虽说知道这件事的都是内门弟子，但这消息却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等着庄周否认这件事，不想他却大方承认了，且昭告天下人妖都只是这世间万物中最细小的存在，平等共存。”

　　这些话在年轻一辈中几乎没人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了秋，而后他笑笑说：“长风兄不是说了，传闻而已。”

　　淮洆问道：“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

　　“破晓剑。”仲池冷不丁说了句。

　　这时众人才发现身后出了一把剑，剑柄上刻着两个字‘破晓’。

　　“这把剑应该有主人。”仲池又说。

　　了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鼓鼓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他塞进淮洆的衣袖中，“去吧，拿来你的剑。”

　　“我的？”淮洆有些疑惑。

　　“嗯。”

　　淮洆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破晓剑，尚未触及，那剑就感受到了淮洆的存在飞了过来。破晓被淮洆握在手中，他嘴角挂着笑，不想此生还能遇到这么一把好剑。

　　“了秋。”

　　“吓死我了，南境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了秋正看着淮洆沉浸在喜悦中，突然听到耳边一个轻轻的声音。

　　“我以为你们妖怪都更敏感些。”南境不以为然。

　　了秋白了他一眼，“什么事？”

　　南境的声音仍旧很低，“我也听说过一个有关南华山的传闻。”

　　了秋蹙着眉，“你们南华山怎么那么多传闻。”

　　“不，这个和他们说的可不一样。”南境道。

　　“说。”

　　“惠施去世后庄祖心情郁闷，遂到北冥散心，在那里与一条鱼成了好友。”南境一字一句道。

　　了秋不懂了，“你告诉这个干什么？”

　　南境笑着说：“你活得久，知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

　　“假的。”了秋说，“北冥那么远的地方，你们庄祖怎么会去。”

　　“也是。”南境说完便走了。

　　这一切都被仲池听见了，他先前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知道南境不知道的事。

　　“这世上最厉害的妖在北冥，相传他能掌控人的生死。”仲池冷不丁道。

　　了秋被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搞得一身冷汗，“那青渊兄这个相传，更是相传了。”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在仙剑下救下一个妖，青渊，你不想在修真界混了？”

　　“我救的是你，管人妖否？”仲池冷着眼瞥过他，便拿着剑离开了。

　　可这一转身了秋忽觉此生都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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