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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邵老头老当益壮,听到呼喊立即从对面的理疗室窜了出来,连拉带踹地踢开门,室内一片狼籍,茶杯茶水都肝脑涂地了。冯子楠在地上打滚撕嚎,如失所爱。顾不上这一位的歇斯底里,邵老头连忙去查看在一边端坐着的小爱徒。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爱徒林清远面色苍白,口唇发绀,瞳孔涣散,已经休克过去了。
邵老仰头河东狮吼:“老江快来,小林子晕了!”走道另一端陆续有人朝这个方向奔来,所有来人都很自觉地让了道,一个高个男子冲了进来。他啪的拍开灯,跪下来查看林清远的脸色,拉着手测脉搏,同时贴胸听了听心跳,口里轻呼:“小远,小远。”而后他对着旁边的人命令:“拿担架来。小沈开车,去最近的虹城医院。”门口的小沈领了命,撒腿就跑。
他将林清远平稳地放在席子上,动作十分轻柔:“都让让,老邵门窗都打开,给点空气。”接着他压额提颏开始进行人工呼吸2次,胸外按压30次,再人工呼吸2次,交替进行。五个循环后,他停下手熟练地检查了一次呼吸和脉搏,才算轻了一口气。这时担架早已经拿了过来挪在一旁,江饶很镇定地将小林子轻柔地托起,平放在担架上。
此时,冯子楠已经不打滚了,他扑在林清远的身子旁边哭天抢地起来:“不要啊,林远,不要啊,不要这样对我,不要离开我!啊啊!!咳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马上也要一同随着去了。江饶眉头一皱,望向邵老头。邵老摆摆手指挡住嘴巴,贴上他耳朵:“表演型人格障碍,今天发挥还算正常。”
江饶听了眉头一挑,又见他哭得丧心病狂,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他伙同老邵将林清远抬了出去,平稳而快速地往楼梯口走。冯子楠已经泣不成声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颤着抖。有好心的女医生见他相貌堂堂哭得如此可怜,便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拿了纸巾的冯子楠立刻精神爽利得直着站了起来,很是吓人。他擦了擦泪水,深情款款地环视一周,然后翩翩然作了个揖提着袖子开步走了,堪比川剧变脸。
面包车司机沈昌荣油门狂踩,大有一夫开车,万车弹开的气势。邵世友跷着二郎腿坐在旁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看着江饶脱了外套盖在林清远身上,跪在狭窄的车箱内握着手腕,一刻不停地测着呼吸和脉搏,心里感慨啊,人家老江今年也三十有六,可看上去真是风度翩翩啊,说话行事是越发镇定有气魄了。再拿自己跟他比比,不过虚长几岁,人比人气死人啊,真想拿把刀子在他脸上划几道皱纹。邵世友在他背后眯着眼用手比划着,眼角瞥到林清远苍白的小脸,心里忽就飘来了朵软绵绵的浮云,幽幽地转了个弯。
江饶一边把着林清远的脉,一边抽出手往虹城医院打了个电话,口气还是淡淡的客气的却又是不容置喙的。
老邵头将手指始终搁在爱徒的鼻息间,刺头刺尾地说:“哇,老江,这虹城医院你家开的啊?”
江饶接过手,将脸贴上林清远的额头,又想脱了衬衫给他盖上:“这家不是。”
老邵头拦了他的手,将自己的外套脱到一半,听了这话又差点气得闪到腰,真他妈憋屈。
到医院门口,早有医护人员守在门口,一等沈昌荣将那面包车降落了,就七手八脚围了上来,把病人抱上急救手术车,呼啦呼啦推进抢救室。江饶这个白衬衫跟着手术车一起身姿矫健地往里跑。
车上的病人醒转了过来,嘴唇紫紫的,眼睛半开半闭,居然还含了朵笑。病人边低喘边轻笑着断断续续地说:“……怎……么……江……柏……乔……来……不……了……了……”
“……这次……又是……去……哪儿……了……”
“……香格……里拉……都去了……三四……次了……啊……”
“……下次……还是……说……出国……吧……多……省心……”
“你……说……呢……爸爸……”这爸爸两个字含着水念得轻佻无比,余韵十足。
推着车的医护人员都觉得这病人病得不轻,穿得乱七八糟,还开始胡言乱语了,更加快了脚步。无比冷静的江饶脚下一滞,松开手,楞是目送着手术车呼啦呼啦地推走了。
追跑上来的邵老头见他的江兄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私报私仇地大力拍着他的肩大吼:“没事儿!!都能呼吸呢!!你急个什么劲啊!!”说完又拍了两把。
江饶被他拍回了魂,呼了口气,靠上墙壁,闭了眼。
邵世友凑上去,俯腰大喘着靠上墙:“这顿跑真是让我怀念青春啊,想当初顶风跑操场,一跑十圈都不带喘的,旁边的女同学都拿眼睛偷瞄我……老了老了,是不如从前了……”
江饶闭着眼睛,不声不响。
邵世友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响,这林清远要真是江饶的儿子,长相一定随他妈。不过这俩父子长得都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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