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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同开,男,四十五岁,江淮人,安乐四年间探花郎,现任户部侍郎。
金侍郎官运实在是不错,自从他跳上了大皇子这条大船,成为了大皇子党的一员,他的升迁之路就变得无比顺畅。
什么?你问他为什么不投入太子麾下?太天真了,金侍郎冷笑一声,太子那边根本不缺重臣,他去了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炮灰,想要升官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于是他的官越做越高,身体也越来越圆润了,脸上因为常年大鱼大肉不断,而变得横肉堆积,逐渐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原本大而亮的眼睛,变成了小小的闪烁着精明的光的眼睛。
某天,皇上召见三位大臣谈话,分别是他、户部郎中郝庭还有御史台大夫刘恕,好巧不巧,他们三人算是师出同门,都是老丞相的学生。
皇上先是问了他和郝庭关于户部的粮产税收问题,然后又问刘恕之前去蜀地监察税收,有没有遇到官员层层克扣、剥削百姓的现象。
在金侍郎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师兄刘恕看了一眼他,然后才开始讲蜀地官员的贪粮情况。虽然金侍郎当下没有收过那帮蜀人的孝敬,但总觉得刘恕在影射他。
因为他剥削的更多,简称巨贪。
刘恕汇报完之后,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陛下,蜀地之祸,根在京城啊!陛下应严查京中的各级官员上下串通的现象,大端才能长治久安啊!”
盛怒之下的皇上当时只顾着下令斩首蜀地的贪墨之人,忽略了刘恕的这句话,反而一旁的金侍郎深深的听了进去。
这不就是在说师弟我嘛!京城的“根”是什么,还有上下串通的现象,似乎都是他的手笔......
金侍郎飞快对号入座,稳稳地给自己定了罪。
亏你还是我的师兄,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说我坏话!
若再放任他胡言乱语,我迟早要栽在他手上。于是金侍郎对师兄刘恕起了杀心,只是因为觉得刘恕在内涵他。
金侍郎将这事和关震、大皇子等人一合计,然后设计陷害了御史台大夫刘恕,令他丢了官位,在刘恕回老家的路上,他们还安排了杀手,直接了结这个耿直的御史。
一了百了,绝无后患。
这是他第一次杀害同僚,当然,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大皇子从战场上回来,还立了大功,金侍郎喜出望外,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拥立一个新主。
有什么比改变一个人命运更畅快的事情呢?如果有,那就是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金侍郎马不停蹄地去大皇子的府邸拜访,醉酒中的大皇子搂着他的脖子,睁着惺忪的醉眼,和他称兄道弟。这时候的金侍郎,仿佛触摸到了无上荣光。
大皇子问他:“钱氏银庄的钥匙保管的还好吗?”
金侍郎急忙从里衣中翻出了一个小布兜,颤抖着肥胖的双手,从布兜中取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在呢,殿下,臣一直贴身藏在身上。”他挂着讨好的笑容。
大殿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神秘的神色凑到他的面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金侍郎甚至觉得这股臭烘烘的酒气中透着香甜。
“本王再给你一个东西。”
大皇子从豹皮袋中又拿出了一把金色的钥匙,递给了金侍郎。
金侍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然后将两把钥匙一并放进了里衣。
“殿下,属下一定会保管好的。”金侍郎发誓,这和他的前途有关,他看得比生命都重要。
从大皇子府邸出来,金侍郎不放心,回头看了好机会,真是太奇怪了,最近怎么总是感觉有人跟踪他呢?
但是身后一直没有动静,他只能更加小心,做某些“秘密”的事情时候反复留意周围。
金侍郎最大的爱好就是逛青楼,毫不夸张地说,全京城的青楼他全部去过,那些花魁们的模样、姓名,甚至穿着、神态,他如数家珍,背的比户部花名册都顺溜。
一三五去云香阁,二四去锦兰居,六日去群芳园,妙桃牡丹、红袖云媚......都是他的日常去处。
“呦~开爷来了~姐妹们快出来!”云香阁的“服务”是最好的,来到这里就像是回家一样。
“开爷这次老婆不会又来抓人吧~”
“哈哈哈,开爷家的黄脸婆可真可怕呢!”
姑娘们的娇声就像是仙乐,听得他身体一阵发麻。
“燕儿宝贝可别笑话爷,上次那老巫婆来这里抓人,回去让我好好的收拾了一顿!”金侍郎粗声说道。
又是一波波银铃般的笑声。
他一眼看到了里面最曼妙的身姿。
“牡丹宝贝,爷来了~”金侍郎扭动肥硕的身躯,扑到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美人身上。
周围一片尖叫声,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小美人梨花带雨,睁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蜷缩在他的怀里,惹得金侍郎一阵心猿意马。
“老爷,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奴家脸皮薄!”
金侍郎嘿嘿一笑,将牡丹抱上了楼,牡丹这种寻常人百金都买不来的花魁,他却可以软玉在怀,令美人脱下高冷的面纱,露出风情万种的娇躯,他觉得皇上都未必有此等艳福。
家中有美妾成群,外面尝遍野花美味,除了有个善妒的老婆外,人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旁边藕臂雪肤的美人斟满了醇香的“紫乌酒”,又伸手端到他的嘴边,可爱羞涩的丁香剥好了晶莹剔透的葡萄,依偎在他的身上,一颗一颗的喂着。
紫乌酒有微微迷幻上头的功效,在欢乐场上有助兴的效果。
“开爷~奴家上回被你家的那个母老虎打了一巴掌,你可要好好补偿丁香。”可爱羞涩的小美人一脸委屈,大眼睛泪窝处还挂着几颗亮闪闪的珠子,在他的怀里带着哭腔撒娇。
“丁香乖,开爷补偿你就是了!”金侍郎从袖中随手一抽,掏出了几张银票,塞到了丁香腰间。
丁香眼珠子咕噜一转,迅速瞟到了银票的面值,立刻抹掉了眼泪,喜笑颜开。
“还是开爷好,开爷最会疼奴家了~”
“话说开爷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出手这么阔绰?”
何止是阔绰!简直就是一掷千金也毫不心疼,云香阁的姑娘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富贾豪门没有见过?但是这些人和眼前的开爷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别人是花金银如流水,而开爷是赏银票如流水。
他口袋里的钱多得简直像是大风刮来的!
“你开爷我啊,做的世界上最大的生意!”金侍郎豪放大笑,美人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青史留名,什么神仙鬼怪,通通不如当他这个红尘里打滚的“开爷”。
哼,皇上仁面毒心,太子保守伪善,大皇子狠而无谋,二皇子阴柔诡诈......这些人远没有自己真性情,随心所欲在这人间才畅快淋漓。
和三四个花魁玩得正酣,金侍郎没有注意到包房的隔间中,一直有一双清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不远处,牡丹香肩半露,红唇娇艳欲滴,眼神勾魂迷离,只见牡丹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金侍郎眼睛都直了,本来像缝一样的眼睛生生张大了一倍,他呆呆地推开了其他花魁,向着牡丹走过去。
不愧是云香阁的头牌,其他花魁看此形势,也不打扰金侍郎的兴致,纷纷退出了房间。
“爷,让奴家给您单独唱曲子吧。”牡丹的声音销魂又悠远。
“好、好,美人儿,我来了,嘿嘿......”
当金侍郎正开心畅快的时候,隔间的小木门发出了“嘎吱”的微弱声音。
但金侍郎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的汗毛骤然耸立,猛地站起了身。
他一直觉得最近有人在跟踪他,虽然那个人毫无痕迹,但是他的直觉不会出错,那种被幽暗的刺般的目光盯着的感觉不会出错。
“是谁?出来!”金侍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吼,牡丹好像是昏迷了,没怎么动弹,静悄悄地,夜间的青楼,竟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恐惧让金侍郎所有的感官更加清晰。
“雨潇潇兮风袅袅......”
“黄泉路兮离人浆......”
“魂魄散兮悲情殇......”
似乎有悠扬的小调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远在天边,似乎又近在眼前。
这是......哪里来的歌声?阴森森地宛如地狱中的悲歌。
他突然回头,窗户上竟坐了一个人!
一个、一个女人。
窗户的宽沿上,青墨色衣衫的女子潇洒而坐,长发高高束起,腰间暗银色的花纹复杂的腰带,她的嘴中还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草,嘴角划出了一抹轻蔑弧度。
灵动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向上勾起,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若放在青楼女子中,这双眼睛就是勾人的春水秋波。
但是可惜的是,这双眼睛中有着透亮的、清冷的光芒,摄人而又危险。
金侍郎忍不住被她的相貌迷惑,但又不断提醒自己要清醒。
“呵,死到临头了,还在想女人。”窗沿上的女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清亮细腻,语气轻蔑嘲讽。
“你、你......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金侍郎声音中带了恐惧和颤抖。
“我是来取你命的人,‘做全世界最大生意’的开爷。”女子将他刚才的话全部听了进去,果然就是她在一直窥视他!
这个女人该不会明知自己是朝廷命官,还敢来刺杀自己吧?她背后的人是谁?太子......陛下?!
雨潇潇兮风袅袅......
雨潇潇兮风袅袅......
他想到了!
“你是......‘弑神’!”金侍郎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扭曲,在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弑神”,甚至是大端朝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弑神”!
女子突然在窗沿上消失不见,原来是像风一样快速逼近了他。
他肥硕的身体糠筛般疯狂颤抖。
金侍郎耳边传来了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
“答对了,不过没奖。”
迅捷又快速,狠辣又准确。
一根细长的银针从天灵盖处没入了金侍郎的大脑,竟然没有一丝阻碍!
金侍郎意识逐渐模糊,五感逐渐消失,灵魂似乎也渐渐远离了身体......
他最后的目光中,依然是一个美人,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极品”,同时也是这个美人,要了他的命。
......
安清瑶拍了拍手,将金侍郎沉重的身体拖到了床脚下,伪造出他因为某种不可明说的原因死掉的假象。
因为是朝廷命官,所以不能随便用刀剑杀人,因为这样很容易就会让朝廷怀疑是别人的谋杀。
所以她选择用特制的、极细的银针杀人,这样即使是高明的仵作,除了打开头颅,绝没有其他办法发现隐没在头皮之下的“凶器”。
热闹非凡的南湖畔,户部侍郎金同开死在了花魁的床下,命丧于一根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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