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谋·清与程

　　程鹤景再次陷入昏睡，但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沈凝清轻轻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温度。

　　危机并未解除。程鹤景伤势极重，需要更专业的医治和静养，长时间藏在她闺房中绝非良策，且极易被发现。父亲和兄长虽会护她，但若知晓她窝藏朝廷钦犯（尽管是被诬陷），必将陷入两难，甚至给整个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

　　“桃喜，”她低声唤来心腹侍女，神色凝重，“你悄悄去寻我二哥，莫要惊动旁人，只告诉他我有极要紧的事，关乎…程家公子，请他务必寻个由头，速来我院里一趟。”

　　桃喜深知此事重大，郑重点头，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凝清坐在榻边，守着昏睡的程鹤景，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心和毫无血色的唇上。昨日宫宴上他还那般鲜活，虽带倦色，眼神却依旧锐利，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想起他跌落院中时那句气若游丝的“快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约莫一炷香后，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微的鸟鸣——这是她与二哥幼时约定的暗号。

　　沈凝清立刻起身，轻轻打开房门。沈凝玄闪身而入，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湿冷气息，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担忧。

　　“清儿，到底何事如此紧急？桃喜说得含糊……”他的话在看清屏风后榻上的人时戛然而止。

　　沈凝玄瞳孔骤缩，一个箭步冲上前，压低声音，难掩震惊：“鹤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是……”

　　“昨夜雨中，他重伤逃到我院外。”沈凝清言简意赅，“二哥，他伤得很重，还中了毒，我这里条件有限，必须尽快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救治。”

　　沈凝玄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程鹤景的伤势和脉搏，脸色愈发难看：“好狠的手段！这是要他的命！”他猛地抬头看向妹妹，眼神复杂，“清儿，你可知藏匿他是什么罪名？”

　　“我知道。”沈凝清眼神坚定，“但他是被冤枉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二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大理寺总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

　　沈凝玄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妹妹倔强的脸庞和好友苍白的睡颜间来回扫视，最终一咬牙：“有。城南有一处废置的官驿，看似荒废，实则地下有密室，乃早年大理寺用来羁押特殊人犯之所，如今知道的人极少。或许可以暂时安置。”

　　“太好了！”沈凝清眼中燃起希望，“但如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府外定然还有眼线。”

　　“我想办法。”沈凝玄沉吟道，“一个时辰后，我会以查案为名，调一辆密封的马车过来。你设法将他弄上车。”他顿了顿，看向妹妹，语气沉重，“清儿，此事风险极大，一旦败露……”

　　“我明白。”沈凝清打断他，眼神清澈而决绝，“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家里。”

　　沈凝玄叹了口气，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说什么胡话。要扛，也是哥哥们扛。”他不再多言，匆匆离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一辆看似普通的大理寺公务马车果然停在了沈府侧门附近的一条僻静巷弄里。沈凝清和桃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一件宽大的斗篷将依旧昏迷的程鹤景裹得严严实实，伪装成生病的小厮，由沈凝玄的心腹接应着，搀扶上了马车。

　　车厢门关上的瞬间，沈凝清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马车缓缓驶离，汇入清晨尚稀疏的人流。

　　沈凝清回到房中，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和地上残留的一点未擦净的血迹，心头空落落的，却又紧绷着一根弦。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所有可能遗留的痕迹。染血的地毯、水盆、布条……她都让桃喜寻机悄悄处理掉。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师父叶尤留下的那个黑漆木盒。

　　起死回生之药……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妆奁最底层，取出了那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盒盖，那枚毫不起眼的褐色药丸静静躺在丝绒上。

　　师父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虽能逆天改命，代价却也不小……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

　　程鹤景如今的情形，算不算是“万不得已”？

　　这药，真的能救他吗？那所谓的“代价”，又究竟是什么？

　　她握着冰凉的木盒，指尖微微颤抖。这是一个巨大的赌注，赌的是他的命，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东西。

　　窗外，天色大亮，但乌云仍未散尽，压抑地笼罩着整座皇城。

　　沈凝清紧紧攥着木盒，眼中闪过挣扎、犹豫，最终化为一片坚定的光芒。

　　她需要更多信息。她需要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以及它真正的“代价”。

　　或许，有一个人能告诉她答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