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

　　凌若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在公司里为人一直比较低调，但是业绩一向名列前茅。根据公司的规定，奖金是和业绩挂钩的。能够拿到更多的CASE，特别是掌握一些比较大的客户，旧意味着奖金的数量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由于公司属于欧洲企业，一向提倡人性化的管理，也不断向员工灌输此类理念，当然也会尽力将这个思想贯彻在各个领域。其中，办公室中员工的个人办公区域设计就遵循比较开放的原则。公司本意是为大家更容易地相互沟通提供条件，但是，打电话、传真等等行为因此而不太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因而每个人对手中掌握的客户和发展新的客户的计划都比较谨慎。当然，不同的人都有自己负责的专门产品和划定的区域，相互重叠的业务并不多。加上大部分人秉承着应有的职业道德，跨界操刀争夺客源的事情并不多见。但是也并非没有，尤其是面临大项目的诱惑，有些人也会不顾同事情意，做出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来。
　　若裳虽然至今还没有碰到类似的情况，但是也耳闻目睹了数个利益纠纷，听说某些同事比较急功近利。她并没有把所有的传闻完全当真，却相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虽不过分小心防备，但绝不会大而化之。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背负着公寓贷款，希望能够早点还清贷款、积攒些金钱，对将来生活做个保障。
　　为了和Tinor公司合作，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做前期准备工作。从调研、接洽、沟通及会面，费尽心力与Tinor公司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紧接下来就是正式签约前的最后一次谈判，主要针对有争议的几个问题进行讨论，如果能够达成一致意见，新年后就可以正式签约了。由于双方的目标合作期暂定为五年，根据公司有关规定，每笔生意，她都有一定比例的提成。这的确是份惹人眼球的合约。
　　如果一切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可以预见年底的分量不轻的红包。若裳却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因为她同时相信“墨菲定律”在她身上发生的概率也同样可观。

　　调成静音振动模式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安地移动起来，更加搅动了若裳心头的不安。接通手机，原来是公司的一位女同事。两人平时关系还算不错，有时也会天南海北地聊一聊天，也有一些一致的看法，但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深交。
　　同事先是道歉在她休假期间还来打扰，之后才表明希望借用一份市场调研报告急用。若裳当然说没问题，并指点她找到了已经归档的文件。
　　同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因为同组的另一位资历较浅的同事没有很好地跟进一个项目，造成了当前的混乱局面，又感慨现在一时很难找到合适的备用人选。最后，她不经意地说道：“很少看到你一连休两周的假期。这次一定是找了个好地方好好休息了吧？”若裳只能含糊其辞地搪塞了过去。
　　同事接着说：“听说Frank之前有协助你调查过Tinor的市场状况？他最近似乎没什么事情做，总是向Bob抱怨呢？”
　　闻言，若裳心头一惊。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挂断了电话。
　　若裳低头思索着同事的话，更加感到形势微妙。因为生病住院，她很有可能无法出席Tinor公司的最后谈判。如果她不参加会议， Bob就可能临场换将，让旁人接手这个案子。这等于是让她将唾手可得的功劳和奖金乖乖地双手奉于他人。
　　让她难接受的是，这个人还很可能是自己一向不屑的Frank，此人一向善于钻营，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她立刻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将手机当做计算器，飞快地按着键钮，不时地在记事本上写着，全神贯注地连走廊里发午餐的喊号声也没有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待放下手中的笔，若裳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一项项的数字，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不免更加郁闷了。
　　再次确认刚刚算好的净利，她觉得心都痛了起来。
　　天哪！
　　吞咽下一口口水，她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肥水”流到别人的人“田”里。

　　“咕噜——咕噜——”
　　胃中连连发出的抗议声，让沉浸在愤慨情绪中的若裳清醒过来，立刻感受到了辘辘饥肠。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咦？怎么没有听见叫号啊？因为手术几天应当尽量吃流食，她昨晚特意订了一份粥。
　　赶紧把纸笔、计算器收收好，她找出午饭票号，打算到护士站打听一下。
　　除了被要求在术后一天后下床活动活动外，由于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若裳尽量避免多余的活动，即使是必要的行动，也要尽量放慢速度，主要是希望能够尽早拆线、出院。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再慢慢地稍微直起腰，因为怕扯到伤口，她不敢完全站直。简直象只刚刚出巢的鸵鸟宝宝，她差点儿因为自己笨拙的样子笑出声来。
　　小心地盯着地面，若裳紧紧地挨着墙壁，一小步一小步地蹭向走廊中部的护士站。区区几十米的距离，简直就像马拉松的路程一样让她觉得心悸。
　　“午饭早就发过耶！”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瞪大了双眼：“喊号的声音很大的。你没有听见？”
　　若裳尴尬地笑着，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正思忖着要不要到医院附属的小超市里随便买些东西果腹。
　　“有什么事？”突然传来的低沉声音，让凌若裳防御性的挺直了身体。
　　“噢，七床的病人错过了领午饭。”护士急忙回答。
　　段正森盯着眼前明显僵直的纤细身影，一点儿也不讶异于她对自己的反应。作为主治医师，被病人如此明显的排斥，生平还是第一次。除了起初的隐隐吃惊外，困惑他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莫名失落感。他虽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但自问从未被自己的病人嫌弃过，可眼前的小女人却几次三番的打击他的自信。
　　“是么？”他似是故意反问道，是希望得到对方的回答。
　　身后的注视让若裳如同锋芒在背，神经绷得死紧，而视线的主人却完全没有自觉，连一丝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很具有刨根究底的意志。
　　出于礼貌，她不得不转过身，一阵清冽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让她有些窒息，随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值班护士睁大眼睛看着面对面沉默的两人，脸上挂着明显的八卦意图。
　　若裳觉得应该有人出来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于是，她只好抬起头，视线从他胸前白袍的第一粒纽扣向上移，勉强迎向他的眼眸，继续尽量简洁地解释道：“因为忙点儿其它的事，所有没有听到叫号。”
　　段正森望着她身上不太合身的宽大病服，说道：“午饭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先回病房吧。走廊里温度比较低，如果感冒引发咳嗽，对伤口的愈合不好。”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容拒绝，加之上次因为伤口而对他莫名发脾气的事让她心中隐隐有一丁点儿愧疚，而她又是绝对不愿意若裳觉得这次还是放弃争辩的好。再说站得时间长了，伤口也不太舒服，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所以，她点点头，“谢谢，那我回病房去了。”
　　段正森向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似乎对她难得的合作态度还算满意。
　　若裳接着继续微微佝偻着腰，慢慢挪回了病房。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若裳正半卧在床上翻阅自己的记事本，段正森拎着一只白色的食品袋走进了病房。
　　将袋子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他从里面拿出一份粥，一把一次性勺子和几张餐巾纸，一一放好，才开口：“先喝点儿粥。你术后才三天，还是吃一些流质、易消化的食物比较好。”简单地交代完，他便匆匆离去，想见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若裳打开方便碗上的盖子，一股清香随着热气蒸腾而出，令人食欲打开。她连忙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原来是蔬菜鱼肉粥。粥鲜烂香滑，醇香可口，实在是好吃。大口吞咽了几口粥，饥饿感稍稍平复了一些，若裳满意地舒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打量起手中的粥，仔细看起来和常见的鱼粥似乎不太一样，青菜和鱼肉都似刻意被绞得十分细碎，几乎和绵软的粥融为一体，不尝的话几乎无法分辨。她举起粥碗，发现上面有着“宜宾楼”的LOGO，连袋子和餐巾纸上都有一样的标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家很著名的连锁川菜馆的名字。因为那里的菜色绝对正宗和美味，人气一直超级旺，一般提前一两周预约也不一定能够订到位子。据说宜宾楼任何一家分店都不送外卖，因为生意太好了，店里都忙不过来。所以，如果你想要将喜欢的菜带回家享受，只能到店里现点单，然后打包回家了。
　　若裳不清楚医院附近有没有宜宾楼的分店，也无法深究段医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的粥。
　　无论如何，她能够吃到这么可口的粥，还是知道应该感谢谁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