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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青莲坠
见屋中只有玉真公主一人,李白便冷着脸发问:“敢问公主...”
“家去了,不消李郎费心,我已差人送她回扬州了。”
“从何处回的?走陆路水路?几人护行?”李白心慌,又急又怒,不顾礼数连着发问。
公主觉得好笑:“我堂堂公主,安排的人需要你李白操心吗?”
李白不等听完,上前一步便想细细察看屋内情况,公主衣袖一挥,粉面怒容:“放肆!你还想行刺公主?”
“某...自是不敢。”李白忍气谢罪,抬眼却看见公主手旁摆着青莲挂坠,心又冷了一分:“公主可是又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哦,你说这个呀?”公主拿起坠子把玩,浑不在意这枚石头对李白意味着什么,“分明是阿容送我的,你又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李白努力平稳呼吸,颤着声音请求:“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公主把坠子交还给我留个念想,也不枉我们兄妹一场。”
公主嘴角上扬,饶有趣味看着厅内的男子,青莲挂坠在她指间透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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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走出后门再睁眼,竟已置身于自己的出租屋内,像是大梦初醒。看着熟悉的环境,她突然因为那种陌生感而恍惚。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公主别馆,又是如何回到现代,林容翻来覆去细细琢磨也找不出头绪。
手机静静放在床头柜上,她充上电开机,跳出来的第一串信息是上司发来的:
“人去哪了?”
“再不上班,就去人事那办离职。”
“今天再不回复,公司会帮你父母报警。”
林容惊得站起来,定神确认这条信息的发送时间。
还好还好,是今天才发过来的消息,从手机的信息来看,自己也才离开三天。
接下来的大半天,林容都把时间花费在打电话跟身边的人说明情况上,期间少不了对接这三天落下的工作。一串事情忙完,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她泡了包面,端到电视前边吃边看。电视正在演古装剧,她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跑神。
鬼使神差地,林容掏出手机搜“青莲挂坠”四个字,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想知道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搜索键就已经被按下了。
果不其然跳出来的都是电商链接、鉴宝通道。她从上到下翻了四页,一无所获,自嘲笑笑就把手机丢在一旁。
手机还在自动播放鉴宝视频,专家语气诙谐:“宝友这个挂坠可不兴戴啊,你知道这东西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就着夸张音效和罐头笑声,林容看完了一集电视剧,吃完了一锅面。
不知所云,不得其味。
十几分钟后,林容的手机显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想知道坠子的事情吗?”
“联系我。”
信息泄露严重到这个地步,林容没有回复这条骚扰短信,而是没事一样去上了三天班,把自己的失联解释为手机坏了送去维修。
从第二天开始,林容基本就适应了自己过去二十多年所处的生活,而在唐朝经历的那些事情,好像只是一场梦。她选择性地逃避烛火映照的剑光与少年,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地满满当当,终于在一个午后的咖啡店找到了几分真实的存在感。
初秋,暑气尚未褪尽。林容坐在咖啡店看周一要汇报的材料,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味,冷冷的木香伴着烟火气。像是尘封已久的文墨书卷,一嗅就要呛出烟尘。
是那个时空的气味。
一只手敲了敲林容的桌子,她惊得抬起头,连自己也没发现原来带着几分期待,可抬头才发现眼前站着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一个短发女性站在林容面前,皮肤透白,戴着金框眼镜,满身干练的书卷气。白色体恤外面套了件卡其色廓形外套,黑色托特包背在左肩,短发女人歪头微微一笑:“这里有人吗?”
“没...没有。”林容话音还没落下,对方已经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陈黎。”短发女人伸出手来要跟林容握手。
林容迷迷糊糊也把手伸出去:“你好...我叫林容。”
“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吗?”陈黎放下包,笑眼看着林容,气场沉稳,以一种温柔的姿态包裹住林容。
在被她的气场彻底压制之前,林容捕捉到关键信息:“你是来找我的?”
陈黎大方承认:“没错,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那些短信...是你发的?”林容浑身紧绷,事实上,这几天她还陆续收到短信,每次都是一样的主题——“青莲挂坠”。
陈黎递上一张名片:“别紧张,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历史研究院唐史研究员陈黎。”
林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并不关心历史研究,也不知道陈黎所说的“历史研究院”是何方神圣所在,挠挠头半天憋出一句:“啊...那你历史一定很好。”
陈黎被她逗笑:“是还不错,应该比你好一些。”
哈哈。
“没什么想问我的?”陈黎抿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好像很不习惯这种味道。
“想问的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这样,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跟我回院里一趟,我有东西给你看。”陈黎说着就要起身出发。
“等等等,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陈黎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塞给林容。林容低头看去,工作证上贴着陈黎的照片,姓名、工作单位都与她说的一致。
“信了?”陈黎手交叉胸前,抬一下下巴,挑眉问她。
“工作证也不能说明什么吧?陈小姐别把人当傻瓜,跟一个监控我手机的陌生人单独出去,我疯了?”林容把她的工作证还回去,就要起身离开,“很高兴认识陈小姐,先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陈黎突然开口问林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林小姐去过唐朝对吧?”
林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她:“你怎么?”
陈黎轻笑一声,走几步站在林容面前:“还有很多,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一些。你一定见过这个...”
林容彻底说不出话来,因为陈黎拿了一张照片给她看,照片上赫然是自己那枚青莲挂坠。
“这是我目前在研究的课题,青莲坠。”
历史研究院陈黎研究室内。
“青莲坠,出土于江苏扬州,断代应该是唐代上元年间的物件,工艺精巧,玉身保留完好,质地韧,光泽好。”
玻璃展柜里静静摆着那枚玉坠,泛着青色光泽,线条柔畅。林容贴在玻璃上,恨不能再看得仔细一些。
从唐朝回来,林容最苦恼的就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无凭无据,她时常不相信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烛火摇曳,少年心动。一切都是无根无据的幻梦一场。她甚至还找了李白诗集一首一首读过,可惜整套诗集里没有林姓女子,也没有提到“义妹”“家妹”。
她总以为自己的存在意义非凡,既然“青莲居士”可以是因为自己而得,那诗人一生的诗作里,也应该至少有一首,是因为思念一个叫林容的小丫头而作。她没想到自己的搜索结果会是零。
突然出现的玉坠是“现实”与“梦境”的唯一交汇点,林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需要一个落点,让自己相信那段时间真实存在过。
陈黎倚着墙,悠悠介绍坠子的背景信息,忽然瞥了眼林容,徐徐道:“...玉主人身份不详。”
“身份不详?!”林容听了这话立刻转身,把陈黎拉过来,指着玉坠为自己辩解,“这是我的东西,你看你看,这里这个小孔,是当时穗子乱了,麻姑帮我重新打花样的时候凿打了的。”
陈黎也煞有介事地凑近观察:“好像真的是...”
“我还以为被公主扣下了,真没想到还能在现代看见它。”林容手盖在玻璃柜上,望着坠子出神。
“那这位玉主人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陈黎笑着问林容。
林容半天回答不出来,她的确不知道在自己造访前,那个逃亡在竹林里的小姑娘姓甚名谁。比起一个异时空的客人,她更像是从时空裂缝挤进去的外来者。她只有一个自己从现代带去的名字,她的身份不比这个玉坠更详细。
陈黎好像也不打算得到回答,兀自开口:“我们推测,这个坠子和诗人李白有一些联系。”
“怎么推测的?”林容注意到当她说到“我们”的时候,语气要比平时更温柔,像是在怀念什么远方的人。
陈黎沉默一阵,看着坠子微笑说:“就是...看见了。”她打开玻璃柜,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托起坠子,“你说的那个公主,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林容更加震惊:“所以,她真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穿越过去的?那这么说我们已经有两个穿越者在唐朝生活了?”
“是三个。”
“你...?”
陈黎点点头:“我们是一起穿过去的,比你早两年。”
陈黎深吸一口气,说出那个自己很久都没说出口的名字:“她叫盛余曦。”
“我和她一起负责这颗坠子的断代工作,那天她突发奇想,要带着坠子去挖掘现场。我俩请了一周的假,偷偷把坠子带上去扬州玩了几天。她贪玩,最后一天我们才想起来回去之后还要交报告,赶场子一样去了趟挖掘现场。返程的时候,过了一道门,忽然我们就身处长安城了。”
“正不知道怎么办,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从酒楼里出来,看见我们便走了过来。他也不跟我们多说话,只是呜呜咽指着我手里的坠子哭。一问才知道,这是他故人的东西,他想跟我们换,用什么都行。”
林容一下就猜到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看着坠子心尖一阵发酸,她并不是一个多感性的人,却在此刻难过得不知如何开口。她仿佛也置身那天的长安城看着那个诗人,捧着自己拥有的一切,踉踉跄跄祈求两个陌生人和自己交换一枚石头坠子。
“他掏出御赐金牌要跟我们交换,我们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大诗人李白。”
“他或许喝醉了,止不住管我朋友叫公主,当街叩首。见李白这副样子,我朋友反倒不愿意交出坠子了,她说李白一生求仙问道,我们又因为这个坠子穿越,万一把坠子交出去,自己回不去可怎么办。我听她说得有道理,也就没多说。”
“那...那他呢?”林容颤着声发问。
陈黎叹气摇摇头:“不知道,我们那天就离开了,只知道后来下了很大的雨。”
林容闭上眼睛,眼前全是诗人在雨中哭号狼狈的样子。他那时应该已经很老了,拿着金牌,却无处施展才华。她又想起那次雪地里,诗人舞剑而作的《侠客行》,白雪苍苍,天地渺茫,他只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发泄情绪。林容不忍再想下去,深呼吸,反问陈黎:“之后呢?”
陈黎笑笑:“之后也没什么,我们呆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我还在唐朝见到了你的朋友?”
“因为她回来之后第二次偷走玉坠,想自己回去。她说自己有想做的事情,不甘心。我跟着她回去过一次,可是被她赶出来了。”
“赶出来?”
陈黎点点头:“对,赶出来。玉坠穿越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念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吸引力法则。你必须有极强的念力想要去那个时代,或者那个时代有人迫切地想要见你,只有这样,你才能成功穿越。她是我和那个时空的联系,当她不希望我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也就不能再去那个时代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希望你出现?”
“也是偶然知道。”陈黎苦笑一下,轻轻把玉坠放回了柜子里,转身问林容“你还想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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