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篇第八回
直到小一个月后,下了早朝回来的元雉听小厮来报,说是家里刚刚来了贵客,待元雉走到书房一看,不正是方才在朝堂上见到的,自己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吗。
“尚书大人。”元雉伸手作揖敬道。
刑部尚书正值不惑,捻着面上长须神色坦荡:“侍郎不必多礼,我此番前来是应了陛下旨意。”
元雉不解:“陛下?”
“正是,粮草之事断了线索,陛下让我前来与你商讨。”刑部尚书也似有疑惑,“你才入朝不过月余,也不知陛下是何意思。”
“不知尚书大人进展到何处了?”元雉问道。
“我查到粮草从江南起运,由兵部侍郎前去查验,一路向北,中间停靠驿站也有专人验粮,按文书记录来看都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刑部尚书思索着神色忧虑,“草栗随处可见,偷换进军粮中的草栗也是无从查起。”
元雉听尚书的话细细思忖:“那护送粮草之人可有问题?”
刑部尚书立马回道:“并无。”
元雉疑惑:“尚书为何如此胸有成竹?”
刑部尚书似是不愿多谈,许是想到元雉怕是皇帝亲信之人,便又坦诚回道:
“不瞒侍郎,侍郎初入朝为官,怕是还未见得党羽之争。”
“朝上以左右相各成一党,我便是右相党派中人。”
元雉大悟:“那护送粮草之人也是你们的人。”
刑部尚书点点头:“其实我与右相商议此事,觉得定是左相之党阴险龌龊,妄加以陷害,但苦于没有证据。”
元雉又揖了一揖:“劳烦尚书大人说明左相底下都有何人沆瀣一气,再待我深思片刻。”
元雉从刑部尚书口中得知,左相派系在京中颇有权威的便是将军府,吏部工部上下和镇南侯府。元雉心中一惊,长乐公主便是嫁与了镇南侯爷,镇南侯前身本是镇南将军,功高盖主目上无人被太上皇夺去兵权,封了个侯爵身份,在京城做起了闲散户。
贺老爷在临走前告诉元雉,说那镇南侯虽闲散,但上一任镇南侯竟在别处养了私兵意图不轨,太上皇私底下查证却找不到这群私兵下落,对于当朝皇帝而言,镇南侯府更是非除不可,只是镇南侯涉及左相,皇帝这才不得不放长线钓大鱼。
元雉想起这些朝中辛密有些头痛,朝堂之事官官牵扯的远比她想得更复杂。
元雉坦言:“家父身为内阁学士曾在回乡前也告诉我朝中良多,左相狡祚多变,右相廉政亲民,两相在内阁多次唇枪舌战,但每每都是左相拥护颇多。”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连连称是:“左相掌管工部自是财大气粗,他手段强硬,提携了许多自家门第幕僚入朝为官,你父亲走后左相更是如日中天,右相已有衰败之相。”
“尚书大人不妨从内阁查起。”元雉思索片刻回道,内阁汇聚朝中一众重臣,大到左右相,六部尚书,下到州牧,地方总督,若左相真有意渗透朝廷,那内阁中替他做事之人定少不了。
“内阁中某人许和镇南侯脱不了干系。”
“侍郎的意思是?”刑部尚书一愣,转而大惊:“我明白侍郎意思了。”
刑部尚书如醍醐灌顶,脸上灿然笑道:“不愧是陛下中意之臣,当真是才溢明智。”
元雉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尚书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小儿愚见。”
刑部尚书见元雉身形单薄却秀立如竹,不觉心里赞叹贺章其子清风亮洁才华盖世,起了引荐的念头,试探着问道:
“过几日休沐,侍郎可有时间同我一起去右相处坐坐?”
元雉手一揖,笑着应了下来。
春谢秋去,经年往复,悠悠三年时光飞瞬即逝,元雉虽拜在右相门下,却没参与过多与左相的争斗,当年军粮一事皇帝处罚了几个地方州官,依然没找到镇南侯府的私兵,此事便不了了之,左相却似有所感,因此沉寂下来,不再行事乖张。
元雉的革律之文写了将将三年,皇帝不催,元雉就写写停停,想等什么皇帝要看了,再一股脑全写出来。她虽在刑部,但朝中大小事宜右相也没有私藏,一并告知了元雉,元雉从中剥茧抽丝,竟协助右相打击了好几番左相羽下的虾兵蟹将。
陆净凡这几年从当年状元及第赐的翰林院编修成了吏部郎中,虽然左相几次三番想提拔他为吏部侍郎,但都被皇帝拍案否决,直言没有功绩何来提拔,左相这才消了念头。
想来这三年,陆净凡已深得左相心意。
元雉偶尔会想陆净凡,私下却没有再与他来往,陆净凡也似是毫无动静,连封书信也再没有,元雉一时分不清陆净凡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左相的党羽,右相忌惮讳莫如深,她便也屡屡打消了去看陆净凡的念头。
这些年,贺云絮在后宫已位列妃位,听说是因为失了肚里的孩子,成天郁郁寡欢,她想见元雉,元雉却一直不愿,时间一久,两姐妹也再无联系。
元雉有时会写信给贺老爷和绿竹,贺老爷带着贺夫人在淮南过得快意田园生活,绿竹也过得很好,虽开始不习惯塞外边疆的霜雪,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她的夫君霍长翎在前年也因护疆有功,晋升成了二品骠骑将军。听闻绿竹一家四口美满和睦,元雉很欣慰。
这天下了朝,右相邀刑部尚书和元雉去酒楼小聚,右相私下直爽爱笑,元雉见他笑得满脸褶子有些不忍直视,正扬袖掩面喝酒,就听右相说道:
“今日朝上,陛下怼得左相那老东西说不出话的样子,看得我真是大快人心。”
“陛下如今羽翼渐丰,左相那群贼子的罪证也差不多了,也不知何时才一击毙命。”刑部侍郎啜了口酒水。
“陛下自有他的揣度,我们等着便是了。”右相朝皇城的方向伸手一揖,“也多亏了贺贤侄,才令我党如此顺利打击得那老东西再无气焰。”
“只是镇南侯府的私兵还未找到。”元雉可惜,“究竟还是一大隐患。”
“贤侄此话不错,”右相收敛了眉眼,“你们说,私兵千人,镇南侯哪里那么大本事藏这么多人,还滴水不漏。”
元雉在这三年间也思索过无数次这个问题,却始终没个头绪,心下烦闷,转眼一瞟窗外,只见杂耍戏班正铿锵有力的向围观百姓舞刀弄枪,元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右相大人,”元雉眯起眼,示意右相和刑部尚书看看那群杂耍的,“不知京中有多少这种类似的戏班子。”
两位大人本还不知元雉什么意思,听到这话登时瞪圆了眼。
“贺贤侄的意思是…”右相一思忖,“这种小戏班子不过几十号人,贤侄许是想错了。”
“不,大人。”刑部尚书神情严肃,“这种戏班子因为走南闯北,每每入京都因人数过多,需向府衙呈报人数,府衙再呈来刑部报备,人数限制至多五十,多余的便都在城郊随处安置。”
“右相大人可知道这段时日呈报上来的杂耍班子有多少吗?”见右相摇头,元雉沉声说道:“十多家且每家皆四十余人。”
右相瞬间大骇:“十多家四十余人,如果情况属实,那城中已有四百来号镇南侯府私兵!”
“我本以为是前两年北方战乱才引得无数人以杂耍为生,”刑部尚书想起府衙呈上来的文书,心里一紧,“左相这是有不臣之心啊!”
雅间的气氛有些凝重,右相和刑部尚书蹙着眉头各自思忖,元雉也有些烦闷,若私兵真的就藏在城中,为何陆净凡没有给她丝毫消息,以他被左相的重视程度,为何会不知道,难道陆净凡真的,元雉想到这心里一梗,难道他真的变成左相一党了吗?
“两位大人莫慌,”元雉皱眉出声安抚道,“待我查明,自与两位大人禀明陛下。”
右相拍案定了下来:“查证之事迫在眉睫,下月便是陛下生辰祭典,一定要在之前查明。”
刑部尚书和元雉齐齐拱手一揖:“下臣遵命。”
清晨浮在半空的薄雾伴随着日起半空的阳光生出一些湿热感,宝柱深吸口气只觉得今天天气大好,没有风沙席卷,也没有大旱无雨,京城当真是个好地方。
宝柱艰难的抱起破庙中比她腰还粗的洗衣桶,一步一挪往河边走去,天色尚早,她要赶紧把师哥师姐们的衣服洗净,等到了午时衣服就能晒干,师哥师姐们就不用穿着昨日满是汗臭味的衣服去卖艺了。
等宝柱来到河边刚放下桶,就见河岸的石头上趴着一个姑娘家的身影,宝柱一惊,撒丫子就跑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喂!”宝柱紧张的摇了摇那个姑娘,却迟迟不见她醒来,宝柱急得直跺脚,心里没了主意,一溜烟快步跑回破庙,想叫醒还在角落的草席上打着鼾睡大觉的小师哥大福,但大福的睡眠质量极好,听到宝柱叫他也没理,转过身又继续睡了过去,宝柱一急眼,嘴里嘀咕了句脏话,伸脚就是一记猛踹。
大福吓得噌得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眉头紧皱非常不高兴,大概是因为还没睡醒,大声叫骂了一句:“哪个王八羔子偷袭!”
宝柱也没管他到底醒没醒,扯了他的袖子就往河边冲,大福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跑着跑着才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挂着眼屎遮挡视线的眼睛,看清原来是宝柱。
“你这丫头干嘛啊!”大福不满大叫,却不敢使劲挣脱,怕误伤了师父的宝贝疙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