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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rosión
战败后返程的先锋军寥寥,大多跌倒在半路或是弃营而逃。巴塞罗那坐在没有点一根蜡烛的厅室紧紧盯住膝盖上的花。它枯萎了,在一个彻头彻尾的长夜。
尽管留在加泰,每一根尖刺穿透胸口的疼痛依旧清楚到让他恐惧计数。敌军的红更偏向鲜艳的一端,因而他们倒在尘土中就像肮脏的静脉血汇入鼓动的动脉,讽刺点说,像一次不伦不类的新生。这是竞技体育换代避无可避的丛林法则,除了承认和沉默,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门被生生挤开的声音和刺进来的白昼一样凶狠。巴塞罗那最先看到的是莱奥金色肩带破碎的反光,他额发下的阴影与鼻梁紧绷为一条直线。现在是八月,他已经开始揣测那些冰冷是否浸透了迟到夏天的每一寸骨骼。
“先生,”他的王把一边膝盖无声地锲在石阶底端,“抱歉。”
最近的几年,不起波澜地吐出这个音节于他几乎就像低下头颅一样熟悉。巴塞罗那把下颔缩进立领,眼角条件反射般抽痛。寻找冰冷的措辞谈不上困难,但毕竟碍于情分。这些恩怨放在最好的天平上也难以判别轻重,何况早已烂在一起,汁液滴落激起恶臭。其实他也不明白这句话里为什么带着“怨”。
“你先休息去吧。”加泰人背过身去,肩膀剪开一个锋利的弧度。
莱奥依旧保持低着头的姿态,看不清表情。他把左腿收拢,膝盖被石板啮咬了一下。
“请您等等。”
“可以明天再谈,或者任何你冷静下来的时候。”
“怎样算冷静,”莱奥抬头看他,眼睛依旧像比赛的最后几分钟一样干净,“答应一切?”
巴塞罗那把那支蔷薇抛回到座椅上。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好笑,莱奥·梅西正摆着乞怜的姿态呛他,可惜脸上的泥尘和血污让他锋利的言辞显得有点苍白可爱。这不足以让他感到危险,征服一头从小养大的猛兽同时象征着快意,更何况他明白对方不可能真正把淬好的尖端对准自己。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或是同你吵架的。”
莱奥藏在短须下的舌头有些艳红过度,一闪而过的狡狯被双眼压弯。
略
“我爱你——”
狮子说。
他轻轻把莱奥浸湿的刘海拂开。其实他仍是十三岁时的样子,藏着锋利的爪牙,有着尖尖的耳朵和倔强的绒毛,泪水浸透幼兽一样漂亮的眼睛。其实他们已经这样紧紧拥抱了二十年,在热泪和大笑中央。
“我从未停止爱你。”
那是2009年,他叫嚷着扑进巴塞罗那怀里,普约尔在后面笑着揉乱他头发。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狂的梦,以至于如今萧条的大陆上依旧遍布旧时代的遗民。
他凑在加泰人耳边说,我们还要给你更多奖杯,也许在下赛季,也许就在明天。明天被透亮的焰火点亮为血色,他们还有很多明天。
巴塞罗那说,谢谢,莱奥——
我爱你。
我从未停止爱你。
他在梦境尽头笑得好开心。
醒来时他意识到战袍已经换成亚麻衬衣,浸了血的伤口绷带换成了新的。漂亮的金色油灯还点着,他不费力就能闻到墨水味。他在同谁写信?——不会是约翰吧。莱奥确信他会从那儿寄回一把榔头,命令巴塞罗那自己敲脑袋八下。
——唔,胸口好痛。
莱奥尝试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他注意到太阳升起来了,因为金色刺穿彩色玻璃击碎在睫毛上。
Corrosión,锈蚀。
窗台上插着一支枯萎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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