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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铁路工人的帮助
独自坐在铁轨旁边的水泥台上,两条悬空的腿无意识地晃动着。我感到很寂寥。
蓝天上飘浮着淡淡的白云,悠闲而随意。火车在远处冒着白烟,随时准备启动。铁路工人在轨道边干着活,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这番忙碌的景象却让我觉得更加孤单,没有人像我这般无奈这般苦涩。
刚才从学校里跑出来时,我愤怒到了极点。修女!修女!这两个字就像恶魔一样追逐着我。我憋着一口气飞快地跑着,想把这两个字抛在脑后,抛得远远地。真的没想到,他们在背后是这样说我的,怪不得他们总是大惊小怪地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就像个傻瓜一样吧。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等跑到马路上向东拐去时,才赫然发现我正在向着家的方向跑去。颓然停下来,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在心中我一直不承认这个家,但是它却是我唯一的目的地。我无处可去,只有回家。
穿过马路,我慢慢向东走去。经过刚才一阵奔跑,心中的愤怒仿佛已经消散了许多,沉淀下来的只有伤心与失望。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蹀躞于这个世界上,任由别人的诋毁与冷眼相看,身不由己地承受着。
一阵凉风吹来,轻轻拂面而过,心也仿佛被吹动了,变得皱巴巴地布满了抑郁的波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还能承受多少,才不至于崩溃。孤独像只虫子在心里爬来爬去。
“呜----”地一声,火车启动了,向西慢慢驶来,“咣当咣当”地响着,加速时摩擦铁轨发出“哧棱哧棱”刺耳的声音,转眼间就来到了我面前。
火车飞快地行驶着,轨道被摩擦得光滑发亮。是我讨厌的那种光滑,我还是执着地认为鲜红色比较好看。凝视着轨道,我想像着火车飞驰而过的地方留下了鲜红的轨迹。那一片鲜红,和黑发白衣女人的绸布鞋一样,美丽壮观而永恒。
“生命的轨迹无需走到尽头,在最快乐的时候停留,才是人生的永恒。”
这句话在我耳边一遍遍地响着。虽然此时我不是最快乐的,但是我分明感到那沉重的“咣当咣当”和刺耳的“哧棱哧棱”已经汇成了一曲奇妙的旋律在召唤我,召唤我去留下美丽壮观而永恒的鲜红轨迹。血管中的红色液体加速流动起来,仿佛进入了备战状态,只等着我做出最后的决定,让自己真正成为永恒。
我不能再犹豫了,是时候来摆脱这一切了。我跳下水泥台,向飞驰的火车慢慢走去。因为紧张和兴奋,紧握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我觉得我应该像个英雄一样悲壮勇敢,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义无反顾。近了!近了!马上就能实现了。
“呼----”的一声汽笛响,最后一节车厢带着一阵强风从我面前飞驰过去。这股强风扑来,吹得我头发飘起来,也吹醒了似在梦游的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看四周。我离轨道只有一步之遥,远处有火车在冒着白烟,近处有几个铁路工人在忙碌着。刚才的火车已经没有了踪影,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在这里很多余。理了理零乱的头发,我觉得我该回家了。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在哪里又会有意义呢?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存在。我从学校里跑走了,只是少了一个可以嘲笑的目标罢了。这简直就是一种痛苦而无奈的存在。
慢慢地跨过一道铁轨,又一道。
“呜----”的又一声汽笛响起,我抬头看去,面前的轨道上来了一列火车,由远及近非常地快。我机械地停下来,静等它过去。脑海中一片空白,身心都疲惫至极。现在就想回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最好永远不再醒来。
火车长长的车厢在飞动着,忽然“咣当”一声停住了,车头不时“哧哧”地冒着蒸汽。静静地停了大约不到一分钟,从车头开始往后退,一节车厢推动着一节车厢,相碰时发出“当”地一声。一直延至最后一节,然后整个火车向后退去,越来越快。随后又会猛地“咣当”一声停下,片刻之后,再次向前开来。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如此倒来倒去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在平时,我总是耐心地等着。可是此时我心中残留的那一点愤怒又膨胀起来,觉得今天连火车都在跟我过不去,倒来倒去地没完没了。当火车再一次停下来时,正好有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停在了面前。我想起平时有人等不及了,会在这种地方爬上来,再跳下去,就过去了。看起来倒是很容易,但是我从来没有试过。
看着面前的火车,我迟疑了三四秒,快步走向前,抓住车厢上的铁棍一用力,两三下就爬了上去。那关于危险的问题统统被抛在了脑后,心中只有因为冒险而由愤怒转化来的兴奋。爬上去后,站在上面的我在心中暗自轻笑: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就在我往前跨过一步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忽然从火车头那里传来了汽笛声,紧接着就听到“当”地一声连着一声,一节一节的车厢很快传来。我正在站着的地方猛地一震,我也随着摇晃了一下。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抓住的铁棍差点脱手。
火车已经开始慢慢往回退了。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火车一定会越来越快的,如果我不快点下去,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况且站在这种地方最危险了。越想越害怕,火车也开始加速了。慌乱之中我咬紧牙松开手,猛地使劲一跳。
火车在身后驶过,我却疼得哎哟一声。火车轨道周围都铺着大大小小的石子。而我一时心急跳得太猛,落地时硌了一下,右脚猛地扭向了一边。脚踝处似乎“咔嚓”一声,好像扭断了一般疼痛。我蹲下去揉着脚踝,心里想着今天真的是太倒霉了。
“咣当咣当”地火车过去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我面前响起。“你怎么能从那上面跳下来呢?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这声音听起来年轻却充满了严肃。
我忍着脚踝处的疼痛,慢慢站起来抬头看去。一个铁路工人站在我面前,黄色的上衣和帽子都脏兮兮地,脸上也有些灰尘,只是那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像极了覃楚涵的眼睛。
“怎么是你?”他看着我一愣,很诧异地说。
我皱了皱眉头。他认识我?怎么可能?我并不认识他的。脚踝处的疼痛使得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并且从心里觉得他有点多管闲事。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刚走了两步,钻心的疼痛就让我再也无法迈步了,只好停住蹲下揉了揉脚踝。心里真是后悔,刚才太冲动了,爬什么火车呀。
那个铁路工人快步走过来,惊讶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从火车上跳下来时扭到了呀?”
最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了,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站起来抬腿就走,但是右脚却像是承受不了似的又扭了一下。我痛得轻叫了一声,就要向右边倒下。后面的一只手很快扶住了我的右肩,我没有倒下去,但觉得右脚疼得更厉害了
那人扶着我的肩膀转到前面,着急地说:“别再乱动了,越动越严重。来,我先扶你到那边坐一下。”
钻心地疼痛让我无法顾及其它了。在他的搀扶下,我勉强慢慢迈着步,尽量左脚用力。走到水泥台边上,我停下来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我虽然说得有点生硬,但却是真心诚意地。
他冲着我笑了笑。“别客气了,坐这儿吧!你先脱下鞋,看看伤着哪里了。”说完,他快步走开了。
我坐下脱了鞋,一边揉了揉脚踝,一边抬头看他去哪里了。东边不远处,有几个铁路工人正拿着仪器在检查轨道。那人跑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我隐约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怎么?来了个英雄救美!”
“那个女孩有什么美的,一张冷冰冰的脸我就不喜欢。”
“你们别来这一套,谁有快点拿出来。”
“动心了是吧!哈哈哈......”
“少胡说了,以后别说我不把你们当兄弟。”
“哎哟哎哟,还生气了!嘿嘿!”
这声音传来,是那样地刺耳。匆忙穿好鞋,我站起来就走。疼就疼吧,总比在这里被人调侃的好。艰难地迈着脚步,头上又有冷汗渗出。我咬紧了牙关,痛恨自己无法快点离开这里。
“哎!你怎么走了?”后面传来那个铁路工人的喊声,转眼就跑到我面前,“别再伤着了,快坐下,我向他们要了止疼帖,帮你贴上。”
我没再坚持,因为脚踝疼得厉害。他让我把袜子脱下来,摸摸到底哪里疼,又帮我把止疼帖贴上。不一会儿,有一种凉凉地感觉,很舒服。他在我对面的枕木边上坐下说:“脚踝扭了,其实应该先冰敷一下。现在没有冰块,只能先贴这个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吧,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不用了!”我赶紧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看着我。四目相对时,我的目光迅速弹开,像受惊的兔子。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微微低下了头。心里很是懊恼,如果不是脚疼不方便,我早就跑开了。
感觉到对面的那个人还在注视着我,这让我不由地有点恐慌。匆忙穿上袜子和鞋,我站起来对他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
“啊!?”那人似乎惊了一下,随即也站起来,“你这样不太方便,我送你回家吧!”
我心里越发恐慌了,但还是尽量平静地对他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迈步,那人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半蹲下去背过手来揽住了我的腿,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我就趴在了他的背上。我心中大骇,愣了片刻之后,就使劲地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哎!哎!”那人提高了声音,也在手上加了劲,让我的腿无法动弹。“别动啊!你听我说,不管是骨折还是韧带拉伤,你这样走回家,只会加重伤势,再严重了,那就只能做手术了。我真的不是吓唬你!”
听他这么说,我停止了挣扎,其实我还真的怕会那样,只能忍着别扭,让他背着走。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被一个陌生人背着,真的令我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家门口,我又诚恳地向他道谢。看着他走远了,我才打开门扶着墙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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