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劫

作者:沐月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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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故人再见


      同时初春时节,今年的天气却十分晴朗,未如去年般连降大雨。
      紫贝闲来无事,便向程母讨教刺绣的手艺,她天资聪颖,不日,便学了个大概,开始在家自己练习。
      是日清晨,紫贝打水回来,便开始绣昨日未完成的手绢,窗外鸟语相伴,心情好不舒畅!然这安宁尚未持续多久,便被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
      “姐姐,姐姐!”
      “乐儿,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程乐儿气喘吁吁地跑进们来,缓了口气,方道:“有人找您!”
      紫贝心下暗奇如何有人能找到此处,刚站起身来,便见程乐儿身后走来一位端庄貌美的妇人,风尘仆仆,却依旧美丽,她便是阮城秋。
      紫贝的心霎时跌落谷底,她知道她平静的生活终将结束,她终要重归血雨腥风。
      “紫贝,我可找着你了。”阮城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夫人。”紫贝面上挤出一抹微笑,侧身道,“您坐。”
      程乐儿察觉到气氛的尴尬,心知不该多留,便道:“姐姐,我回去照看弟弟了。”
      紫贝点头,目送程乐儿离去,方才回身为阮城秋倒茶。
      阮城秋接过紫贝递来的茶,放在嘴边,望着幽幽冒出的热气,不由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叹道:“一口清茶,便知你这一年,过得定是神仙般的日子。”她嘴角微扬,黝黑的双眸里含着憧憬。
      “紫贝一介凡夫俗子,过得也不过是柴米油盐的日子,哪里有夫人说得那般快活?”紫贝自嘲一笑。
      “我说的,是真心话。”阮城秋声音低沉,透露出些许无奈,“我知道,你不希望再见到我。”
      “怎么会呢?”紫贝笑道,“这一年以来,我日日都想着夫人和庄主。”她望向窗外宁静的葱绿,道,“我留在此地,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但是,夫人与庄主于我的恩情,紫贝从不敢忘。”
      “紫贝,我知道,这些年为了报恩,你受了太多委屈。”阮城秋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我和庄主都十分喜欢你,也欣赏你,总想把你留在身边,却忽视了你真实的想法,也耽误了你不少日子。”她轻轻握住紫贝的手,又道,“当年我们救你,如驱逐魔教一般,是每个中原武林人士不可推卸的道义与责任,你不曾欠我们什么,反倒是我们,亏欠你太多。”
      “夫人,别这么说,您和庄主待紫贝的好,紫贝一直记在心底,这些年为柳家庄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紫贝答道。
      “紫贝,我真的,我真的是要谢谢你。”阮城秋声音开始哽咽,道,“一年前,若没有你的挺身而出,恐怕今日,我也难坐在这儿与你相见了。”
      “夫人。”紫贝回忆起一年前的辛酸苦辣,心情亦变得跌宕起伏。
      “紫贝,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和庄主无时无刻不再担心你,我后悔,不该让你卷进这件事里去。”阮城秋叹道,“后来我听说你离开了雪山,没有回封陵来,便猜到了你的心思,于是也没来找你。可是,如今,我却不得不又来打扰你……没有你,柳家庄真的要完了。”
      “发生了什么事?”紫贝问道。
      “陆离回来了。”
      紫贝心下一沉,陷入默然。
      阮城秋接道:“一个月前,他派人送来口信,说是……四月初九,血洗柳家庄。”

      紫贝迎着扑面而来的茶香,却嗅到了一丝可怕的血腥之气。尽管这对于她而言,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此番由阮城秋亲口说出,依然在她心底打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霹雳。
      阮城秋望着紫贝微蹙的秀眉,道:“紫贝,事出紧急,我不得不来找你,请你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跟我回一趟封陵。”
      “夫人在此危急关头想起紫贝,是紫贝的福分。”紫贝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又道,“可是紫贝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任。”
      “紫贝,这不是谦虚的时候。”阮城秋急道,她紧皱的眉头渗出丝丝汗珠。
      “夫人,紫贝并非谦虚。”紫贝回道,“只是柳家庄有扶摇先生坐镇,已足以应对,何需紫贝前去添乱呢?”
      “扶摇先生,扶摇先生已经不在了……”阮城秋垂下头去,声音充满悲戚,“我们现下是孤立无援,否则,也不会回来请你回封陵。”
      “不在了?”紫贝疑道,她一时难以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我总道日久见人心,却不知患难方能见人心。”阮城秋道,她的语气里于无奈中暗藏一丝愤怒,“自那日,他的山雨风回阵被陆离破了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应付了事。一个月前,陆离送来战书,庄主请他布阵困下陆离,他拒绝了,而且,不日便向庄主此行,说是难当此任,甘愿退隐山林。”
      “扶摇先生……”紫贝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幽幽开口道,“是个聪明人。”
      “紫贝,你也是聪明人。”阮城秋望向紫贝,道,“可你与扶摇子不同,你不只聪慧,更有一副侠义心肠,你不会见死不救。”
      “我不会见死不救,扶摇子也不是见死不救……”紫贝抬头望着阮城秋,道,“而是我们深知对手的实力,以我们这点功夫,绝非他的敌手。”
      “不,紫贝,你不是轻易否定自己的人。”阮城秋道,“你应当明白,血洗柳家庄意味着什么,不只是柳家庄上下百余口性命,还有封陵的百姓,甚至是一些远道而来的江湖兄弟,都将死于这场争斗。”她目光炯炯,直视着紫贝,“二十年前,这或许只是一场陆柳两家的私人恩怨,可二十年后,事情还会如此简单吗?那个人已经忍了二十年,他一腔的恨,一腔的杀气,针对的只是我与你庄主两个人吗?柳家庄,封陵的无辜百姓,难道不会卷入这场恩怨中去吗?”

      茶水的热气渐渐散去,茶香依旧在屋中缭绕。
      “可是夫人是否曾经想过,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紫贝望着阮城秋,道,“陆离他,或许并没这个打算。”
      “你也算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有所了解。”阮城秋道,“你如何,还会有此幻想?”
      “他没有杀我。”
      “这能证明什么?”阮城秋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凌厉,“这能够保证他不会杀其他无辜之人吗?”
      紫贝感受到阮城秋话语里的寒意,她动摇了,她不敢保证。陆离,毕竟在仇恨里活了二十年。为了报仇,他可以忍受还生之痛,如若有人阻碍他报仇,杀之又何妨?
      “紫贝,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当年魔教入侵苗疆的境况,你是亲眼目睹过的。你应当知道,一场斗争,绝不是两个首脑之间的事情。”阮城秋顿了顿,又道,“也许我这个比喻不大恰当,但这一回,对于柳家庄而言,便如同当年魔教入侵一般的劫难。”
      紫贝眼前浮起昔日惨象,心中依然抽痛不已。她垂下头去,叹道:“可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仍愿意相信我?”
      “紫贝,与其说我相信你,倒不如说我理解你。”阮城秋道,“你幼年丧父,遭人追杀,不得已远离故土,其中辛酸,不是普通孩子能明白的。可是我明白,因为我与你朝夕共处了八年,你的品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你离开雪山,没有回封陵,而是隐居此地,是为了远离纷争,这心情,我都懂。可是纷争这东西,不是想躲便躲得掉的。”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接道,“纵使人躲掉了,可这心,能躲得掉吗?紫贝,十年了,你便像我们的女儿一般,是我们最亲近的人啊。”阮城秋眼中含泪,哽咽道,“这时候,你忍心丢下我们柳家庄,丢下我……我这做母亲的不管么……”话音未落,便轻声啜泣起来。
      紫贝望着阮城秋的泪水,关于柳家庄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她这才发觉,这份回忆,要比对陆离的回忆长得多,也重得多。她不知再如何拒绝,或许她从一开始便不应该拒绝。她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她始终站在柳家庄的一边,从来没有改变。
      “紫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阮城秋接道,“这些年,庄主为了武林,为了封陵的百姓,都做了什么,你应该看在眼里,这武林不能没有盟主啊!我相信你是除了我以外,最了解庄主的人。你不能够……不能够仅凭他人一面之词,来否定一个真正的正义之人呐!”
      阮城秋眼神恳切,那诚挚的目光如一把利剑插入紫贝的心底,她不能否认在遇到陆离以前,柳乘天在她眼中委实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侠肝义胆,惩恶扬善;而陆离出现以后,却凭一面之词颠覆了她对庄主与夫人的认知,这一面之词,究竟有多大的力量,能够蒙蔽她的双眼?
      她开始怀疑了吗?紫贝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又或者,在她的心底,是否真正地相信过陆离?她相信过的,在雪山的某个夜晚,摇曳的烛火是她的见证,她不能否认,曾经有一刻,她完全地相信陆离,抛弃了庄主与夫人。而此刻,时隔一年,她依然能坚守那份信任吗?感情会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而信任自然亦不可能如松柏长青。她不该做下那个承诺,她不是君子,她不能够去坚守早已破碎的诺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紫贝,你好生想想,你真的忍心,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吗?”
      紫贝微微抬头,望向阮城秋,犹豫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可是夫人,我如果按您说的去做,我又是为了什么?”
      阮城秋望着紫贝,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惊异。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紫贝道,“所以,请您给我一个理由。”
      阮城秋目光微微闪烁,霎时恢复如常,“不,紫贝,你不是自私的人,你只是在做最后的犹豫。你如果自私,便不会为了报恩待在柳家庄八年,便不会代我被人掳走,便不会以身犯险,为我查找陆离的秘密。当然,如今,你我恩义已经两清,但你与你的良心,与这世间的正义,永远不可能划清界限。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理由。”
      “我懂了。”紫贝露出一抹凄然的微笑,“我永远不可能像扶摇先生那般潇洒。”

      阮城秋感到紫贝的心已逐渐倾向于她,禁不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紫贝,我代表柳家庄,代表封陵的百姓,代表整个中原武林,谢谢你。”
      “夫人莫急,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紫贝道。
      “请讲。”阮城秋笑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二十年前……”紫贝的眼中仿佛含着一丝鬼魅的笑意,“您究竟,有没有在合卺酒里下毒?”
      阮城秋浑身一颤,她委实不曾想到紫贝竟然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般尖锐的问题,同时亦唤起了她可以埋藏的沉睡多年的记忆,然而这一回,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柳家庄的未来,她不能有丝毫的闪避。
      “酒里有毒是真,但不是我下的。”阮城秋道。
      “那您可否知情?”紫贝问道。
      “不知。”阮城秋答道,“我也是在夺剑以后,看见……看见他的样子,方才知道。”她目含悲戚。
      紫贝接道:“既然不是您,那这毒,又是谁下的?”
      “我不知道。”阮城秋道。
      “是柳……”
      “我不知道。”阮城秋抬高了声音,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紫贝,“如今再做这些无谓的猜测有意义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紫贝轻声一叹,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走出这个房门,将要为之而奋斗的,是否是真正的正义。”
      “是,我可以向你保证。”阮城秋坚定地答道,“邪不压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两方各执一词,无从考究。然而未来还在继续,你必须依据你曾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的东西做出判断,何谓正,何谓邪。”
      “我想,我能够判断了。”紫贝道,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跟您回去,为柳家庄,尽最后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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