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锁

作者:琐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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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闻噩耗


      天气一日日地凉了下来,若溪房里新换了被褥,倒也睡得惬意。白玉蝶时不时的会到她房里来坐坐,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若溪也是谨慎地应付着,怕是又说了什么,让她得了便宜到曹氏那里去说闲话。这白玉蝶也一日胜似一日的漂亮,变着法儿将衣裳换来换去,头上也尽是插满了钗啊簪的,惟恐输了气势。而若溪则一日日的越发淡漠了,只简单的在头上挽个髻,淡扫脂粉,更是得了闲便往诗书上尽心去了。

      这天,若溪正在房中看书,曹之墨来了。他从身后拿出个小罐递与她道:“若溪,这是我所剩下的一些丹药,前几日我服用之后果然不再咳了,这些都拿来与你,望你快些服用,也能早日治了这病!”

      若溪不禁有些感动,起身来道谢。曹之墨忙让她坐下,笑说道:“你若是这般跟我客气了,我可要生气喽!”

      两人相视而笑。于是又闲话了一些家常,曹之墨便起身告辞。兰馨在门口与玲珑道了别,便随曹之墨回去了。若溪便又坐下看书。玲珑轻声问道:“小姐,都看了这么些时候了,不如歇一歇吧?”

      若溪看看她道:“我不累。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多久都不会觉得累的。”

      “小姐你身子骨弱,更是要好生地休养。玲珑知道你喜欢看书,但这看书却是个耗眼力耗精力的活呢!”

      若溪看看她,没有说话,又低下头顾自看书。玲珑见她并不听劝,有些闷闷的,出门去了。

      这玲珑一人走到了花园里,在石凳上坐下,看着水里的鱼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仿佛有人叫她,抬头看时,见梁山笑眯眯地朝她走来。玲珑忙起身问道:“怎么今儿个又是在给谁看症?”

      梁山在石凳上坐下,将药箱放在石桌上,叹了口气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怎么了?我看她平时精神挺好的!”玲珑不解地问。

      “你到这儿时间不长,可能有所不知。老夫人心气高,年轻的时候什么都要和正房的争,有一次还和正房的打了起来。那正房的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撕打中老夫人腰撞上了桌角,站都站不起来,当时还是我给看的。这一撞倒是落下了病根,这几年常常反复发作,疼起来的时候常常坐立不安,我看看都有些不忍心。”

      “正房的也这么狠心吗?”

      “大户人家,外面看看一团和气,哪个不是里面斗得你死我活的呢?这如今正房的都走了好几年了,我看老夫人提起她的时候还是恨恨的。想来你家小姐和姨太太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玲珑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梁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我这人啊,尽是说些三姑六婆的琐碎事来了!”

      玲珑看看他道:“那也不是。还不是我给问的!”

      梁山想她真是会替人着想,又见她一人坐在这里,二少奶奶并不在身边,不免有些好奇,又问道:“怎么今儿没陪着你家小姐?”

      “小姐不需要我陪,在房里看书呢!”玲珑有些赌气地说道。

      “哦?”梁山有些意外,“这个天气是该待在房里啊!你看你穿得这么单薄,小心冻着了!”

      “冻死了我,更是有好的人服侍小姐呢!”玲珑想着自己刚才好心地劝着小姐,她却毫不理会,心中更是心酸,不免眼里流出泪来,一滴滴溅落在裙衫上。梁山没想着她怎么忽地哭了起来,有些惊惶失措,忙问她是怎么回事,玲珑便抽抽噎噎地把刚才的事讲与他听。梁山听了脸色有些凝重,过了许久方才说道:“不如别在这儿做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

      “那怎么行!”玲珑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道,“小姐待我始终是恩重如山,我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感情也很深了。从前我什么都不会,是她教的我写字刺绣,对我好得不得了,根本不像是对一个下人。当初我发过誓,要一辈子服侍小姐左右的!”

      “你这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不会是因为发誓过,就这么一直照顾你家小姐,都不顾自己了吗?”

      “玲珑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能有现如今的日子已是很不错了,自不敢再要求更多。这么多年来,小姐从没有对玲珑发过脾气,算是玲珑前世修来的福分。今日她不过是想看会儿书,是我不该干涉她才对。”

      “你呀!什么时候才晓得疼惜你自己啊!老是左一个小姐、右一个小姐,我看二少奶奶有了你啊,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你可别这么说,会天打雷劈的!”玲珑忙将食指在他嘴前一竖,让他不要再说。

      梁山看看她,心里不免一阵心疼。他为她擦了擦泪水,起身道:“若是以后有什么烦心事来药房找我吧!你要是看得起我那么让我也帮你分担一些!”

      “梁大夫你太客气了。我怕让你烦了更是过意不去了。”

      梁山转身看看她,拎起药箱背到肩上,“我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记得过来找我!”说完便往外走去。玲珑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揉了揉眼睛,转身向若溪房里去。走到半路,见四平跌跌撞撞地跑来,冲她挥着手里的一封信,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可让我好找!”

      “什么事?”玲珑拍了拍四平的背脊,“喘口气,慢慢儿说。”

      “说是慕云绸庄来的信,我赶紧地送到二少奶奶房里,可二少奶奶不在。我不敢放在那里就走,怕万一弄丢了不好交差。”四平扬了扬手里的信,喘了口气又说道,“送信的说是他们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手送到二少奶奶的手里!”

      “我刚出来的时候小姐还在房里看书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两人边走边回房来,见房里果然空无一人。正想着,若溪从外面进来,玲珑忙上前问道:“小姐,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死了!”

      “刚才去了四妹的屋里。”若溪看了看他俩,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四平忙上前将信递到她手里,道:“慕云绸庄来的信,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二少奶奶的手里!”若溪微笑着接过信,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也辛苦了,回房歇着去吧!”四平请了安出去了,玲珑仍站在原地没动。若溪边拆信边看看她,问道:“怎么?你还不回屋歇着去?还有什么事吗?”

      “玲珑在这儿陪着小姐。等小姐歇着了再回去。”

      “不用了。”若溪取出信来,低下头去看。但只看了几行,便一下子变了脸色,全身开始颤抖,手中的信也掉落在地上。玲珑见了,慌慌张张拣起信来看,信中内容这样写道:

      若溪吾儿: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大姐若烟已经不在了。宫里来了信,说贵妃在宫中染了风寒,久治不愈,含恨仙逝。望速回家送你大姐最后一程。

      底下是柳慕云的墨印,信纸上还有点点泪痕斑斑驳驳不规则的散布着。玲珑抬头见若溪已是哭得整个人浑身乱颤,满脸尽是泪水,将脸上薄薄的脂粉揉成一团,像雨后地上零乱的印子。玲珑忙上前劝慰,可这时若溪哪还听的进去什么话?只管自己哭个不停。玲珑在她身边坐了,自是不敢再言语。

      过了不多时,曹之岑回来了,见若溪哭得泪眼滂沱,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玲珑将桌上的信递与他。曹之岑接过信草草地看了一眼,吩咐玲珑扶她进屋去洗脸,并对若溪说道:“你进去梳洗一下,待会儿跟我到父亲房里去说了此事,便赶紧带你回慕云绸庄!”

      若溪整个人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玲珑拖着她进了里屋。曹之岑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拿起信重新看了一遍。他倒了杯茶,猛地一口喝下。心里有些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才好。不多时,玲珑扶着若溪出来了。若溪已重新梳洗了一下,面色惨白,脸颊上抹了淡淡的胭脂。曹之岑站起身,过来扶她向门外走去。玲珑也跟着过去了。

      三人来到了正厅。曹宏和曹之墨正在下棋,曹氏在一边与白玉蝶闲聊。见他们来了,曹宏并没有停下,只淡淡地问了句:“你们这会儿来做什么?”

      曹之岑忙拉了若溪跪下,道:“儿女不孝,这时候来劳烦二老!”

      曹宏转身看向他们。曹之墨也一头雾水,赶忙收拾了棋,将曹氏扶上座,自己到一边坐下。曹宏抚了抚头发,镇定地说道:“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曹之岑并不起身,若溪也只是低着头不吭一声。曹宏有些恼火,大声地问道:“到底什么事?要说快说!”

      曹之岑忙说道:“刚收到家书,若溪的大姐病逝了,我这想来求二老赶紧让我带若溪回慕云绸庄送大姐最后一程。”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曹宏定了定神,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送的信。我回屋就见着若溪已哭成了个泪人儿了。”

      曹之墨忙地看向若溪,见她面色憔悴,虽施了脂粉,却越发地显现出脸色的苍白来。他不禁心里一震,想她心里定是伤心难过到了极点,他的心也像刀绞一般疼了起来。

      这时曹宏忙起身走到若溪面前将她扶起,对一旁的玲珑说道:“快,扶二少奶奶坐下。”玲珑过来搀扶着若溪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曹之岑仍跪在地上。曹宏见了,忙又说道:“你也起来吧!”曹之岑站起身来,曹氏看看他道:“你也去一边坐下吧!”曹之岑并不动身,仍顾自站着。这时白玉蝶便轻声说道:“娘让你坐呢,还不快去坐下!”曹之岑抬头看了她一眼,走到若溪身边坐下了。

      曹宏坐直了身子,面色沉重地说道:“听闻贵妃大去实在有些意外,年纪轻轻正是大好前程刚刚开始的时候,可惜啊可惜!若溪,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自是悲痛不已,然现在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一早我叫人备骑了车马,好生地将你们送去吧!”

      若溪没有回答,曹之岑抢了话便说道:“爹,你知她们姐妹情深,便应让我们今夜就赶去,以便见这最后一面。”

      “天色已暗下来了,现在去我实在不放心!”

      “爹,我会照顾好若溪的,您放心吧!”

      “若溪,那你的意思呢?”曹宏又看了看若溪。

      若溪抬眼看了看曹之岑,心想他倒真是替她着想,知道她一心想着回去,但又怕这连夜赶回去老人确实不太放心,然而曹之岑又已说了这样的要求,如若现在说等到明日再去,怕是会让曹之岑的脸面无处可放。心下正犹豫着,白玉蝶插嘴道:“爹,玉蝶看你是一片好心,姐姐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不体谅爹这一份苦心吧!”说着朝若溪扫了一眼。曹之岑看了她这副嘴脸,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骂道:“别人死了姐姐,伤心难过都来不及,要你插什么嘴!”白玉蝶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曹氏看了看他,骂道:“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给我坐回去!”曹之岑这才转身又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曹宏看了看他们,又叹了口气,道:“若溪,若你真是一心想着回去,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自己要小心着自己的身体啊!”

      柳若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免一阵感激,起身就到曹宏面前跪了,磕头道:“公公一心为若溪着想,若溪自是感激不尽。现如今我大姐大去,我只想着赶紧地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望公公婆婆能体谅我这份苦心。若溪已这样的麻烦各位,心中实在有愧,自不必带上下人,且我夫君又要照看绣花坊的生意,我一人前往就行了。”

      曹宏见她如此悲伤但说出的话又句句真切诚恳,心里自是十分喜欢。他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客气,我曹家不相差这几个下人,这愚笨的儿子不在几日也自有人打理绣花坊上下的事务,你就放心让他们都陪着你一同过去吧!”

      “公公对若溪的这番好意,若溪感激不尽,此生都无以回报!”若溪又连连磕头。

      曹宏赶忙上前将她扶起,说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我这就叫下人去准备,让你们早点到达慕云绸庄。”说完便叫来了一众人等,吩咐各自要做的事情。一时间,屋里屋外便忙开了。曹宏唤了春桃、冬梅到厢房里去拿了些绸缎布匹,包好了放到马车上。夏荷和秋桂忙着扎了些白色的纸花,一一交给若溪。曹之墨研了墨,写了几副挽联。白玉蝶见他们都忙着,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请了安便回房去了。

      这边各人忙完了,天色也已黑尽了。曹宏和曹氏将他们送到门口。这时曹魁、花姐和曹之吟匆匆赶来,一见了他们,花姐便哭开了,抽噎着道:“若溪啊!这一路上可要小心啊!你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曹之吟也哭得满脸泪水,上前搂住若溪道:“二嫂,我们是刚听了这事才匆匆赶来。虽然不能跟你们一同前去,但你一定要自己小心着身子,别伤心过了头,倒把自己的身子给拖垮了!”花姐听了这话,忙将曹之吟拉开,骂道:“你个不懂规矩的小毛孩子,倒是不说些好的,竟咒起二嫂来了!”曹之吟听了这话赶忙说:“我可没咒二嫂,不过让她当心着点自己!”若溪见了,忙拭泪笑道:“若溪自会一路上小心谨慎,不辜负各位的一番心意。”于是各人又叮嘱了一番,曹之岑便扶着若溪上了车。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门。一行人还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直到看不见了,才黯然地各自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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