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明月-重生农女成长史

　　柳叶的大堂哥大命，大名柳贞宗，是老柳家的长孙，长房的大儿子。他人长得长高漂亮，继承了柳家的好皮囊，同时也完完全全延续了老柳家长房自他爷爷柳老爷子到他父亲柳大山再到他本人一脉相承的老实木讷的性子。

　　他今年十九岁，去年年初接了大他一岁的林氏进门。最妙的是林氏也是个终极闷葫芦，常被章氏骂是“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小两口整日价相对无言，别说吵架了，估计话都没说过几句，完美地诠释了精神伴侣之间的心灵交流。

　　林氏嫁进老柳家一年多了，虽然还没有给老柳家添一男半女，但好在人勤快肯干，服侍婆子郑氏和婆婆章氏尽心尽力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倒也没有人讨厌她。只是作为长孙媳妇，她的确是有些没存在感。

　　谢香书就时常关上房门在女儿跟前说她“烂泥扶不上墙”，“等哪天给她当了家老柳家就要完蛋”云云。

　　总体而言，大命对自己这个无功无过的妻子是说不上有多喜欢，也说不上有多讨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相处吧！至少她不像他二婶娘那样为人刁钻厉害，整日就知道跟他婆婆吵架斗嘴，弄得好好的一个家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昨天跳河，今天打女儿的………

　　他手打着灯笼，走在乡下弯曲泥泞的小路上，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到他二婶娘，就是一个寒颤。可见漂亮女人还是娶不得，二叔叔不就躲到后林村去了吗！幸好我老婆容貌普通……

　　今天夜饭大命扒了两口就下了桌，带上章氏给他的银子和谢礼急急忙忙去了隔壁的下柳树村，找小郎中还礼。

　　小郎中是外号，是他们两个村唯一的郎中，这两天跑来跑去地给他们家柳叶柳絮看病，也不肯收谢礼。老柳家可是十里八村唯一一个出了秀才的人家，这点脸面还是得要的，于是章氏就打发大命跑这一趟。

　　费尽唇舌地终于说动小郎中收下谢礼，把个本来就不会说话的大命快急成了结巴，出了一头大汗。此时完成任务的他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家睡觉，谁知还没进村呢，就远远的听见前边传来一阵阵喧哗，听声音倒像是从自家附近传来的。

　　大命加紧步伐。

　　越接近自己家，声音越大，已经可以听出来是小孩子的哭叫。

　　正准备快跑两步，忽然听见一个半大小子愣头愣脑的声音从前面一路喊来：“柳叶婆婆要逼死柳叶哦！柳叶婆婆要逼死柳叶哦！………”

　　听见喊声的乡亲们纷纷探出头来询问详情，小子边跑边说道，“你们自己去望下子咯！”

　　大命皱起了眉头，抢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小子：“勤根，你乱叫什哩？”

　　勤根乍一看是大命，吓了一跳，住了声，伸手挠头。大命看他不说什么，没了耐心，放开他就直往家跑。

　　此时的老柳家早已乱成一锅粥。门外不远处，柳叶揪着细爹哭天抢地，旁边柳条抱着妹子柳絮跪在地上，姊妹两个双双哭成泪人。周围黑压压围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柳条哭道：“这个家里容不下我们姊妹三个，哪个叔叔婶娘大爷大娘要是看我们可怜，肯收留我们，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我什哩活都会做，我还可以出去做工，就只求给我两个妹子一口呷的，一条活路……”

　　柳叶扯开嗓子嚷道；“姐姐你不用求！反正我今日是不活了！我拉得细爹去死！不如你们两个也跟我们一起死了算了！省得活在世上受人欺负！”

　　围观的乡亲们啧声不断，他们和老柳家都是同族同宗的亲戚，章氏和谢氏不和早已是村中公开的秘密，但是他们没有料到章氏对自己的孙女居然这么狠得下心来……

　　有那心软的媳妇，看着这姊妹三人那凄惨的情境，尤其柳条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怀中的小柳絮一边咳嗽一边哀泣，早已忍不住掏出帕子抹眼泪了。

　　“这么好的三个女崽子……命不好哦……”

　　“嘘！”旁边的人碰碰她，朝老柳家努努嘴，示意她别说太大声。

　　柳氏宗族本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两家就是上柳树村的柳叶家和青青家，按照柳叶来说，青青奶奶是她“太婆婆”；下面的柳老爷子是她“爹爹”（普通话爷爷的意思。奚洲话很有趣，“爷”和“爹”的意思与普通话正好相反，这也是南方方言保留了古汉语的部分用法的具体表现之一。木兰辞里“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的“爷”就都是“父亲”的意思；而“爹”这个字更有意思，它是“父”字下面有个“多”，其实本意是一个老父亲膝下儿孙成群的意思，这比“爷”字作为指代祖父的指代词其实是更为贴切，也是更符合汉字造字规律的。），章氏是“婆婆”，青青的父亲是“小爹爹”；再往下，柳大山是柳叶的“大爷”（大伯），郑氏是“姆娘”（大伯母），青青也是这一辈的，比柳叶高出一辈，所以是姑姑。

　　而上下柳树村几乎一半的村民不管实际年龄多大，在辈份上都得叫青青父亲一声“叔叔”甚至“爹爹”，柳老爷子和青青父亲同辈，也是同样的待遇。

　　总而言之就是她们两家在族里地位超然，更不要说她们一个家父亲是族长、一个家出了一个秀才，族里什么大事小情基本都是她们两家商量着定。

　　这两家里，族里人尤其不敢惹柳叶家，也就是村民们俗称的“老柳家”。柳叶的婆婆章氏泼辣霸道出了名，谁要是得罪了她，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柳叶在门外撒泼打滚，柳条哭诉冤情，乡亲们听了是敢怒不敢言。人人心里都有杆秤，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对章氏和谢氏这两个泼妇都有了新的认识。

　　当然，并没有人认为柳叶真的会抱着细爹去死，毕竟她在这里已经叫了好半天了也没挪动地方……

　　细爹除外，他吓得满脸的鼻涕眼泪，杀猪般尖叫：“婆婆！婆婆！”

　　门里的章氏急得快要发了疯，就要冲出去救她的乖孙子，可是老头子却拦住了她：“叫渠屋里娘去！”

　　章氏看向他，自己这个一向温和老实没脾气的丈夫，今天脸上少见的有一丝怒容。她琢磨不透老头子为什哩不让她去，她此时恨不得亲自出去把柳叶那个小蹄子的嘴给撕烂了！她倒想看看是自己厉害还是那个黄毛丫头厉害！居然敢跟她闹！……

　　她叫道：“做什哩不让我去？我就去看看渠怎样死法！渠算什哩东西？敢来跟我拿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锐，带着些许金属音，哪怕是在门外恐怕也很难不听到，当然，她就是要故意说给门外听的！

　　“闭嘴！”老爷子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她的骂声。

　　自己这个婆娘性子不好，老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无奈他天生一副软脾气，嘴皮子也不利索，吵架吵不过她，打架又放不下脸来跟老娘们动手……

　　二儿媳妇和自己的婆娘不对付，闹得家里整日不得安宁，他早就积怨已深了。在他看来，儿媳妇不归他管教，儿媳妇不贤不肖，那就是章氏这个婆婆没有管教好。

　　此刻他眉头紧锁，看也不看章氏一眼。昨天跳河本来就弄得人尽皆知了，再加上今天这一闹，他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章氏难以置信地看着柳老爷子，他居然叫我闭嘴！？他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她章氏说一不二，老头子只有听的份，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今天为了维护一个臭丫头，居然凶她！？

　　章氏蛮横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一瞬间连细爹的求救都忘到了脑后，嗷的一嗓子就扑向柳老爷子，要跟他拼命！

　　“反正细爹死了我也要死！我死前也要拉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棺材垫背！没有良心的老草包！杀千刀的白眼狼！天打雷劈的老不要脸的！我们都不活了！”

　　“你这个疯婆子！你这个疯婆子！”柳老爷子显然没有章氏那么丰富的词汇量与非凡的文采……

　　一大家子人都忙上去劝解，谁知道章氏是动了真格的，家里几个女的一时半会儿竟还拉不开她。

　　谢香书鲜有的和章氏想到了一块儿去，她也嘴上骂骂咧咧的：“我不出去！哪个想去哪个去！渠算什哩东西？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骑到渠娘头上来！？你死？你吓得到哪个！？你最好是死罢了！你自己不死我也要亲手剁死你去！我生去死啊生了几个这样的女！早晓得你一生下来我就拿你丢到艾河里去！省了我的事也省了你的事！……”

　　她骂到中途干脆就直接对着门外喊了，别看她平日自诩是知书达理的秀才媳妇，骂起人来竟丝毫不逊于章氏呢！

　　就在这乱七八糟不可开交的时候，嗵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只见大命一手拎着柳叶、一手拎着细爹，气呼呼地往院里一扔，后面柳条也抱着柳絮跟了进来。

　　大命什么话也不说，一张俊俏的脸涨得紫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回身又砰的一声关上门，把门里门外的众人都吓一跳，他也不管，径直上了楼。

　　郑氏悄悄给林氏递个眼色，林氏赶忙牵起自己的小叔子、郑氏和柳大山十一岁的小儿子二命，追着大命也上了楼，假借安抚夫君的由头逃离了现场。

　　柳老爷子趁着章氏一愣神的当口，挣脱了她揪着自己衣服头发的手，逃到了堂屋里，嘴里兀自“疯婆子疯婆子”地骂个不停。

　　章氏回过神来，又要扑进去再大战二百合，却被早已戒备在旁的郑氏和柳小妹二人双双抱住，只得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谢香书操起一把大扫帚，气势汹汹地朝柳叶冲过来：“你这个丢人现眼的鬼东西！忘恩负义的小蹄子！……”

　　家里再没有多余的女人能去拦住谢香书了，柳叶的大伯柳大山急得直跺脚：“弟媳妇诶！有事慢慢子话！有事慢慢子话！”

　　……………………

　　“哎呦喂！这么闹热啊！”门口传来小雀鸟清脆欢快的声音，音量不算很大，却正好传进宅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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