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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有事,乔安吃过饭,便走了。
舒克早已睡熟,恬然的样子,睫毛微耸。
四月的风有点沁凉,窗外花圃里的荼靡一摇一晃地跟随风的韵律,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浮云悠悠飘过,远处的春鸟划过天际,留一道淡淡的痕迹。
舒沫探身到窗外,大口大口呼吸,乔安走后心里一直都有不安,老是觉得空气还莫名留有他的气息,躲也躲不过,胸口发闷,脑袋有些发晕,身体也有些燥热。
这是怎么了?
静静地回想起乔安的话,似乎乔安好像早已熟识自己,以前也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会给自己惹上这样的麻烦呢?
有些害怕了,怕乔安不镇定,脱弦而出,伤到不该伤的人。
或许,昨晚的一切,是个假象?
舒沫呆呆地看着窗外,心里这样骗着自己,却忘记了,这世上,最不容易欺瞒的就是人自己的心。
苦恼。
烦闷。
叹息。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舒沫也没有发觉。
“小沫。”
舒沫猛然回头,舒庆生满面疲倦之色,眼中有些微的血丝,头发稍微有点凌乱。
“你怎么来了?”来看舒克?
不可能!
“我来看看你。”
果然如此,来到医院不是看望重病中的人,而是来看一个安然无恙的人,逻辑可笑而滑稽。
“我们去外面。”舒沫挽起舒庆生的手臂往外走,眼睛不安地瞟了瞟双目紧闭的舒克。
“为什么不回去休息呢?刚刚从公司赶过来的?”
“小沫,结婚了,可不可以回家住?”舒庆生软弱的语气令舒沫心里一颤。高傲的舒庆生向自己的女儿乞求亲情,要是传出去,必将会成为世人茶前饭后的笑谈。
“爸,我已经结婚了。”舒沫硬着心强调。
舒庆生眼神黯然。
“你还有舒克。”舒沫试探地说道,小心翼翼地观察舒庆生的表情变化。
“不可能!”决绝的语气,强硬得如同刀尖刺进舒沫心口,果然如此,对待舒克,他从来都是这么狠心。
“你总是这样,难道你忘了当初就是因为舒克我才离家出走的?”舒沫语气稍微有点激动,但毕竟是在医院,声音不敢太大。
“就是因为那个小子,所以我们父女关系才会演变成这样!”舒庆生咬牙切齿,满嘴愤懑。
舒沫苦笑,该说什么呢?对于这样一个父亲,该对他说什么呢?
“我与舒克相依为命。”
“你们相依为命,留我一个孤家寡人?”舒庆生有些接受不了,断然没有想到舒沫会如此绝情。
“我们本可以很快乐的,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你没有资格去责怪别人。”
舒沫心里痛,为这样一个执迷不悟的父亲,她心痛。
“这一切都怪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我妈吗?”舒沫难以想象地看着舒庆生,眼神里的绝望好像是陷进了迷谷的羔羊,不识途,也不识命。
“有些事你根本就不明白。”舒庆生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无奈。
舒沫冷笑:“我是不明白,那么舒克就是明白的吗?对于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下那么重的手!”
“小沫......”舒庆生欲语,却看见舒沫眼中的湿润,皱了皱眉,轻声说道:“舒庆生的女儿,不可以随便为不相干的人掉眼泪!”
呵,老天!看看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儿子是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不曾有过反省,那么,我宁愿不是你舒庆生的女儿!”说罢,舒沫转身回到病房,舒庆生怔怔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舒沫靠在门上,捂嘴流泪。舒庆生,这三个字饱含了自以为是,饱含了决绝冷血,饱含了一切坚硬,不允许有污点出现的舒庆生,是个很残酷的人呵。17岁以前,她一直都将他尊为心目中的英雄,无所不能,战无不胜,他的商场神话和他不为人知的坚毅都是在她心里留有巨大的印记,还有他对家人的爱,温馨的画面却是一去不复回。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对年幼的舒克大打出手,也许,这辈子,她都活在舒庆生为他建立的结界里安乐的生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如果不是刚好看到日期就是妈妈祭日的前一天,也许,她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带着舒克离家。
所以,舒庆生是他痛苦的源头,他必须反省!
舒克的身体逐渐转佳,他一直嚷嚷着要出院,吵得舒沫整天都是无可奈何。
“姐,出院吧,我再呆在医院恐怕是会发霉的。”
乔珂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舒克,故作夸张地说道:“本校的白马王子,计算机系的新生才子,众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你,竟然撒、娇!!”
舒克瞪了乔珂一眼,满嘴不好气地说道:“你要是敢乱传什么,我就给你好看!”
“放心放心,我最很牢的,我绝对不会在学校的BBS上胡言乱语的!”乔珂眨着眼睛故作无辜状。
“你!”舒克气极,却无可奈何,乔珂乐得哈哈大笑。
舒沫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活宝,满眼的笑意。
她已经决定为舒克办理出院手续了,可是出院后,住在哪个家呢?舒沫从没进过乔家大门,当初为了方便照顾舒克,就直接在医院的病房里住下了,乔安也没有说什么,却是时常来看望舒克,俨然一副姐夫的样子,两人一见如故,每次都是兴致勃勃地讨论一些技术方面的事。有次舒沫问乔安:“公司里不忙么?”
结果乔安的回答令舒克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来向舒克请教一些问题。”
舒沫半信半疑,但看到舒克一副乐开花的样子,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所以,舒克已经将这个姐夫死认了,不去乔家,在他的身上就难以说得过去。
但是,乔安那些话,还是很让舒沫心有芥蒂。
“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么开心!”是乔安。
“哥,这个舒克竟然向嫂子撒娇!”乔珂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极其顺口。
乔安略微一笑,看向舒沫,见她在收拾东西,便过去帮忙。
“我已经把房间准备好了,舒克可以随时回家。”、
舒沫怔住了,看着乔安夺过手中的衣服开始折叠,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但想起乔安的话......
我不会放你走。
舒沫看着乔安娴熟的手法,心里开始慌乱。不会,放吗?
“乔安,我们不会领结婚证的。”
乔安手中一顿,漠然地盯着舒沫,眼睛里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能明白这话的含义么?
“当然,我们有协议的。”乔安重新低头折叠衣服,沉稳英俊的面容坦荡荡一片,看不出任何东西。
“你记住就好。”舒沫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然后就走到舒克身边,替他看体温计。
“嗯,林大夫说只要你不发烧,就可以出院了。”舒沫爱抚地将手心触上舒克的额头,轻笑道。
“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乔珂莫名地兴奋,惹来舒克一阵恶寒。乔安整理好衣物,走过来拍拍乔珂的脑袋,故作生气说道:“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说出这么轻浮的话!”
舒克大笑:“乔珂哦,我可是第一次听说你是个女孩子哦!”
乔珂气不过,两个孩子又闹成一团。
乔安眼神扫向舒沫,眼底的光泽一片黯然。
第二天,舒克出院。乔安亲自开车来接,搞得舒沫又是一阵心虚。
乔安是个细心的人,他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连舒沫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例如给舒克一间电脑室,例如舒沫的卧室。
乔安最先引舒沫走进自己的卧房的时候,舒沫心底颤了一下,但当乔安拉开卧房内的一扇门后,舒沫满怀感激,因为一间屋子就此敞开。舒沫可以不必担心舒克会怀疑她与乔安之间的关系,又可以不那么尴尬地与乔安相处。
她很感激。
乔安似乎知道舒沫心里在想什么,开口说道:“这些都是为这次合作准备的,你不必感到有压力。”舒沫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点了点头。
两人的作息时间也不相同,每天晚上,乔安不到12点是不会回到家的,而舒沫早已熟睡;又在凌晨5点的时候,乔安便准备好着装出门去公司,每天见面的时间很少。
所以,乔安其实很忙很忙,舒沫有时候怀疑,那段在医院里的日子,乔安是不是在骗她?
她是不是也应该尽一尽“妻子”的本分呢?
是夜,乔安习惯性的开门,习惯性的伸手去探墙壁上的开关,手却忽然停住了。
灯亮着,电视也开着。
他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人,以为是乔珂看电视忘记关,便走过去关掉电视,转身,视线却在沙发背后的地毯上凝住了。
黑亮的头发遮盖了低垂的脸,双手抱膝靠着沙发睡去,脚面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毯子。
是舒沫!
乔安轻手蹑脚走过去,想叫醒她,却又不忍打扰她婴儿般的睡眠,伸手绕过她的背后和双腿,将她横抱而起。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了,刚直起腰,舒沫便睁开了眼,深呼吸了下,看着乔安近距离的脸竟然没有惊异,只是仓着声音说道:“回来了?”
“嗯。我送你回卧室去。”乔安并没打算放下她,也不舍得放下,见她没有反对,便抬脚朝房间走去,经过厨房,舒沫突然开口:“你饿吗?”
乔安一怔。
“我想你熬到这么晚,一定会饿,对不对?”
漆黑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乔安忽然对怀中的人儿有了模糊的概念。
“嗯。”
放她下来,看她袅袅身姿走进厨房,乔安的目光一直都离不开她,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一些很久很久,却仍然历历在目的往事。
25岁的某一天,小雨霏霏,乔安只身在雨帘里游荡。
本来生性气傲,却遭到了自家叔伯的的严重打击,在董事会上不但不承认他,还对他大放厥词,骂他的水准,骂他的作品,骂来骂去,竟然骂他的人品有问题!
本来无疑绞进家族纠纷,可是被人如此蔑视,心里很是不爽。所以,才会在雨中消磨时间,才会碰到卖画为生的舒沫。
美丽如她,倩影勾魂。但是那张精致的脸庞却带有丝丝惆怅。
他说:”画像。“
百货公司的屋檐下,一个男人坐在一个女孩的对面,画中人静静地端详画家,画家静静地描绘画中人。
“好了。”
黑色的素描,淡淡的轮廓,除了满面的倦色,还有失意。
乔安怔怔地看着女孩,不知她是用何种方法窥视到他的内心。
“你会是一个很成功人的,比起舒庆生,你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孩微笑,明眸皓齿,一双神奇的眼睛看穿了乔安。
乔安诧异,随后是安然。
自此,舒沫便留在了内心之处,深不可拔。至于后来的协议,也不过是一种接近的手段,虽然很卑鄙,虽然不止一次有心软的迹象。
“给,今天在家闲来无事,就包了些水饺,舒克和乔珂都吃过了,我特意给你留的。”舒沫将一盘冒着热气水饺推到乔安面前,笑盈盈地说道。
原来,她对自己,也会特意。
乔安吃了一口,鲜嫩的虾肉馅儿,香香的,蘸着微酸的醋,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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